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八點,白笙跟著周淮巖上了車。
連凱開的車,她原本想坐到后面,但周淮巖將自己的筆記本電腦放到后座,占著位置,意思不言而喻。
白笙將自己換了的嶄新的黑色行李箱,塞進后備箱里,憤憤的關上后備箱,上了副駕駛座位。
而周淮巖一直坐在后座,翹著腿,一身得體的西裝,氣質干凈矜貴,翹著腿,手放在膝蓋上,正在閉目養(yǎng)神。
白笙上了車,連凱看著她出聲提議“夫人,下次關后備箱的時候,還是得輕點兒”
“不好意思哈,一時沒把握好力度,下次一定注意”
白笙露出職業(yè)假笑來,溫溫柔柔的開口,聽得連凱倒是不好意思了。
“沒關系,夫人,系好安全帶咱們得出發(fā)了”
“好的”
白笙笑吟吟的將安全帶扣好。
她沒有問是去哪里出差,看著連凱將車開上高速,就知道出差的地方不遠。
一路上,車里安靜的可怕,白笙有點兒暈車,所以精神一直不佳。
她忍著頭暈惡心,給工作室發(fā)了個消息,說清推遲報到的緣由,就關了手機。
連凱注意到白笙很不舒服,給她降了車窗,能夠讓她舒服點兒。
白笙感激的看了他一眼,連凱笑了一下。
因為風灌進車里,惹得周淮巖不滿。
“把車窗關上”
他以為是白笙開的車窗。
“老板,夫人有點暈車”連凱主動開了口。
白笙張了張嘴,沒理他,她現(xiàn)在胃里翻江倒海的,根本不敢說話。
周淮巖只是看了她一眼,她將頭發(fā)扎成克丸子頭,一眼過去,垂著頭,將一張小臉埋進她的外套領口,看得出來她很難受。
周淮巖眼神平淡如水。
“那就開著吧”
白笙腹誹到“還算有點兒紳士風度”
直到晚上十二點,四個小時的車程,到達林城,白笙忍到了極點,剛進酒店大廳,直奔酒店大廳的衛(wèi)生間。
好在衛(wèi)生間好找,她不至于吐到大廳。
她洗了一把臉,鏡子里的她,臉白的跟張紙一樣,白笙從來不坐長途汽車,每次出門都盡量選擇高鐵,飛機。
出租車都很少坐,白笙不清楚自己為什么會有暈車的毛病,大約是十八歲那一年坐火車出國開始,她就坐不了慢車。
她收拾好自己,走出了洗手間。
出去的時候,連凱一直觀察著她。連凱覺得他開車開的不是特別快,她怎么暈車暈的這么厲害?
“身份證給我”周淮巖看著回來的她,伸出手去。
白笙慢條斯理的從包里掏出身份證來,遞給他。
辦好入住,她推著行李箱,往電梯走去,突然,行李箱一停,她低頭看去,一只骨節(jié)修長白皙的手抓住她行李箱的拉桿。
“給我”
白笙抬頭才看到,是周淮巖,他面容一如既往的冷肅。
“謝謝”
白笙放開行李箱,周淮巖低頭進了電梯。
連凱拉著周淮巖和他自己的行李箱,緊隨其后。
上了電梯,連凱才開口“不好意思,夫人今晚車速可能有點兒快”
他一向開車比較穩(wěn),但今天周淮巖特意叮囑開快點,十二點以前必須到。
白笙背對著他們兩人,聽到這話,她自嘲的笑了笑,配著她慘白那張臉,虛弱無力的樣子清晰的映在電梯中。
“不管你的事情,我坐慢車就是愛暈車”
連凱看著她的樣子,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兒。
周淮巖皺了皺眉。
電梯到了八樓就停了下來,白笙原以為周淮巖跟她住一個樓層,但連凱只是將一張房卡遞給她。
“夫人,你住的樓層到了,往里走815”
白笙接過房卡,看了一眼自己的行李箱,伸出手去。
“給我吧”
周淮巖看著她低垂的眉眼,叫了一聲連凱。
連凱明白了,拉過白笙的行李箱,準備送白笙到房間。
“不用了,我自己可以的”
白笙又從連凱手里拉過自己的箱子,她沒有那么脆弱,不需要別人的幫助。
“還是我送你過去”連凱要跟上。
白笙笑了笑“沒關系,我沒那么嬌氣”
白笙確實不嬌氣,在國外,洗盤子,發(fā)傳單,擺攤兒,她都干過。
她拉著行李箱,自己走過長長的走廊,沒有看周淮巖和連凱一眼,只聽到了電梯合起的聲音。
進了房間,套房,白笙環(huán)顧一周。
她倒在床上,懶得收拾,直接睡了過去。
“讓酒店給815送一份銀耳雪梨湯”
周淮巖進房間前吩咐連凱。
“好的,老板”
一點多的時候,白笙被門鈴聲叫醒,她起來去開門,是客房服務。
“不需要”
“小姐,1206房間的客人給您要了一份銀耳雪梨湯”客房服務人員笑容燦爛。
“放著吧”白笙看著白色的盅,在燈光下閃著微量的白光。
客房服務人員臨走時白笙問了一句。
“跟我一起的戴眼鏡的那個男人住那個房間?”
“您是說周先生嗎?”
“恩”
“他住1205,他是我們這里的VIP客戶”
“知道了,謝謝”
人的失落感,大概即使再不在乎一個人,但身份位置不一樣,總會產(chǎn)生落差。
就比如,她是周淮巖名義上的妻子,卻跟他住不了同一個樓層,甚至是周淮巖不愿意跟她住一個樓層。
算了,白笙想著,也不是非要跟他住到一個樓層。
她喝著湯,胃里舒服了不少。
“老板,湯送去了”
“知道了,早點休息,明天還要忙”
連凱將周淮巖的衣服放進酒店的衣帽間里。
“那夫人那邊?跟我們一起同行嗎?”
“不用了,她只要出席后天的晚會就行”周淮巖開始脫自己的衣服。
“好的”
連凱收拾完東西,回了自己的房間。
周淮巖解著自己的襯衣扣子到最后一顆時,他腦海里自動浮現(xiàn)了,電梯里,白笙那一抹慘白自嘲的面容。
她似乎跟以往不太一樣!她是因為他才會自嘲的笑嗎?
身在北城的白克,半夜時分,擔心白笙,他沒有給周淮巖打電話,給連凱打了個電話。
“連凱,白笙今天暈車了沒?”
連凱接到白克的電話,很意外,但也如實將情況匯報給了白克。
白克聽完沒說什么,只是交代了一句“回來的時候給她買張高鐵票”
“好的”
連凱掛了電話,他對白克和白笙的關系,一直不理解,白克和周淮巖一起創(chuàng)業(yè)這么多年,一直從未提過他有一個妹妹,直到一個月前,連凱才知道他有個妹妹叫白笙。
夜很漫長,白克坐在自己的書房里,書房里只有一盞臺燈,微黃燈光下看著他跟白笙的合照。
照片上,十歲的她笑顏如花,一雙圓眼彎成了月牙。
白笙在國外的四年,他一直托人匯報她的情況,大到學業(yè)作品,小到生活瑣事,一切的一切他都知道。
只是那個時候,他不敢去找她,甚至是害怕,害怕她會恨他。
想到這里白克臉上一片衰敗。
第二天,白笙睡到了日上三竿,等她起來時,已經(jīng)十一點了。
她洗漱完畢后,看著手機里空空的消息,看來目前不需要她,索性,她換了衣服,出了酒店。
她沒來過林城打算走走,體會一下林城的風土人情,順便吃個早午飯。
她找了一家米粉店,店小,但勝在很干凈,要了一份牛肉米粉,坐在玻璃窗前,看著手機。
打開郵箱的時候,一大片未讀郵件。
白笙才記起,當時走的匆忙,跟那邊的朋友招呼都沒來得及打。
她點開一封郵件,是她的舍友阿麗娜。
郵件中表示對她的離開很氣憤又很惋惜,但字里行間又是濃濃的舍不得。
她看著看著就笑了,阿麗娜真可愛。
她回復了她,說了她的近況,也說了她結婚的事情。
畢竟,有些事還是要分享給自己的好朋友,雖然在異國他鄉(xiāng),但她相信,阿麗娜能感受到她的分享欲,就會不生氣了。
回復完了阿麗娜,她開始回復未讀的郵件,學校通知她五月份回來參加畢業(yè)典禮,她作為優(yōu)秀畢業(yè)生要上臺演講。
她覺得不可思議,但還是欣然答應。
還有一封引起了白笙的注意,是中文的郵件,在一眾外文中顯得十分惹眼。
她點開。
“白笙學姐,你好,我是你的學弟,我叫肖司樺,最近沒有看到你,十分想念,問了阿麗娜你的消息,她告訴我你回國了,很可惜,在異國他鄉(xiāng),我沒有及時向你說明我的心意,但我希望為時未晚,白笙學姐,我喜歡你”
白笙看著男孩兒青澀的語言表達,她笑的溫和。
想了想還是回復了他的郵件。
“肖學弟,我很感謝你對我的喜歡,只是恐怕要讓你失望了,人生路很長,你會遇到更好的人,但那個人不是我”
短短幾句話,白笙拒絕了他,她在國外的關系很簡單,簡單到在偌大的學校里,同一個專業(yè)里人那么多,她沒有多少時間去交際,她所有的時間都用來讓自己活下去。
可能唯一有過一點兒喜歡的感覺,后來變得不堪回想。
“你的粉好了”
思緒翻轉間,熱乎乎的米粉上了桌,白笙抽了一次性的筷子,將筷子上的毛刺弄平。
眼下,她眼里只有一碗粉,絲毫沒有注意到,路邊的車里,連凱和周淮巖看著她。
周淮巖看著她用筷子夾起粉,嫣紅的嘴巴鼓起吹著,額邊的碎發(fā)卷著,一雙圓眼溫溫柔柔的。
她穿著普通的衣服,坐在街頭的小店里,吃著便宜的午飯。
周淮巖那一刻覺得,這樣的女孩子,或許常年浸染在人間煙火里,所以,她才那么的鮮活。
“走吧”
他開了口,連凱看了一眼吃得慢悠悠的白笙,發(fā)動了車子。
他實在想不到,白笙一個千金大小姐會在那么小的店里吃飯。
一碗十五的粉竟然也能吃得那么開心。
吃完飯,白笙走在街上,她看著周圍的人群,聽著不熟悉的方言。
突然,一群孩子直直的朝白笙跑過來,他們跑的很急,白笙正要讓開,躲閃不及,其中一個孩子一把將白笙推倒了,
喧鬧的街頭,白笙直接一屁股坐到了地上,手心傳來火辣辣的疼。
白笙看著遠去的一幫熊孩子,想罵娘。
她抬起手看著手心處被劃破的地方,石子和泥土混在一起,得先處理傷口。
下一秒,一只手就伸到她的面前。
白皙好看,乍一看還以為是女人的手。
白笙緩緩抬起頭,中午的陽光越過他的頭頂,照在她的臉上,有些刺眼,她看得有些不真實,眼前的男人,是上次在墓園扶了她一把的人。
“你沒事吧?”
還是同樣的話,白笙看了他幾秒,伸出手,搭到了他的手心。
他用了幾分力氣,白笙從地上站了起來。
“謝謝你啊”白笙抽出手去,道了一聲謝。
他將手揣進褲兜里,一身干凈的氣質,顯得斯文。
“我?guī)闳ヌ幚韨凇?p> 白笙擺了擺手“不用了,我自己去就可以”
白笙有一種感覺,眼前的男人,似乎不像表面那樣的簡單,她也說不清是為什么。
“那好吧”男人淡聲開口。
白笙沒有去醫(yī)院,只是在附近找了一家診所,處理了傷口,買了點兒藥。
不愉快的發(fā)生,讓白笙沒了繼續(xù)逛的心思,直接回了酒店。
衣服已經(jīng)臟了,她先換了衣服,給自己倒了一杯水,喝了藥,有些迷糊,躺在沙發(fā)上。
直到手機聲音響起,她才慢慢的睜開眼睛。
“喂?”聲音有氣無力。
“下樓吃飯”
白笙沒有看來電人是誰,一聽聲音,是周淮巖。
她沒有胃口,正打算拒絕。
“你只有五分鐘的時間”
周淮巖不可抗拒的聲音傳來,下一秒直接掛了電話。
“什么人嘛!”白笙自言自語。
她險些忘了,她要接近周淮巖的目的。
于是恢復了一些力氣,下了樓,周淮巖和連凱在大廳里喝著茶,悠然的等著她。
白笙慢慢往他們的方向走過去。
“小姐,你手沒事吧?”
白笙聽見聲音,停下腳步,轉頭看到是他。
天下有這么巧合的事情,三天之內(nèi),他們碰到了兩次,而且每次都沒有什么好事發(fā)生。
“沒事,謝謝關心”
白笙露出一個笑來,想趕緊應付過去。
但顯然對方不想就這么輕易放過她。
“我可幫了你兩次啊”
他笑容松散,看起來像是在開玩笑,又恢復正經(jīng)神色。
“所以,加個微信好友不過分吧!”
白笙不得已,只能拿出手機來,掃了他的二維碼。
“我叫肖一清,幸會”
加完以后,男人自報家門。
白笙一個人生活慣了,對突如其來的熱情和關心,她總是不太適應。
但,肖一清這個名字,她好像在哪里聽說過。
“你好,我叫白笙”
“白笙!”
白笙話音剛落,周淮巖的聲音不大不小,正好打斷了兩人。
一時間,男人也看了過去。
一個沐浴在夕陽下的男人,坐在酒店大廳的沙發(fā)上,俊美如斯,只是眉頭皺起,周身彌漫著不耐煩的氣場。
白笙一看,連忙小步走過去。
“說好的五分鐘,你已經(jīng)超了”
周淮巖抬眼冷漠看她。
“對不起”白笙道了歉。
“走吧”他并未理會白笙的道歉。
連凱默默的跟在白笙后面,讓白笙能夠跟周淮巖并肩。
一米六八的白笙在一米九的周淮巖身邊,身高的巨大差距,讓白笙也跟不上他的步伐。
白笙覺得,他可能永遠都是邁著穩(wěn)健的步伐往前走,從來不會為了什么停下腳步。
在她看來,這樣的周淮巖,優(yōu)秀是肯定的,但太過理智冷漠。
“一清,走了”
肖一清旁邊的友人拍了拍他的肩膀,他轉過身和他并肩走著,友人看著他打趣的問他。
“怎么?看上那姑娘了?”
肖一清還未來得及回答,就聽到友人善意的提醒。
“不過,看著姑娘跟周淮巖走的近,說不定是周淮巖的人,他的人,你最好別碰!”
肖一清搖搖頭,笑了笑“李哥,你多慮了”
周淮巖!不論其他,光那張臉,確實挑不出毛病來。
吃晚飯時,白笙的費勁的切著牛排,手心被刀柄刺激的疼,臉上也時不時露出痛苦神色。
明知道她手受傷了,還來吃什么費勁扒拉的牛排,她算是記住了,以后有機會得報復回去。
一旁連凱看不下去了“夫人,要不我?guī)湍闱???p> 白笙溫柔一笑“不用,我自己來”心里卻是咬牙切齒。就在白笙費勁的剛切下來一塊肉后,她眼前出現(xiàn)了一盤已經(jīng)切好,而且大小均勻的牛排。
端著盤子的那只手,細長白皙,十分好看。
白笙肯定,這不是連凱的手,是周淮巖。
她抬眼看過去,周淮巖一雙深邃漂亮的眼睛定定的看進她的眼睛深處,有點兒漫不經(jīng)心,她覺得,那雙眸子像是一窩清泉,很清澈很干凈。
白笙將自己的牛排遞過去,他接過后,低頭繼續(xù)切牛排,西餐廳浪漫的燈光下,能看到他卷曲的睫毛。
很長,幾乎碰到眼鏡片上。
連凱看著白笙的樣子,嘴角扯了一下。
良久,白笙才低聲說了一句
“謝謝”
吃完飯后,三個人走在回酒店的路上,白笙跟在周淮巖身后,連凱和周淮巖并肩走著,不知道在聊著什么。
慢慢的,她被落下了。
白笙看著街道兩旁,路過一家奶茶店時,她想喝奶茶了。
于是她拐進了奶茶店,店里人不多,手機掃碼下了單,她就坐在店里的椅子上等著。
走到酒店的兩個人,上電梯前才意識到,白笙不見了!
“白笙呢!”周淮巖問連凱的時候臉色很不好看。
連凱也開始擔憂“她不是跟在我們身后嗎?”
“回去找”
周淮巖大步往酒店外面走去,連凱也緊跟上。
兩人剛出酒店的旋轉門,白笙就差點兒撞到了臉色不悅的周淮巖。
“你干什么去了?”
“買奶茶?。 卑左匣瘟嘶问掷锾岬娜滩?。
周淮巖看著她一雙圓眼,亮亮的,原本不想苛責,但話到嘴邊卻變成了責問,語氣嚴厲。
“你能不能省點心,走丟了還得去找你!”
“哦”
白笙聽得出來,周淮巖很生氣,只是他生氣的點兒是因為她給他們添麻煩了。
壓下心里的翻騰的怒氣,露出一個難看的笑容,頷首說了一句“對不起,下次會注意的”
連凱看著白笙手里提著的三杯的奶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