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一片海洋
夏嵐將海蒂送回了她的住處，叮囑她多吃吃多喝喝之后就離開了，轉而向著碎片大廈的方向走去，打算按照先前的想法去查探一下“那一位”的情況。
雖然他可以通過放出精神力來接入這座城市上空百米處的靈魂汪洋當中，但那無異于向著克系半神展示自己的心扉，說不準就會受到嚴重的污染。
“但是該怎么尋找殿下呢……要去大廈內部看看么，但是那也太不要命了，在城里放開精神力都要被抓住，直接去樓上那不更完蛋?！彼掳妥哉Z著，看著大廈陷入了沉聲。
這么想了一會兒，他決定搭一個虛擬機。
他先從精神海里挖掘出了少量未消化的靈魂星屑，然后以在月球生態(tài)園中得到的知識將其構筑成了一枚特制的虛擬靈魂，并且以法術對其施加了大量的禁制，最后才將其接入了自己的精神末梢。
就像是計算機里的虛擬機一樣，以它為中介接入特殊精神體要安全得多，一有不對就可以瞬間與其斷開連接，同時將其直接粉碎，防止“病毒”進一步擴散。
……
花了約莫半小時，夏嵐接著來到了一處塔樓上，面朝著碎片大廈的方向，在塔樓的內側坐了下來，接上了自己的虛擬機，深呼吸一口氣，在自己的靈魂之中也設下了種種禁制與暗示，隨后才激活了虛擬靈魂。
就像是戴著手套（？）摸索未知的環(huán)境一般，介于真實與虛假的觸感灌入了他的心神，其間夾雜著如同浪潮一般的洶涌情感，那便是薩卡茲的精神帝國。
他的虛擬靈魂立即便出現(xiàn)了被這些情緒同化的傾向，但因為它本質不過是個提線木偶，加之背后有著“半神”夏嵐的主導，所以即使被完全侵襲也不會有任何改變，依舊履行著它的職責。
“啊——~”一聲哀傷的嘆息不知從何處響起，穿透猶如巨浪一般的混沌情感，無比清晰有力地傳進了虛擬靈魂中，透入了夏嵐的心神。
夏嵐在一瞬之間想起了種種難過的往事，但接著又回過神來，穩(wěn)固了虛擬靈魂，略感緊張地操縱著它去接觸那聲嘆息的來源。
仿若一瞬，又是數(shù)秒之后，那個聲音的主人來到了此間，看著眼前奇異的虛擬靈魂道：“你是？”
在她看來，眼前的“人”蒙昧而殘缺、脆弱而僵硬，與正常的人類全然不同，但它卻同時有著近乎于“人”的本質，她著實沒見過這么異常的情形。
“您還記得羅德島么，或者……巴別塔？”夏嵐試探性地出聲問道。
疑惑而又復雜的情緒傳來，她停頓了許久許久才不確定地答應道：“我應該知曉?！?p> 似乎是因為打開了話匣子，又或者是對夏嵐提起了興趣，她繼續(xù)說道：“現(xiàn)在的我過于殘缺，魔王的本質雖然難以摧毀，但也過于沉重，赦罪師……他們難以將我完全撈起……所以我……”
她如是說著，似乎是想起了什么，強烈的哀傷、迷惑、眷戀之情一下拍在了夏嵐的靈魂上，若非有著虛擬靈魂的中介，恐怕他會當場情緒失控，淚落一地。
“我，我當然記得，我理應記得，我必須記得……”
在一片混沌的呢喃聲之中，似乎是因為【魔王】力量的時空，青色的火焰在虛擬靈魂周圍燃起，在數(shù)秒之中將其融化、消解、磨滅。
待到意識墜回身體里，夏嵐猛地坐起身，摸了一把自己臉上不知何時出現(xiàn)的眼淚，抬手看了一眼手表——距離接入已經(jīng)過去了十來分鐘。
“這也太可怕吧……”他揉著鼻梁哀嘆道，根本想不出來等年底的時候到底該怎么面對這位強大無匹，但又在理性與感性之間徘徊的“神明”。
“回去問問凱爾希怎么整吧，說不定她知道什么，這段時間多做點針對性訓練也好……實在不行就整一個萬磁王那個頭盔?！?p> ……
獨自一人來，獨自一人去，夏嵐在坐上火箭飛行器時腦中突然蹦出了一個想法——如果從高空俯瞰云層漩渦上空的東西呢？
“說干就干，從遠處繞一下?！彼d致沖沖地打開引擎，在狂風呼嘯之中攀上高空，以略大于音速的速度向著倫蒂尼姆上方的云層飛去，從整個陀螺型云層最邊界的地帶穿了進去——一座黑色的金屬巨艦橫在天地之間。
“艸！”夏嵐下意識地罵了一句粗口，暗自估量起這座空天戰(zhàn)艦的總長與形態(tài)……
結論是——它幾乎就是科幻片里那種反重力星際戰(zhàn)艦，總體長度超過四百米，比起羅德島也未必小多少！
而且看它正前方那門直徑至少三十米、內部有著能量發(fā)生尖端的巨炮，絕對是毀天滅地級別的能量炮吧，一下能給羅德島從上到下射個對穿的那種！
“這什么鬼東西啊——”他在機艙里罵了一句，立即升起了要想辦法把這玩意打下來的想法。
鬼知道游戲劇情里的羅德島是怎么打贏這么夸張的王庭軍的，這簡直就不是一個時代的產(chǎn)物了。
“不對……”夏嵐想到這里，忽然愣住了：“如果凱爾希搬出前文明的超級武器，我根本想不出你該如何應對。”
就在他走神之際，一道黑影順著他飛行器劃出的軌跡攀援而上，侵入了他的精神感知范圍，嚇了他一跳，立即便轉彎、將速度推到了極限。
在與飛行器狂暴的速度角力了十秒鐘之后，黑影不見了蹤跡，而夏嵐也總算是松了口氣，罵罵咧咧地繞道返回羅德島。
……
一小時后，夏嵐寫了份任務報告，連同海蒂送回的情報數(shù)據(jù)也一起交給了博士，讓他和凱爾希一起處理去了，自己則是轉轉悠悠回到了龍門城里，打算查查有沒有抵御精神攻擊的法器。
從出道時即習得的九字真言本就是炎國的大成級修行秘術，到現(xiàn)在都一直非?？孔V，并且完全可以一直再用很久很久。
但九字真言本就需要精力集中才得以發(fā)揮最大功效，他在很多時候難以完全關照，所以他亟需某種能自發(fā)性地抵抗入侵的法器，且最好將其兼容到自己的法衣上。
“年的傳承里并沒有打包相關的東西，那要不去問問？”他邊走邊低語道。
他習得的內容不過局限于年融入本能的基礎能力，再外加她主動放進去的一些通用技藝，與她數(shù)百上千年所見識過的奇崛技藝相比不過滄海一粟。
就像是游戲本體和DLC一樣，只是這DLC做了上千年而已。
“算了，還是不去麻煩她了，先看看再說，她現(xiàn)在應該正到電影拍攝的關鍵部分吧……”他搖了搖頭，走進了路邊的餐館里，點了份鍋貼，享受著此般靜謐。
只是，腦子里一直傳來老婆們的吵鬧歡呼聲，讓他不由得啞然失笑。
“滴答~滴答~嘩啦啦啦——”漸大的雨聲映入他的心底，在他循聲望去之時已如傾盆。
“沒帶傘呢?！毕膷灌止局鴵u了搖頭，繼續(xù)夾起一只鍋貼送進最近，目光掃向小店里掛著的老舊電視機。
不知不覺之間竟是已經(jīng)到了晚間新聞檔，屏幕上一如平常地播放著最近龍門的一些相關新聞，夏嵐不知不覺之間就順著新聞看了下去，待到筷子連連夾空才回過神來，又點了一份燒麥。
“【龍門醫(yī)學報】，近日，龍門中央醫(yī)院與“羅德島醫(yī)藥公司”合作開展了新型礦石病治療藥劑大規(guī)模公開臨床試驗，現(xiàn)如今已經(jīng)總計進行了兩千余人次的試驗，取得了階段性的勝利……預計將于八月下旬結束公開試驗……新型藥物的出現(xiàn)或將使得礦石病對人類的威脅降低到與普通傳染病同級……”
“您的燒麥?！崩洗鬆斈拥牡昀习鍖⒁换\十六只鮮肉燒麥端到他的身前，閑來沒事便在他隔壁桌拉了張椅子，聊道：“咱還真別說，這羅德島制藥還真有點能耐?！?p> 夏嵐聞言，臉色古怪地咽下嘴里湯汁四溢的燒麥，答道：“確實有點東西，能做出這么厲害的藥?！?p> “可不是嘛，這大幾百年的不治之癥竟是有了治好的機會，咱可真是生了個好時代吶。”老板嘖嘖說道，被廚房的中煙火氣映得通紅的臉上露出了濃濃的期盼之意。
注意到老板的內循環(huán)源石濃度似乎比城里的其他普通人高上一線，夏嵐微微搖了搖頭，看似隨意地問道：“大爺，是什么與您有關的人感染了礦石病嗎？”
大爺看著新聞的目光頓了頓，笑道：“嚯，小伙子猜得還真不錯，我家的大兒子前兩年在荒地上遇上了天災，感染了礦石吧，本來都以為只能活一年不到了，但是，哈哈?！?p> 他滿是希冀地笑著道：“現(xiàn)在已經(jīng)能吃得下飯嘍?！?p> “那好啊，那好啊?！毕膷乖具€有些古怪之色的臉上也不禁露出了淡淡的柔和的笑意。
“店家，來兩份鍋貼——”食客的聲音喚回了大爺?shù)乃季w，他向夏嵐笑了笑，接著便又去后廚準備去了。
而夏嵐吃過晚餐，撐著法術屏障走進了雨幕，于片刻之后來到了二環(huán)以內。
相較于外城區(qū)那四散雜亂有強有弱的霓虹燈，市區(qū)這邊燈光更顯得交相輝映，遠遠望去仿佛連成了一片絢爛的汪洋。
“啊……做點什么好呢？”他呢喃道，在雨幕之間走了片刻，最終竟是一路走到了龍門中心聯(lián)合醫(yī)院這邊。
昏沉的雨幕之下，此間依舊燈火通明。
目光掃過醫(yī)院周圍飄蕩著的靈魂碎屑，夏嵐邁步走進了大門循著源石濃度最高的臨床試驗區(qū)走了過去，沒過多久就來到了這處大型臨時建筑外，透過玻璃窗看著里面的環(huán)境。
周圍的人只當他是探望病人的家屬，依舊做著自己該做的事情。
看了片刻，他注意到了遠處另一個門口走進來，正在病床之間穿行著的綠發(fā)菲林，不由得露出淡淡的驚訝之色，屬實是沒想到會這么巧遇上她。
凱爾希一邊走過去，只是簡單地看過幾個數(shù)據(jù)、看了幾眼病人之后便給出了自己的評估，一直走過了一百多個床位才停下來休息——而此時已經(jīng)是一個多小時過去了。
夏嵐看了半天，雖明知無趣，但還是依舊目不轉睛，心中忍不住思索著自己要不要在閑著的時候也深入地學一學源石醫(yī)學？
他因救人之便而學了一些基礎的內外科醫(yī)學技術，但未曾深入地研究過，此時卻有些不由自主地好奇了起來。
“回頭找個機會學學吧，反正咱過目不忘且擁有【記憶宮殿】?！彼@么想著，忽然想起了自己前世看過的醫(yī)學生要學的書籍，忽然就打起了退堂鼓。
一路躊躇著，夏嵐回到羅德島，順帶著便來到了工程部這邊，找上了正穿著厚實工裝、調整著電磁炮某個回路的可露希爾。
“呦，你這大忙人還有功夫來這視察工作呢?！彼H有怨念地招呼道。
雖然事情因夏嵐而起，但看起來她抱怨的并非“改進電磁炮”這一工作，而是抱怨夏嵐那丟下就跑的不負責任的態(tài)度。
“嘿嘿?！毕膷勾蛄藗€哈哈，猥瑣道：“這不是信任您這羅德島第一工程師嘛，我一個外行恐怕給您提鞋都不配，可生怕給您幫了倒忙呢！”
他這一番彩虹屁吹得可露希爾眼睛都瞇起來了，一臉的受用。
不過她可立即反應過來，一臉警惕地看了他兩眼，隨后才嘆了口氣，道：“其實也還是有事情找你幫忙的，是材料學方面的事情?！?p> “電磁炮的核心部位中有一段大概總重五百克的特殊中繼構件，不僅要求高耐熱性、高機械性能，而且還要高能量傳導性，現(xiàn)有的鑄造材料無法發(fā)揮它的電磁炮最大性能，得靠你來制作?！?p> “雖然我們現(xiàn)在有下位替代的東西，但總體效率只有九成，所以最好還是要關照一下這個點?！?p> 夏嵐面露奇怪道：“嗯……可我的原型機里面并沒有類似的要求吧，怎么回事？”
可露希爾翻了個白眼，沒好氣道：“你也不看看你那原型機用的都是什么昂貴的材料，而且即使拋開材料費，你這種級別的工匠的的手工費都得上天了……”
“哦……也是。”夏嵐尷尬地回答道，又好奇起了造價：“我看你之前給的數(shù)據(jù)，同滑行長度下能達到1.2倍原型機的動能，那評估造價又是多少呢？”
可露希爾想了想，答道：“大概四分之一吧，而且相較于那個可以直接批量生產(chǎn)，所以從商業(yè)角度上來說其實還能再便宜一些?！?p> “這樣，那挺好?！毕膷共唤c頭，充滿干勁道：“你可以先把設計資料發(fā)給我，我現(xiàn)在就有空去弄，早弄出來早測試嘛。”
“嗯，也行，等一下我?！笨陕断栒衼硭磉吔?jīng)常漂浮著的小惡魔方塊，語音輸入了一串代號，隨機夏嵐的終端就震了震，收到了一份文件。
“里面的幾種類型你都可以做一件樣品，有條件的話對比一下總還是更好的?！彼f完，繼續(xù)悶頭組裝手底下的零件。
輕車熟路的夏嵐花了一個小時便鍛完了她要的六種高強度、高精度鍛件，給正在吃泡面的她送了過去，自己則是哼著小曲回了寢室，看了會兒電視就睡覺了。
……
未曾意料但又合乎情理地，他夢到了一輪血月，于遲疑之際便取回了自己的“理性”。
夢仍在繼續(xù)，四肢如同灌了鉛一般沉重。
夏嵐并未主動喚醒自己靈魂中的磅礴力量，而是選擇以微弱的姿態(tài)踏上了這片開滿鮮花的山丘。
“嗯……紅色的彼岸花，很合適的意象呢，這個世界也是將其視作【往生】相關之物，這里理應與殿下有關?！彼烈髦蚯白呷ィ抗鈷哌^被血月映得如同血海一般的天空。
“是白天時的接觸留下來的連接么，某種我未曾觸及的層面的糾纏狀態(tài)？”
如是想著，就好像是區(qū)塊刷新一般，他的不遠處出現(xiàn)一處涼亭，涼亭的椅子上坐著一位如同畫中走出來的粉發(fā)少女。
她正出神地看著那一輪血月，看上去并未注意大大咧咧走來的夏嵐。
“哈嘍？”夏嵐走過去招呼道，思索著他們在此相遇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