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世豪收拾好了行囊后,曾想著去找一個知心友人道個別,但是思來想去,在這個諾大的縣城里,自己唯一的知心友人或者只有廣場上的那個戲臺,想到自己將要離開姜縣一段時間,再也無法前去聽那喜登戲班的戲了,心中不禁有些傷感。
想到這,他決定趁著離開之前,前去向戲臺道一聲別。
正月初五這天清晨,錢世豪趁著船還沒啟航,只身早早地來到了縣城廣場。
此時的縣城廣場上空無一人,只有地上那些瓜子殼、甘蔗渣等來不及清掃的垃圾,正懶洋洋地攤在地上,向著世人無聲地演繹著昨晚臺上臺下的喧囂熱鬧。
錢世豪站在廣場旁邊,環(huán)顧了四周,確定四周無人之后,就一個翻身越過了圍欄,然后獨自跨上了戲臺。
等到登上戲臺之后,他的耳際似乎縈繞著鑼鼓聲。在這陣陣的鑼鼓聲中,他終于忍不住了,只見他站在在戲臺中央,面向著臺下,開始吊起了嗓子。
一陣陣時而低沉時而尖銳的嗓音,穿過了廣場,飄向了那行人寥寥的街道。
不久,一聲聲的雞鳴和狗吠,在那原本寂靜的街道中響起,與錢世豪的嗓音遙相呼應著。
天際邊漸漸出現(xiàn)一抹魚肚白,然后就是一抹血紅……最后這沉睡的旭日,最終還是讓這一聲聲的唱戲聲給喚醒,一個翻身,從群山后面躍上天空,萬丈紅光照射在這山川原野之中。
見旭日已經(jīng)東升,星月早已遠遁,錢世豪停止了唱戲,他抬頭看著天邊那一輪血紅的太陽,靜思了片刻,然后縱身一躍,跳下了戲臺。
只見他并沒有直接離去,而是走到了戲臺前,向著戲臺深深地一躬腰,方才轉身離去。
待他回到碼頭,只見所有的貨物都已經(jīng)在船上碼放得整整齊齊,勞累了一個通宵的錢世昌,在和錢世豪完成交接后,貨船上那一面等待了多時的大帆終于緩緩升起,緊接著就聽到劃破長空的一聲“嗚嗚嗚……”,那快速轉動著的螺旋槳激蕩著這東江河的萬里碧波,不一會貨船就駛離港口,慢慢消失在了這天水之間。
錢世昌看著那幾艘漸行漸遠的船隊,心中終于松了口氣。只是忙完之后的突然輕松,令人多少有點難以適應。
眼下北方戰(zhàn)火是越來越緊張了,不知道北方的戰(zhàn)火,會不會影響著自己錢家的船運生意?他心里沒有答案,盡管小時候的學堂老師曾跟他說過覆巢之下豈有完卵的典故。
街上的路燈次第亮了起來,小縣城的人們絲毫是感受不到幾千公里外的轟隆炮聲。依然是愜意地在廣場上看著大戲。
錢亦謙此時正坐在書房內(nèi),正在認真地看著那堆積如山的大小文件。
這時書房門敲響了。
錢亦謙頭也不抬,說:“進來!”
陶玄冬管家推門走了進來。
錢亦謙抬起頭往門外看,見是陶玄冬,問:“玄冬,什么事?”
陶玄冬說:“老爺,現(xiàn)在是正月初五了,明天是初六,要不要前去接夫人和四小姐回來?”
錢亦謙左手支著腦袋,想了想,然后抬起頭看著陶玄冬,緩緩說道:“去吧!”
陶玄冬說:“好的,老爺,若是沒別的事,小的就先退下了。”說完低下頭正想退下。
錢亦謙叫住了他,說:“先別忙著退下,玄冬,你看看前些日子客人送的那些年貨,揀幾件好東西一并裝車,到時候給夫人娘家送過去?!?p> 陶玄冬點了點頭。
錢亦謙說:“要是沒別的事情了,你這就去辦理吧!”
陶玄冬點頭稱是,然后退了下去。
陶玄冬退下不久,書房門又響了起來。
錢亦謙此時正在認真地處理這文件,見這敲門聲接二連三敲個不停,心中有些不耐煩。他又說了一聲:“進來!”
此時進來的是錢世昌。
錢亦謙見是錢世昌,皺了皺眉頭,然后問:“是世昌啊?碼頭的事情都處理好了?”
錢世昌點頭說:“回爹的話,眼下碼頭的貨物都裝卸完畢了,而三弟的貨船也已經(jīng)啟程出發(fā)?!?p> 錢亦謙問:“你二弟世輝那邊,都有檢修過貨船吧?”
錢世昌回答說:“檢修過了,我們是等他檢修完了之后,才開始裝船的?!?p> 錢亦謙聽了,看著錢世昌,點點頭說:“這事辦理得很好,要是沒什么事,你先退下吧?!?p> 錢世昌看了看正在伏案忙碌著的錢亦謙,嘴巴動了動,最終還是什么都沒說。
錢亦謙見了,問:“是不是還有其它事情?”
錢世昌點點頭,想了一陣之后,才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說道:“爹,碼頭那些工人,孩兒沒跟你商量,就私自開口向這些工人承諾,說這段時間給他們發(fā)雙倍的薪酬。”
錢亦謙聽了,臉上先是略有慍色,后來慍色消失了。他說:“既然你已經(jīng)向他們承諾了,就這樣辦吧,免得到時候工人說我們言行不一,到時候若是以此為借口,進行罷工就麻煩了,”
錢世昌聽了,點點頭,說:“是,爹。”
錢亦謙接著說:“世昌啊,往后關于調(diào)整工人薪酬的事情,你必須要提前和我商量,下次不能再自作主張?!?p> 錢世昌點點頭說:“孩兒記得了?!?p> 錢亦謙看著錢世昌說:“爹并不是不同意你給這些工人發(fā)雙倍薪酬,只是你要知道,有些事情你必須要向爹匯報?!?p> 錢世昌說:“知道了?!?p> 錢亦謙點點頭,說:“若是無其它事情,你就下去吧?!?p> 說完,他又低下頭,繼續(xù)批閱文件。
錢世昌則是轉身離開了錢亦謙的書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