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乾元殿君臣密談
太安殿中，考生們的臉色都很差。
即便他們承認在才學(xué)上比不過李青，那也不會相差太大。
而那些自認為才學(xué)不弱于李青之輩，更是無法接受。
尤其是宋功文和司馬博彥二人，臉色陰沉的無比難看。
“這寒門李青，真有驚世之才？”
身為司馬眕的孫子，司馬博彥最了解他這個爺爺。
從小到大，對自己極其嚴厲，從未從他口中聽到一句夸贊之詞。
可今天卻對李青的策論給予了如此之高的評價。
甚至老古董楊郢都稱之為千古第一陽謀。
他的心亂了。
越亂，腦海就越糊涂，越想不出如何解決藩王之患。
不提滿殿學(xué)子全都被李青攪的滿腦空白，此時他已經(jīng)隨天符帝來到了乾元殿。
乾元殿，是大周皇帝日常處理政務(wù)以及看書之所在。
與太安殿的恢弘不同，這里更加精致、奢華。
鋪在地面的毯子，都是以赤熊皮制成。
點綴鑲嵌在四周的寶石，更是李青只在傳聞中聽說過的靈石。
最最夸張的，當(dāng)屬那張龍椅——以蛟龍筋骨打造而成！
“賜座！”
一進乾元殿，天符帝就給李青和另外四位閱卷大臣賜座。
還未等眾人坐定，他便迫不及待的問道：
“長青，將這推恩令細細說于朕聽。”
每一位擁有宏圖偉業(yè)的帝王，就沒有不想削藩的。
天符帝更是如此。
可先帝削藩，從而導(dǎo)致七王之亂，讓他執(zhí)政數(shù)十年都不敢亂來。
本來此次殿試的策題，也是一眾世家集體推波助瀾所致。
世家不利于皇權(quán)集中，那些不聽話的藩王，同樣不利于世家的利益。
天符帝對殿試策題本來也不報任何希望，沒想到還真有人交了一份完美的答卷，給了他一個意外之喜。
面對目光炙熱的天符帝和四名朝廷重臣，李青并未惶恐，而是不卑不謙。
“藩王世襲，于朝廷不利。歷朝歷代以及先帝削藩的事例在前，通過強硬的手段來對付各地藩王，必定會引起大亂。
學(xué)生起于微末，見過普通百姓分家，無論長子還是次子，都能得到一份家產(chǎn)。
而藩王世襲，僅嫡長子繼位。其余嫡子、庶子，無法繼承封地。
今日聽到殿試策題，便想到了推恩令。
倘若陛下下令，藩王之子，無論長幼嫡庶皆有繼承權(quán)。
嫡長子繼承王爵之位，其余子嗣降至侯爵。
幾代之后，藩王們的地盤和封地，不知不覺就被分裂成數(shù)十份甚至上百份。
即便后世藩王有異心想要和朝廷對抗，也只能無濟于事。”
李青話音剛落，天符帝和四名閱卷大臣立馬紛紛喝彩。
“好一個推恩令！”
“困惱無數(shù)年的難題，竟然就這樣兵不血刃的解決了?！?p> “此計妙就妙在不怕被各地藩王識破，即便他們識破這一計謀，也不得不分封下去。”
“沒錯，自古只有嫡長子能繼承王爵，其余諸子根本無法繼承封地?？扇诵亩际侨忾L的，做父親的，哪能舍得疼愛的兒子淪為庶人？即便他心腸硬，又哪里頂?shù)米∑捩獋冊诙叴档恼磉咃L(fēng)！”
眾人越是琢磨，越是能感覺到推恩令的妙處。
天符帝坐在龍椅之上，滿臉笑意藏都藏不住。
“來啊，給朕的麒麟才子上茶?！?p> 內(nèi)務(wù)省大太監(jiān)心領(lǐng)神會，趕緊取來宮中最好的龍涎茶。
李青喝過鶴涎茶，非常震驚它的功效。
如今一喝龍涎茶，才發(fā)現(xiàn)遠遠不是鶴涎茶所能比擬。
二者之間，如同云泥之別。
甚至胸前讀書養(yǎng)出來的氣，也更加凝練了一些。
“今日托長青之福，老臣也喝到一回龍涎茶了?！?p> 殿閣大學(xué)士楊郢顯然心情極好，一改往日的死板嚴謹，破天荒的開起了玩笑。
“好你個楊郢，這是怪朕小氣？平日里你可沒少在朕這里蹭茶喝?！?p> 天符帝也心情很不錯的笑罵道。
與旁人不同，楊郢曾是天符帝的伴讀，兩人自幼一起長大，關(guān)系十分親近。
如今又是諸位皇子的老師。
滿朝文武，可以說他是最得天符帝信任的大臣。
乾元殿內(nèi)，氣氛十分融洽。
李青放下茶杯，道：“陛下，推恩令雖能兵不血刃的解決藩王之患，卻有一致命的缺點。”
“嗯？”
天符帝聞言，頓時皺起了眉頭。
其余四位大臣，也收起了笑顏。
天符帝看向丞相司馬眕，道：“丞相，殿試尚在進行，還需你等去主持?！?p> 司馬眕四人一愣，但也瞬間明白了天符帝的意思。
那就是接下來的對話，并不想讓他們知道。
四人心領(lǐng)神會的起身：“臣等告退?！?p> 看著四人離去的背影，天符帝問道：“長青，可知朕為何要屏退丞相等人?！?p> 李青稍作思索，心中便已經(jīng)有了答案。
“四位大人皆出自世家，陛下固然擔(dān)憂藩王之患，但更擔(dān)憂的卻是世家之患?！?p> 藩王造反，打來打去天下還是自家人的。
但世家做大，那就是改朝換代，皇權(quán)易主！
因此，有些東西不能被世家所知。
即便那四位閱卷大臣是天符帝所仰仗的股肱之臣。
“不愧是能想出推恩令的麒麟之才，你看的果然透徹！”
天符帝深深的看著李青，對他越來越滿意。
“世家把持朝政，朝中大臣，多數(shù)出自各大世家。尤其是地方基層官員，更加嚴重。若是他們聯(lián)起手來，即便是朕的旨意，也傳達不出盛京?！?p> 李青心中大驚，這可是涉及到皇帝顏面的大事，沒想到天符帝竟然就這么跟他說了。
“你不必驚慌，你有大才，朕要重用你，便不怕跟你說這些?！碧旆劭闯隼钋嘈闹械膽n慮，“好了，今日暫且不談世家。你且說說，推恩令的致命缺點?！?p> 好一個帝王心術(shù)。
天符帝之所以說這些，無非是看重李青寒門身份，再加上的確有才，所以故意如此籠絡(luò)他。
被一個皇帝如此推心置腹，哪個寒門不肝腦涂地？
李青收斂心思，道：“雖然藩王擁兵自重，會威脅到朝廷的安全。但他們也起到了制衡朝堂權(quán)臣的作用。
若無藩王震懾，將無人能夠制衡權(quán)臣。
這些權(quán)臣，又個個出自世家。屆時，改朝換代也在他們一念之間。”
天符帝聞言，倒吸了一口涼氣。
藩王雖然給朝廷帶來巨大的隱患，卻也變相的制衡了權(quán)臣世家，變相的保護了朝廷。
天符帝的臉色無比凝重。
“既然你敢寫出推恩令，想來也有解決的方案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