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殺雞儆猴,敲山震虎
總結一下,基本上可以概括為以下幾點。
第一,鳥銃對使用者的素質提出了比較高的要求,再加上那繁瑣的裝彈過程,不經過長期的專業(yè)訓練,根本就不會使用。相比之下,三眼銃卻是簡單好上手,拿來就會用。特別適合明軍如今招兵就用、沒錢訓練、直接上戰(zhàn)場、戰(zhàn)死拉倒的一條龍政策。
第二,現在的朝廷沒錢又低能,再加上朱元璋當年定下的蛋疼的制造制度,導致制造出來的鳥銃偷工減料。其實原本造炮的質量也不怎么樣,好在遼東方面由于戰(zhàn)事嚴峻,歷任督撫都將紅衣大炮的制造看的格外重要,再加上之前孫元化、徐光啟等人也算是學到了一些相關技術,才使得明末國產的紅衣大炮達到合格線。但鳥銃就不行了,別說上戰(zhàn)場了,不少鳥銃甚至在訓練時就會直接炸膛,而且這個問題也不是崇禎朝才有,而是從萬歷末年就極為嚴重且長期得不到改善。三眼銃雖然也有類似的問題,但因為工藝簡單,操作空間不大,反倒是比鳥銃更加耐用幾分。
第三,鳥銃射速太慢,遠不如三眼銃“磅”“磅”三槍射完掄起來當鐵棒敲人來的爽快。
第四,就是明軍將領和督撫們達成的默契。比起使用三眼銃,戰(zhàn)場上用鳥銃不但效果差、戰(zhàn)損高,軍費支出也高,所以在市場的優(yōu)勝劣汰之下,大家自然更愿意使用更加實惠的三眼銃列裝部隊。
歷史上,直到崇禎帝吊死煤山,乃至后來南明覆滅,鳥銃都沒能在明軍中全面普及,更遑論先進一些的燧發(fā)槍了。
但如今,朱由檢立志要改變這一現狀。
大明的敵人可不僅僅是禍亂中原的流寇和盤踞遼東的建虜,華夏文明真正的敵人已經在大洋彼岸悄然崛起,而與這些時代寵兒、天之驕子們同臺競技,才是他注定的使命。
他要讓大明的每一個人都明白后世一個人所共知的道理:科技是第一生產力,也是決定大明興衰的第一要素?;鹌饔玫暮茫瑒e說區(qū)區(qū)流寇,就是黃臺吉們引以為傲的重裝部隊,也不過是淪為活靶子的份。往遠了說,沙俄的彼得大帝、法國的波旁王朝以及那位大名鼎鼎的“太陽王”路易十四、英國的斯圖亞特王朝以及查理一世、當然還有英國那位舉足輕重的克倫威爾等等人杰,也未必能扛住大明的人海戰(zhàn)術加排隊槍斃。
想的有些遠了,朱由檢被巨大的槍響以及驟然騰起的煙霧所吸引,重新又將注意力集中到了面前的一排排神機營士兵身上。
隨著煙霧散去,結果也很明顯。
二十個靶盤,還能完好無損的立在那里的不過二三個。
“不錯不錯,打的真不錯?!本忂^精神的徐允楨一疊聲稱贊個不停,顯得很是滿意。
朱純臣和陳新甲卻是默不作聲,就連還在指揮的陽武侯薛濂本人也實在是高興不起來。
大家不是老狐貍就是小狐貍的,哪還看不出來陛下今日是來者不善?薛濂的官位看來是要保不住了,只是不知道他會被怎么處理?
成國公朱純臣能全身而退,不代表他薛濂可以。
但薛濂同樣是兩百年一脈相傳的侯爺,跟徐衛(wèi)良這種靠自己爬上來的貨色完全不一樣啊。
倒是邊上的駱養(yǎng)性此刻頗有些緊張,還招呼了幾名錦衣衛(wèi)上前站位。要知道,石臺下現在可是實彈演練,萬一有哪個心懷不滿的兵痞子或者二愣子冷不防抬槍朝臺上來那么一下,那樂子可就大了。所以他們是一點都不敢放松警惕。
第一支60人結束,接著第二支、第三支……一直到第九支的時候,終于出了點紕漏。這一批軍士動作生疏、七手八腳的,已經顯現出訓練不足的問題,陣型更是亂七八糟的,別說三段擊了,連排隊槍斃都搞不定,只是一窩蜂的亂射。
而這一輪的二十個靶盤,只有五六個被擊中。
石臺上的眾將竊竊私語之余,一個個臉上都露出了恥笑。
薛濂咬著牙,臉色愈發(fā)難看。
后續(xù)幾輪依舊重復了這一輪的亂象,一隊人亂哄哄的上來,一陣噼里啪啦如同放煙火一般的亂射,隨后又亂哄哄的下去。
到后面越來越不像話,等到靠后的幾輪,甚至有士兵通條裝不明白、彈丸倒不進去的事情發(fā)生。而即使是完成了一系列前置準備的,其準頭也不敢恭維,等到繚繞的硝煙散去,二十個靶盤只有一兩個晃動了一下。
薛濂終究還是沒能忍住,沖上去將幾個連裝彈都不會的軍士踹倒就是一陣抽打,同時還借機大聲怒罵以發(fā)泄自己內心的怒火。
石臺上原本還在聊天的眾將已經聊不下去了,甚至有個別還笑出了聲,但在朱純臣的眼神警告下還是很快收聲。
朱純臣和徐允楨其實內心多少也有點幸災樂禍。原因上文也有涉及到,薛濂雖然是神機營主將,但他和兩位國公一直都不對路。
倒不是這位侯爺有多清高,而是純純的派系問題。他乃是前任勛貴出身的京營提督襄城伯李守锜的親信,盡管李守锜早就不是京營提督,眼下連爵位都已經傳到他兒子手里,但影響猶在,薛濂又仗著祖上威福,完全不理會兩位國公的拉攏,讓他倆也是恨得牙癢癢卻無可奈何。
眼下能看到皇帝和平素最討厭的下屬之間發(fā)生爭斗,這對兩人來說多是一件美事啊。
“當!”
一聲鑼響。
射擊停止,朱由檢直接從石臺上走了下來,旁邊駱養(yǎng)性和幾個錦衣衛(wèi)團團遮護,警惕的觀察著四周的動靜。
朱純臣徐允楨陳新甲還有一干京營眾將也都跟了下來。除了朱徐陳三人各懷心事之外,其余眾將就是單純的猜到薛濂要倒霉,來看這個平素自命清高和他們格格不入的同僚的笑話的。
“薛濂哪,朕可以理解時間太短你練不成什么精兵,但似這種連裝彈都不會的士兵,也能在神機營里混糧餉嗎?”
朱由檢的臉上籠罩了一層寒霜,離得近的駱養(yǎng)性甚至隱隱感覺到了一絲殺氣,但這份殺氣一現即隱,他也在懷疑是不是自己太過緊張感覺出錯了。自家這位皇爺連雞都沒殺過,除了大典之外這還是第一次出京城,哪來的殺氣?
薛濂的臉色一陣青白,有些無力反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