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三章 不為人知的苦楚
“母親……”
“別過來！”
將將派人上了藥，初見楚玲玲時那道道觸目驚心的傷痕，楚卓儒發(fā)狠過后，到底顧著時局冷靜下來。
只是才拉開帷幕小心地探出一個頭來，楚玲玲便裹緊被角縮在床尾，躲過楚卓儒想要為她合上被子的手。
楚卓儒的身子僵了一瞬，到底退開步子，同楚玲玲拉開距離。
“您莫怕，兒回來了，不會再讓人傷您分毫?！?p> 不同面向他人的威嚴(yán)狡詐模樣，楚卓儒對她說著話的時候，是那般小心而溫柔。
可楚玲玲卻更加驚惶，縮著的身子抖得愈加厲害。
她抬首，一雙滿含淚花的美目直直映向楚卓儒的瞳孔。
“卓儒，算我求你，別再禍害我們?nèi)辶?，成嗎？?p> 楚卓儒的腦子嗡地一聲響，愣愣地盯著向他露出同對楚蕭時，一副哀求驚懼神色的身生母親。
再次開口，楚卓儒勉強(qiáng)對楚玲玲露出一個笑來：
“母親，您在說什么？兒強(qiáng)大了，您和弟弟，還有您的族人，就能過上好日子了?！?p> “這般折磨人的好日子，我寧愿不要！”
不想，楚玲玲卻是瞪著兒子，喊出這么一句話來。
“殿下，貴妃許是驚著了，不若改日來拜見吧？”
眼見母子二人氣氛越發(fā)僵持，許道寧大抵看出些門道，不忍楚卓儒多得神傷，及時出聲，想將楚卓儒支走。
可不等楚卓儒點(diǎn)頭挪開步子，楚玲玲卻是主動向前來，拉住了他的衣角。
五指將那角衣袍拽得發(fā)白，楚玲玲當(dāng)即就落下淚來，對上楚卓儒的目光。
“兒啊，元帥大人，算我求你，真的，放過我，放過咱們家吧，??？”
許道寧見楚卓儒抿唇不答，忙對著楚玲玲替他解釋道：“貴妃娘娘，您誤會殿下了，殿下所做的一切，皆是為了不讓您和小王爺多受苦楚的。”
可楚玲玲卻反應(yīng)激烈異常，猛地甩開一旁上前想要將她拉開的阿庸伸來的手，拽著楚卓儒的力度更加緊實。
“你們覺著是福氣和庇護(hù)，可帶給我的，只有越發(fā)承重和不堪其擾的折磨和痛苦！你這不是在幫我，是在害我啊！”
到最后，楚玲玲哽咽的語氣中，竟飽含了對楚卓儒無限濃烈的仇恨。
“從前我們平平淡淡的，你什么也不爭不搶，我這日子雖不曾多好，卻總是能過的，有你與越兒在身邊，我已然知足的?？删褪悄?，就是因為你！”
楚玲玲指向楚卓儒，那動作傷人，她眼中的怨懟與恐懼，卻更令楚卓儒的心不住絞痛。
隱忍多年，楚玲玲終是咬著下唇，嗚咽著將深藏多年的心里話一并吐出。
“因為你，我這些年的安生日子，全都沒了！你越是往上爬，我與越兒因著你的榮耀越是身份尊貴，我所受的折磨和侮辱就越多！”
“我不想要什么貴妃皇后之位，我也不想你有多大的建樹，我只想安安分分地過活這一輩子，可我勸你你從來是不聽的，非要同太子，同你父皇相爭?！?p> “你多爭一次，我就多受一次罪，身上就多添一次傷，如此反復(fù)多年，我受夠了！因著你楚卓儒，我真的受夠了！”
直到楚玲玲尖叫著出聲，楚卓儒那寸寸發(fā)白的臉已毫無血色。
唇畔哆嗦了良久，楚卓儒才吶吶出聲：“母親，不會再有了，您……再不用怕的?！?p> “我怕！我怎么能不怕？”
楚玲玲卻是瞪大了雙眼，哭喊著說道：“五殿下，您就看在妾這些年來拼著命護(hù)下你們兄弟二人的份上，您高抬貴手放過我吧！越兒可以在府外，可以得您的庇護(hù)，可妾和妾的族人不能啊！我離不開皇城的，他們也離不開朝堂，離不開王上的?！?p> “妾不想再熬受無盡的謾罵與羞辱了！你想做什么隨你，可千萬不要再攀扯上我母族，還有我同越兒了！”
“你走吧，不要再來了，就算可憐我，留我一命在，求求你，真的，走吧！”
楚卓儒此刻連多喘息一下都艱難，可他還是彎腰，想扶起在床榻上不住朝他磕頭求饒的母親。
“您起來，別這樣……”
楚玲玲卻是不肯的，見楚卓儒靠近，反尖叫著嗓音后退，朝他聲嘶力竭吶喊。
“我都這么求你了，你非要害死我才肯罷休嗎？你走！”
“母親……”
楚卓儒此刻的眼眶，已是紅透了。
那面對周靈雄獅兵臨城下，面對楚蕭的步步緊逼，種種險境下都不曾膽怯流淚的大元帥，那挨了無數(shù)刀光劍影都不曾皺眉悶哼一聲的他，卻被母親丟過來的一方小小氈子，砸得眼淚險些落下。
“走，走?。?！”
“你個禍害喪門星，滾！滾吶??！”
最終，不想楚玲玲受驚再傷心神，楚卓儒草草回了一句好生歇息，幾乎是踏著殿門落荒而逃的。
但即使楚玲玲的話句句如刀子般割心，楚卓儒為免她再受楚蕭等人欺辱，還是留下阿庸于門外護(hù)著她。
“五殿下……”
許道寧見楚卓儒扶著宮墻才勉強(qiáng)立住身形，目中透出絲絲疼惜來，欲言又止好一番，才對著面容上已經(jīng)毫無血色的楚卓儒說出安慰的話來。
“貴妃娘娘她本意不是如此的，合是今日王上過火了，心神受了刺激才如此，您切莫放在心上?！?p> 慘慘笑出聲，楚卓儒那望向楚玲玲所在寢宮方向的神情，有著無限的哀傷及深深的無力感。
“道寧，我以為會好的，只要我足夠強(qiáng)大，逼著那男人給母親抬高身價，母親就再不用受他的打罵，我們一家子會很好?？晌揖共艜缘米约河卸嗵熘?！”
楚卓儒深深閉眼的同時，那握在門框邊的手也捏得咯吱作響。
他原是想著，替母親求得一個僅次于太子生母的貴妃之位，憑著他如今的造勢，楚蕭會因為忌憚自己而收斂的，可結(jié)果呢？
其實貴妃又如何？王爺又怎樣？
只要他還被楚蕭這萬人之上的王，被楚子墨一脈壓著一日，他們家就注定什么都改變不了，反而會向今日這般，給身邊人帶來更大的傷害。
“是我害了母親，都是我的錯！”
眼瞧見楚卓儒要自殘般錘上凹凸尖起的墻面，許道寧眼疾手快，及時地一把將楚卓儒的手腕握住，并一針見血地指出造成如今局勢的問題，勸著楚卓儒。
“殿下！貴妃娘娘多年遭受屈辱，如今一朝搖身尊貴，她怕了王上那么多年，這般的心思，不是朝夕就能改的?！?p> “您總得給貴妃娘娘時間，也給自己時間，只有您徹底不受任何人鉗制，貴妃娘娘真心確認(rèn)她能不再受苦，那這一切，就都會好起來的?！?p> “對，你說得對，我還有太多事可做，絕非是浪費(fèi)時日在這自怨自艾?！?p> 許道寧畢竟是同楚卓儒相交多年，再加之聰慧，三言兩語便點(diǎn)醒了楚卓儒。
察覺楚卓儒目光炯炯，許道寧那一顆擔(dān)憂的的心，才真正放下，沖他點(diǎn)頭。
“貴妃娘娘這處，道寧可給殿下作保，只要您未從周國歸來一日，我許氏一族，便會將娘娘好生照料一日。眼下重要的，您該是同各位弟兄商議，如何同那周國女帝聯(lián)手，破乾宋強(qiáng)聯(lián)難局，祖父已在殿下府上恭候了。”
聽得周靈，楚卓儒的神色更是亮上三分，直起身子朝許道寧示意：“走?！?p> 周靈一名女子，在當(dāng)時那般絕望艱難的境遇中，都能破釜成舟一步登天天，他堂堂一名七尺男兒，若是連她周靈的半分氣魄心性都比不上，那才是對于母親和弟弟而言，真正的災(zāi)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