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莊園（三）

　　卿清從過山車上跳下來，仍有些意猶未盡。

　　王姨說得對，約會果然是讓人快活的事情。

　　脫下帽子扇了扇風，站在平臺上四處望：這個也玩了，那個也玩了，那個、那個、那個和那個也玩了......咦？還有鬼屋嗎？

　　咬了咬手指甲，瞳子中露出猶豫不定。突然又念頭通達，搜索到甘臨的身影，快步跑下平臺。氣喘吁吁跑甘臨身邊，拉拉他的袖子，指著鬼屋：“一起去一起去?！?p>　　卿清剛說完，lee也興沖沖跑來。這個混血尼哥眉飛色舞，一頭的臟辮都像是在顫動：“甘！我說什么來的？我就說捷森是想要簽我們吧！剛剛林克先生找我談了，要簽約我們，包括我的樂隊，包括你！林克先生真是個大好人，我先前還以為他是個看不起尼哥的混蛋白人，我真高興我錯了！嗚嗚，媽媽......”

　　說著竟哭起來。

　　甘臨不知道怎么勸慰lee，便眼神安撫住了躍躍欲試想去鬼屋的卿清，兩人一起陪著lee。

　　lee哭了好一氣。訴說他的悲慘過去，母親被尼哥父親**，懷孕生下他，母子相依為命。未及成年，母親因為哮喘發(fā)作在洗衣房內(nèi)撒手人寰。受母親教育，不想當混混，不想當毒販，不想零元購，咬著牙，頭也不回地走上了音樂之路。一路蹉跎多年，終于迎來了屬于自己的機會！

　　lee仍在絮絮叨叨，一輛擺渡車停在草叢邊的車道上。林克風度翩翩地走下來：“甘先生，我希望你渡過了一個愉快的下午?！?p>　　之前捷森已經(jīng)說過林克會來找自己，甘臨也并不意外。不同于lee，甘臨對這個林克沒有一點好印象。盡管從一進莊園后，接觸到的lee就是彬彬有禮，各個方面似乎都無可挑剔。不過甘臨總感覺很不舒服，特別是林克的眼神，讓他莫名其妙聯(lián)想到眼鏡蛇之類的冷血動物。

　　林克提出找個地方與甘臨談談。甘臨見lee情緒逐漸穩(wěn)定了下來，便叫上卿清，與林克乘同一輛擺渡車返回了先前呆的那間房間。

　　進屋以后，林克親自給甘臨、卿清分別倒了飲料。笑道：“捷森剛才很高興，他說甘先生為他寫了一首很棒的歌，等不及要去找朋友一起試唱。走之前，專門吩咐我要給甘先生一行最好的接待?！?p>　　“捷森太客氣了?！备逝R喝了一口：“我只是做我應該做的事情?！?p>　　“謙虛，這是天夏人的美德?！绷挚它c了點頭，找出雪茄盒：“甘先生來一根？最好的哈拿雪茄，一根471盎幣?！?p>　　被甘臨謝絕后，用雪茄剪給自己剪了一根，點燃，滋滋：“人生就在于嘗試，最好的雪茄，最貴的紅酒，最美的莊園，還有最迷人的女孩......”視線轉(zhuǎn)向卿清，卻不過多停留，盯著甘臨：“這些東西，都是值得追求的，不是嗎？”

　　話鋒又轉(zhuǎn)：“甘，剛才捷森應該給你說過，我們準備干一番大事。捷森是我們的頭兒，我呢，算是幫助捷森處理具體事務的人。讓我開誠布公吧，捷森非常欣賞你，你有機會簽約我們的新公司。”

　　噴出一口煙：“甘，你是一個無比幸運的家伙。你知道嗎，現(xiàn)在整個西洲音樂圈都盯著捷森的下一步動作，你無法想象我們的新公司成立后將造成多大的影響?！?p>　　“這么說，從有唱片工業(yè)以來，一百多年分分合合、起起伏伏，數(shù)以千計的唱片公司互相競爭、蠶食、吞并，形成了五大唱片公司與十大獨立廠牌以及無數(shù)中小企業(yè)并立的局面。頭部，就是五大唱片公司?！?p>　　林克掰著指頭數(shù)起來：“盎撒的樺納、費曼唱片，條高的寶利、世代唱片，以及扶桑的東尼唱片?！?p>　　五指并攏合成拳頭：“五大唱片公司，每一個都是數(shù)億盎幣營收、數(shù)十億盎幣資產(chǎn)、過百億盎幣市值的龐然大物。整個西方世界80%的音樂市場、80%的頭部音樂人，都在五大唱片公司旗下。更重要的是五大唱片公司互相交叉持股，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彼此競爭，卻斗而不破，實質(zhì)上壟斷了唱片工業(yè)。這個格局，已經(jīng)維持了近30年！”

　　“這就意味著......”

　　林克擺弄起茶幾上的國際象棋，把一個個棋子放上棋盤：“一般情況下，所有音樂人要么邊緣化，要進入主流就得服從五大唱片公司。讓你過橫線，你就要過橫線。讓你過豎線，你就要過豎線。去中心，又或者去側(cè)翼，均不取決于你自己。甚至遠遠不止你的事業(yè)，包括你的愛好，包括你的婚姻，包括你想fuck誰......一次不聽話，你會被控制。兩次不聽話，你會被攻擊。三次不聽話，你會被將死。”

　　林克似乎陷入了一種莫名的情緒之中。甘臨看他的神情，思量著其中有幾分恐懼、有幾分艷羨，卻看不出到底哪種情緒的含量要更高一些。

　　莫名地，甘臨想起了仇海川，仇海川當時也是這樣的神情。像一頭準備偷襲獅子的狼，畏懼中夾雜著殘忍，忍耐中又透露著渴望。

　　甘臨覺得很不舒服，卻不得不克服不適，讓自己繼續(xù)傾聽。

　　同時瞥眼看卿清，女孩捧著下巴喝果汁，空出來的手不安分地翻著一沓撲克牌，完全在神游天外。

　　有些好笑，隨之也有些分神，突然想離開這個地方，帶女孩去海邊吃龍蝦。

　　林克從情緒中抽離，笑道：“但現(xiàn)在情況有了轉(zhuǎn)機，西洲唱片工業(yè)誕生以來最成功的音樂人捷森決定反抗這種局面。他，以及里奇、迪倫、丹娜等等巨星，還有一些金融界的大人物，他們共同組建的唱片公司很快就將面世。這將會一舉形成達到或者超過五大唱片公司等級的新巨頭。所以說，甘，你遇到了一個好時候，如果你現(xiàn)在上車，你會是新巨頭的元老?！?p>　　林克把棋子挨個收起來，整整齊齊擺放到盒子里。

　　然后按死還剩了一半的雪茄。

　　直視甘臨，等他回應。

　　甘臨好不容易把注意力從龍蝦餐廳扭送回來，用回復仇海川一模一樣的語氣說道：“請容我拒絕?！?p>　　林克大感意外，下意識看向監(jiān)控——他知道里奇正在房里關(guān)注這一幕。

　　心里暗罵一句該死。實際上他不是一定非要收服甘臨，目前已經(jīng)上船的超一流音樂人已經(jīng)突破一掌之數(shù)，一流的歌手、樂隊、制作人也都有了二三十，這以下的角色根本數(shù)都數(shù)不過來。林克向來以捷森的監(jiān)護人自詡，對甘臨這種第三世界的音樂人，是鄙視的。

　　但想到與里奇的打賭，也是為了壓里奇一頭，他還是繼續(xù)說服甘臨：“甘，能不能給我說一下，你有什么顧慮？或者你的理由？”

　　甘臨笑笑：“我在天夏的一家棉紡廠，有一份很好的工作。我不想丟掉?！?p>　　林克目光一滯。天夏人的收入情況他是了解的，他很難想象一個人會為了一份每月三五十夏元的工作，放棄加入世界第六大、未來可能是最大的唱片公司的機會！

　　......

　　坐在沙發(fā)上看著甘臨攜卿清遠去，林克眼神晦明晦暗。

　　一會兒，里奇從暗處走進。從監(jiān)控里面看到林克吃癟，里奇心里暢快極了。沉坐在林克對面沙發(fā)上，兩手展開扶著沙發(fā)背，戲謔道：“一百盎幣，謝謝！”

　　林克面無表情：“這個世界上不會有人蠢到放棄成為百萬富翁的機會，而滿足于在第三世界當一個狗屁棉紡廠工人?！?p>　　“他身邊那女孩，是華福會chin的妹妹。那女孩喜歡他。我想他現(xiàn)在的注意力應該在怎么討好女人身上。畢竟那也是一條向上爬的路子。”林克注意到剛才甘臨偶爾把視線投向卿清，更加篤定這一猜想。

　　腦海中浮現(xiàn)chin的傳說，惋惜地嘆了口氣：“可惜，他多半是打錯主意了。”

　　“我反而覺得不是這樣。天夏有句諺語‘寧為雞首，不為牛后’?！?p>　　里奇調(diào)侃道：“我猜他大概想的是，在自己國家，建立自己的唱片工業(yè)。你看，他包辦詞曲的專輯可以賣到800萬張。這樣的成績，即使放在我們盎撒詞曲人中，也是第一流的。個人有才華，天夏人口又多，未來市場會很大，未必不能成事?！?p>　　林克冷哼一聲：“如果潛力可以算數(shù)，跨越魔宗大陸橋征服永恒之城的，就會是天竺，不會是天夏。唱片工業(yè)沒有那么簡單的。他想吃軟飯成功的概率都遠大于此。”

　　“我甚至不用報復他，等天夏的市場放開以后，甚至不用我們六大唱片公司，僅靠我們在港灣殖民地的一些子公司、合資公司，就夠主宰天夏市場了。他終究會認識到現(xiàn)實有多殘酷，而到時候他還會求上門的。”

　　里奇對林克的判斷是認可的，卻仍是一笑：“那要不要再打個賭？也許天夏唱片業(yè)不會覆滅，也許他會贏，也許還會反攻回西洲。就像魔宗麾下的天夏龍騎跨越大陸橋一樣?！?p>　　林克從皮包里掏出一張一百盎幣放在茶幾上，用看傻子一樣的眼神：“你說這些話，你自己信嗎？”

　　里奇聳聳肩：“誰知道呢？反正我已經(jīng)贏了一局。這次，我賭......兩百盎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