第五十一章 莊園(二)
捷森出來時,甘臨都差點睡著了。
他有些貪睡,只要是晚上沒睡好,白天整個人都不在狀態(tài)。
林克一邊與捷森同行,一邊在他耳邊耳語。將捷森送進房后,向大家頷首致意,便彬彬有禮地退出。
捷森穿著一件黑色的真絲浴袍,裹得嚴實。他的頭發(fā)仍有些濕潤,聲音略有些沙啞:“抱歉了大家,沒想到你們這個時候來。我每周都要進行藥浴,不能中斷,讓你們久等了?!?p> 捷森離甘臨很近,身上確實傳出一股濃濃的藥材味。
坐到甘臨對面,向大家逐一打招呼。又朝卿清點點頭:“chin小姐,你也來了。我和你哥哥是認識的,他是一個好朋友,歡迎你來,在這里你可以當成自己家一樣?!?p> 與大家聊了幾句,看向窗外,提議:“我的莊園有游樂園,我們一起去玩吧。”說著便往外走,到門口還向大家招手:“走呀。特別是甘先生、lee,你們跟我一起?!?p> 帶著眾人乘擺渡車,到了游樂園。
捷森的手筆很大,莊園內的游樂園凡舉摩天輪、過山車、旋轉木馬之類設施一應俱全。以甘林看,除了占地面積稍小一些,其他任何方面均比洋城人民公園要強不少。
游樂園里已有不少大人帶著孩子在玩,多數(shù)都是黑人。
捷森臉上浮現(xiàn)起孩子氣的笑,與每一個碰到面的孩子、孩子家長打招呼,并且都能叫出他們的名字。一面給甘臨和lee解釋:“我的游樂園是半開放的,每個周末可以讓附近街區(qū)的家長帶孩子來玩。當然是免費的。在我看來,孩子的歡笑是上帝最好的賜予了,每次與他們在一起,我就沒有煩惱?!?p> 走到一處椅子上坐下,讓甘臨與自己同坐,對其他人說:“你們都可以去試試?!?p> 卿清對甘臨投以問詢的目光,得到首肯后,微微一笑,急匆匆地自往過山車走。lee樂隊的其他尼哥們也都笑鬧著自去玩了。
捷森坐下后,與甘臨兩人閑聊了一些音樂方面的事情。他不愧是這個星球上最會唱歌的人之一,不管是節(jié)奏布魯斯還是硬搖滾,不管是靈魂樂還是藍調,不管是爵士還是民謠,幾乎所有的音樂風格都有所涉獵,而且有獨到見解。
lee很快就跟不上捷森的節(jié)奏,只能看著甘臨與捷森有來有回。
而捷森則是意外之喜。甘臨的情況林克已經(jīng)告訴了他,他本以為甘臨音樂取向應該比較保守。特別是對西方近年流行的一些音樂風格,應該不會很清楚。沒想到甘臨知識底蘊如此深厚,他從一開始刻意遷就,慢慢到從容對話,再到刻意選一些生僻的話題,都沒能難住甘臨。
甚而至于,甘臨說的很多話,都比他想象中更有深度、更超前、更系統(tǒng)。多聊一會兒,捷森發(fā)現(xiàn)自己才是受遷就、受教育、受啟發(fā)的一方。
捷森越放越開,把內心很多關于音樂的想法和疑惑都拿出來交流,特別是想法得到甘臨肯定后,笑得燦爛極了。但他也是一個好強的人,有時也會耍賴拿舞蹈方面的知識來刁難。而這方面甘臨自然遠不如他,于是他更開心了。
不覺聊了很久,捷森仍有些意猶未盡。但看搭不上話的lee已經(jīng)坐得屁股起火了,便站起來,往草坪上走。
lee的耐心已經(jīng)耗盡,盡管把捷森當偶像,但上帝和魔宗也不能讓一個尼哥靜坐兩個小時!哥們也要去玩,不伺候了!
只有甘臨跟在了捷森身旁。
捷森撥弄了一下耳發(fā)。他有著一張精致到秀氣的臉,不看膚色,五官根本沒有半點黑人的特征。笑說:“甘,天夏的音樂人都像你這么厲害嗎?”
甘臨聽見卿清在大擺錘上歡叫,順著看去,女孩已經(jīng)玩瘋了。一面回答:“我應該算其中不錯的,但我想肯定有比我更強的?!?p> 捷森面露感佩之色,轉而用正宗的天夏語說道:“天行健,君子以自強不息。地勢坤,君子以厚德載物。天夏到底曾是藍星的霸主,六千年積累不是其他國家可以相提并論的。雖然現(xiàn)在天夏一時落后,但從你的身上,我可以看到,未來天夏的流行音樂一定能夠取得很大的成績。”
對捷森能夠說天夏語,甘臨也不太驚訝。實際上從大新朝攻克永恒之城后,西洲對天夏文化的吸納程度反而成為神洲之外,很高的一洲。很長一段時間,西洲貴族都以天夏語為通用語。只是后來東西易勢之后,西洲列強國力遠超天夏,西洲這才把以前的本土文化撿起來,掀起所謂“文藝復興”。
但盡管如此,短短三百年時間,根本無法徹底消除過去天夏植入的印記。西洲諸國仍有不少人對天夏文化感興趣,仍有不少人能夠說天夏語。
別人夸自己的母國,甘臨卻是不愿自謙:“不止流行音樂,實際上天夏的復興是全面的,她的未來會很光明。以后如果有機會,你來天夏,我?guī)愎涮炀?,那是個好地方?!?p> 捷森認真考慮了一下:“好,我排出時間,爭取明年來?!?p> 甘臨隨口一說,不意捷森當真同意了。不由對捷森更有好感了,笑道:“那就約定了,你一定不會失望?!?p> 兩人又走了一段,遇到一個黑小子抱著橄欖球從身邊闖過。兩人趕緊紛紛閃開。
目視黑小子帶球攻向球門,捷森手做成擴音器,大聲用盎撒語給他加油??吹胶谛∽尤缬猩裰话氵_陣得分,捷森開心得比自己贏球還高興。
甘臨頗為感觸:“看來你是真喜歡小孩子?!?p> 捷森笑道:“我現(xiàn)在也是小孩子。我沒有童年,很小的時候就被父母當搖錢樹,4歲開始上電視表演節(jié)目。稍微一點做得不好,就是打罵。很多個年份,即使是圣誕節(jié),也都跟著父母奔波在外。小孩子應該是怎樣的,我沒有概念。”
見甘臨露出同情之色,爽朗地拍拍甘臨肩膀:“別這樣啊。其實我也感謝我的父母,如果不是他們,我怎么會有今天的成就?!?p> 指著那個進球的黑小子:“你看他,他這么認真打球,也是想有一天成為體育明星,到時候他們一家人的命運都會改變。你知道,尼哥在盎撒,也就體育和娛樂兩條路子算是不錯了。”
又指著黑小子旁邊一個瘦骨伶仃的孩子:“還有他,他叫卡卡。是我從伊索比亞收養(yǎng)的幾個孩子之一。他的未來恐怕也只能靠這兩條路?!?p> 說著繼續(xù)向前走,用夏語說:“甘,今天我請你和lee他們來,原意是邀請你們加入我的公司??赡苣銈円矎膱笊下犨^,我即將脫離所在的唱片公司,與幾個人一起成立一家唱片公司。”
“我向你保證,這會是屬于音樂人自己的唱片公司。簽約我的公司以后,音樂人不會像檸檬一樣,遭受唱片公司無止境的壓榨。我不會用數(shù)不清的演唱會、商演、廣告來讓音樂人疲于奔命,更不會為了商業(yè)上的成功,而把一些shit強行往聽眾耳朵里面塞。”
捷森沒有在公司的話題上多說,看向甘臨,以非常篤定的語氣:“現(xiàn)在我已經(jīng)放棄這個打算了,你是個驕傲的家伙,你不會來我這里做的?!?p> 又笑笑:“稍后我的朋友林克先生還會同你談這個問題,他是一個煩人精,你大可以回絕他,不必擔心影響我們的友誼?!?p> “不說這個了。我想跟你談談卡卡的事情?;蛘哒f,談談南洲的伊索比亞的事情?!?p> 說著,悲傷在捷森眼中凝聚:“我有個朋友,是一個盲眼藝人,他叫桑德斯。同我一樣,是個尼哥,據(jù)說祖輩是盎撒人從伊索比亞抓來的。今年年中,他回了一趟伊索比亞,說那里發(fā)生了災荒,成千上萬的人處于營養(yǎng)不良。他從伊索比亞帶回來幾個孩子,其中一個就是卡卡。”
捷森又回頭看向卡卡:“我剛剛收養(yǎng)他的時候......你知道嗎,我摸他的手,他的皮膚薄的像是一層玻璃紙......”
兩滴淚珠從捷森眼中掉了下來,他胡亂擦一下,笑笑:“我找人詳細了解。這次伊索比亞饑荒已經(jīng)非常嚴重,可能會是本世紀最大的饑荒之一。作為一個尼哥,我不能眼看著自己人就這么像狗一樣餓死。我已經(jīng)給伊索比亞捐了一筆錢,是我能夠捐出來的一大筆錢。但這還不夠,我和我的朋友們商量了一下,我們打算做一張單曲專輯,來為伊索比亞募捐?!?p> “對這張專輯我非常看重。之前我和我的朋友們已經(jīng)寫了多首,但我仍然不太滿意。甘,你是我的朋友,而且我知道你的才華不遜色于任何人。我想你也給我寫一首?!?p> 笑笑:“寫這一首歌我不會付你錢,你除了署名權以外,不會擁有這首歌的版權,因為所有收益都會用于拯救生命。但我向你保證,如果你的后代問起,你為人類面臨饑荒做了些什么?你可以驕傲地回答他們,你做了應做的貢獻?!?p> 甘臨陷入沉默。捷森的訴說很有感染力,平淡中把一副地獄般的景象帶到他的面前。作為一個人,他想,他不應該無動于衷。
左右看了看,發(fā)現(xiàn)一邊鐵絲墻上貼著一張捷森的海報。
走過去撕下,從口袋里掏出一支圓珠筆,就團座在草地上,把海報鋪腿上寫了起來。
歌名叫《we are the world》。
捷森知道甘臨或許是有靈感了,就站在一邊看著。
隨著曲譜的漸漸成形,捷森臉上的笑容凝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