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5 最后通牒
隨著渾身浴血的突擊隊徹底攻占了教堂主廳,勞倫斯終于有理由讓士兵們就地休息片刻。圣格里高利大教堂的確名不虛傳,光是主廳中多層結構的寬闊空間就足以讓蘭斯高議院的宏偉廳堂看起來像個破爛不堪的馬廄。在休息時,眾多對教廷恨之入骨的士兵也不禁抬起頭來,震驚地望著由紫銅和黃金打造的壯麗拱頂出神。勞倫斯來到祭禮臺上,去擺弄那臺足有一面墻大小的巨型管風琴??雌饋砬冁I是由骨骼制成的,上面雕刻著指示符號,長年累月的使用已經(jīng)讓鍵面逐漸泛黃,看起來像獰笑時露出的老舊牙齒。
“他們要來了?!眲趥愃拱咽职丛诹藙Ρ稀?p> “誰,誰要來了?”唐納德左顧右盼。
守夜者的突襲來臨,他們的手段可比直接攻擊陰險得多。一隊守夜者敏捷地藏在角落陰影里,打算用毒氣和火焰阻斷突擊隊的退路,待到他們被熏得睜不開眼,方寸大亂時再讓教皇親衛(wèi)帶領的圣佑軍們展開圍攻。但守夜者們有所不知的是,勞倫斯早就看穿了他們的把戲——靈魂法術給予他預知未來的可能,‘猩紅女王’強化了他的力量與感官。剛把混合好的毒氣準備好,勞倫斯就拔劍沖向了某個角落,如同在絕地尋覓深藏的采藥人一樣從容起舞,任何被他盯上的人都被劍光吞噬,在他第三次沖向守夜者的時候,圣佑軍自四面八方的暗道中涌出。喊殺聲震耳欲聾,反應過來的突擊隊成員們紛紛集結成群,架起了密不透風的防御陣型。隨著第一波對撞聲的響起,勞倫斯揪著一個傷痕累累的守夜者從滾滾毒云中跳了出來,重重地踩在布滿重重驅(qū)魔神符的華麗地板上。他怒吼一聲,方圓十米內(nèi)的敵人皆是肝膽俱碎,動彈不得。好在奧菲莉亞的親衛(wèi)們帶領老兵把他們推上前去,近百位冠軍混在陣線里,準備在盾墻倒下后大開殺戒。
唐納德熱血沸騰,但一貫的冷靜迫使他迅速平息了熱誠。他清楚勞倫斯的本事,所以他發(fā)出命令,只要集中精力固守戰(zhàn)陣就行。隨著勞倫斯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展開殺戮,二十幾位教皇親衛(wèi)不得不聯(lián)手圍攻勞倫斯,試圖阻止他繼續(xù)橫沖直撞。憤怒的勞倫斯在亂戰(zhàn)中被擊中了幾次,但那些足以致命的強力打擊似乎完全無法傷到他,只會讓他更加憤怒。他步入人群最密集的地方肆意攻擊,拳打腳踢,刀砍斧剁,宛若嗜血的惡魔。血肉撞擊墻壁的聲音和死者的哀嚎響起,就像大廳里演奏起了安魂曲重奏。感到壓力減小的唐納德轉過身去,看到勞倫斯正朝萌生退意的敵人跑去,身后是滾滾血漿,腳下的不滅余燼。與此同時,一名守夜者向勞倫斯擲出了沉重的釘錘,然而他的搏命一擊不過是分散了勞倫斯的注意力;他轉身怒吼,其中噴薄的狂怒與輕蔑席卷雙方陣線。悍不畏死的守夜者突然張口結舌,他的虔誠吟誦戛然而止。他蹣跚后退,用雙手緊緊攥著自己的喉嚨,眼周滲出一根根黏稠發(fā)黑的血線。
這可怖的突變讓狂信徒們膽戰(zhàn)心驚,措手不及,當壓力緩解時,突擊隊的反攻接踵而至。他們穿過敵人潰散的陣線,用一切趁手的武器大開殺戒。他們的動作流暢自然,其中交織著狂亂與滿足。每一次劈砍、戳刺和橫掃都彰顯出精銳老兵的高超技藝,而背后的源動力又是一股瘋狂的熱誠,是一種對殺戮與毀滅的沉醉。
就像任何一個善于殺戮的戰(zhàn)士一樣,一旦嘗到血腥味,老兵們就變得過于自信了。但和所有背水一戰(zhàn)的野獸一樣,狂信徒們寧可死也不愿放下他們信賴的劍刃。在來勢如潮的恐懼迅速被理智壓制后,他們立即與反撲的敵人戰(zhàn)在一起,毫不示弱。這場戰(zhàn)斗又回到了最原始的方式,它充斥著兇猛沖擊,金鐵轟鳴和飛濺的熾熱鮮血。整個大廳被染成一片猩紅。唐納德攜領主衛(wèi)隊一同殺入人群,他們的鍍銀鎧甲在這場鏖戰(zhàn)的漩渦中熠熠閃亮。磨礪多年后再度踏上戰(zhàn)場,他們與勞倫斯一樣勢不可擋,他們步步緊逼,遭受重創(chuàng)的敵人則向陰影中不斷退卻。突擊隊得勝的齊聲怒號回蕩于大廳內(nèi),那聲音蓋過了呻吟聲和哀求聲,甚至蓋過了戰(zhàn)斗的轟鳴。原始的咆哮如狩獵的呼吼,它昭示著毀滅的降臨,讓熱血凍結,將膽意消融。實話說,縱然奧菲莉亞的親衛(wèi)早已免疫恐懼,但他們在聽到這聲音的時候依然會感到慌亂無措,更別說那些僅憑信仰在強撐著戰(zhàn)斗的圣佑軍了,他們在驚懼中轉身逃跑,再也提不起半點反擊的勇氣。
勞倫斯已經(jīng)殺死了整整六十人——其中一半是用拳腳,另外一半是用劍。在令人頭暈目眩的混戰(zhàn)中,這是他大概能確定親手解決的敵人數(shù)目。
“不要深追?!眲趥愃沟秃鹬談θ肭?,“來我這里集合。警戒姿態(tài),救治傷員?!?p> 一個被擊倒在地的圣佑軍努力站起身來,勞倫斯握緊劍柄,不緊不慢地尾隨著他。那可憐人為了活命只能抽搐著在血泊中艱難跋涉,在走廊一塵不染的華貴地毯上印了一個個猩紅的腳印。
“跑快點?!眲趥愃勾叽偎?。
那圣佑軍連滾帶爬開始加速,但因腿上帶傷又一次跌倒在地,這時勞倫斯才大步上前將那人狠狠踩在腳下,接著彎下腰去,揪住他的頭發(fā)向后拉。
“說點我感興趣的東西,就給你個痛快?!彼纬鲂杉t女王,讓整只手臂包裹在熾熱的烈焰中。火舌迅速集中到他的指尖,在狂亂灼目的光芒中將男人的傷口烤得皮開肉綻。男人厲聲哀嚎,拼命掙扎,卻毫無作用,絕望下他干脆不再反抗,在痛苦中咬緊牙關,心中念起了禱詞。也許他的信仰并沒有想象中那么堅定,但他已經(jīng)認清了現(xiàn)實——除了在最終的死亡面前多拖延幾秒之外,他不指望自己還能做些什么。
“去死吧,邪惡的異端!你的靈魂會被地獄之火焚燒,永不得解脫!”
“沒錯?!眲趥愃沟秃咭宦?,“可惜我的命很硬。好了,說點什么吧,不然我只好用你更不喜歡的方式來讓你開口了?!?p> “你嚇不倒我,我寧死也不會出賣圣座!”
“哦,放松點,凡事總有第一次。深呼吸,別害怕,好好想想還有什么事可以交代。就比如…教堂地下藏著什么東西?比如過會我們找下去,并把一切所見之物都砸個稀巴爛如何,這會讓你們感到困惑嗎?”
“遺跡嗎?”士兵放聲大笑,聲音里充滿悲涼:“天吶,快去吧,求求你了,砸爛它,最好再放把火,這樣我們也能解脫了。不,你什么都做不到。你不過是個得了點力量就自以為無所不能的蠢貨罷了,殊不知命運早已注定,你終究會像其他神選者一樣成為啟封的鑰匙,最后變成一枚棄子。棄子,你懂嗎?自己去看看吧。去啊,好好看看…”
“你該閉嘴了,軟弱的廢物?!眾W菲莉亞壓抑著憤怒的聲音從穹頂傳來,“你能聽見嗎,勞倫斯?”
勞倫斯沒有理會她,而是繼續(xù)緊盯著體若篩糠的俘虜,仿佛只要移開視線那人就會消失不見。
機械的嘀嗒響動緩緩逼近,咯咯暗笑的人形發(fā)條機械攜帶著一臺半球形的精密儀器在人聲鼎沸的主廳上空飛過。造型逼真且工藝精巧的羽翼狀金屬懸浮裝置安裝在發(fā)條人偶的肩頭,它的雙翼在滯空狀態(tài)下發(fā)出令人不安的低沉蜂鳴。
“我知道你能聽見,勞倫斯?!贝丝?,那臺半球狀的儀器正在展示奧菲莉亞的全息投影,散發(fā)著微光的三維人像被投射在那臺精密儀器的球形框架里?!叭粝虢Y束紛爭,光靠你手中那把破劍是不夠的?!彼唤?jīng)心地說道:“勞倫斯,亞當家族最后的男人,最后一位銀翼騎士,新的猩紅大公,始終視我如蛇蝎的神選者,我知道你能聽見。即使你把這個無辜的可憐人大卸八塊又能怎樣呢?這位忠心耿耿的奴仆對我們真正的秘密一無所知。你應該很清楚,如果我真想取你性命,那在你投降時下條斬首之令即可。但是呢?我明知道你不懷好意,卻也并未動你分毫。我留下你的妻女,以為這樣就能爭取到足夠的時間為你解釋這一切。然而,面對我的寬容,你不僅沒有接受我的饋贈誠心悔過,反而還要濫用我的縱容繼續(xù)逞兇。如今你休想再死得干凈利落了?!?p> 勞倫斯放開了奄奄一息的俘虜,他抬起猩紅女王,將劍鋒對準了投影,一言不發(fā)地盯著奧菲莉亞。
奧菲莉亞捂著胸前的傷口緩緩坐在椅子上,她將權杖平放于膝前,用一只手撐住腦袋,瞇眼望著勞倫斯和他身后戰(zhàn)意澎湃的士兵們。
“我不想對你做任何掩飾,勞倫斯,那完全沒必要。你很清楚我的行事風格,我習慣讓敵人明白自己的處境,這會促使他們陷入恐懼無法自拔。我從不喜歡掩飾自己的力量與企圖,我寧愿讓對手相信,我座下的萬千門徒皆是殘暴嗜血的蠻人與殺戮成癮的瘋漢。”
似乎箭傷還在隱隱作痛,她停頓下來。勞倫斯雙眼微瞇,等待著她繼續(xù)開口。
“然而這并不是我與你對話的原因。我此時此刻與你對話,是希望你能幡然悔悟。這是你我之間的私人情分。即將發(fā)生的事情根本就不該發(fā)生,你知道我本不愿與你兵戎相見,這令我心痛如割。你知道我本不愿清洗你的家族,本不愿向猩紅大公宣戰(zhàn),但這都是你結出的苦果,這是你鑄下的大錯。是你的行為導致了這一切。”
奧菲莉亞又停頓了片刻,她胸前的傷口滲出了鮮血,但她的語氣依舊強硬。
“我給過你太多機會了,勞倫斯。我容許你探索并學習,任由你憑借自己的雙眼解構這個世界。當我對于你的探索方向感到憂慮時,當我擔心你可能誤入歧途,危及我們所珍視的一切時,我對你開誠布公。在訪問你的領地時,那本該是一個撫平嫌隙的良機。我曾說‘會給予你希望與夢想,開出任何你無法拒絕的籌碼。只要向我獻上忠誠,你渴求的一切,我都可以給你?!覍μ彀l(fā)誓,假如你照做,那時我會毫不猶豫履行我的承諾!”
勞倫斯咽了下口水,似乎在斟酌該如何回應。此時奧菲莉亞放低嗓音,使之如虛弱的夢囈般柔和。
“但你拒絕了我。你已經(jīng)明確無疑地表現(xiàn)出違背使命與責任的意圖。所以這是你一手造成的,你一定明白我別無選擇,我只能用你不喜歡的方式來施加懲戒,就盼你能幡然悔悟?!?p> 勞倫斯有些心神不寧,他眉頭緊皺,持劍的手正在顫抖。
“這就是我想說的話了,勞倫斯。拜托你,不要去地下遺跡,不要再違抗命運,這是我最后一次請求你,拜托你。我不會對任何對手如此開恩,你是第一個,也是最后一個。處理好你的未盡之事,遣散你的士兵,放下武器,在我的軍隊抵達之后,帶著你的追隨者公開投降。拜托,勞倫斯,我不想動用那張底牌。只要你還愿意回頭,這里便不會再有人流血?!?p> 奧菲莉亞垂下頭作祈禱狀,等待著勞倫斯的回復。然而未等勞倫斯張口,唐納德便大步向前,撲向了勞倫斯,對著他正在顫抖的面皮一頓老拳伺候。他是如此憤怒,以至于勞倫斯被他眼中的怒火驚到,一時忘了該如何招架。
“你他*的犯什么??!”攝政王長子左右開弓,拳拳到肉,絲毫不留情面。“你這*竟然真的在猶豫?究竟犧牲了多少兄弟,我們才走到今天這一步?這碧池已經(jīng)被嚇瘋了,她就是個滿口胡言亂語的妖婆!你明知事已至此,什么狗屁恩準和寬恕都是無稽之談了!亞當·勞倫斯,你休想再做蠢事。這碧池想要活命,所以她捏造了一個危機,希望能用良善大義否決你所謂的大逆惡行。退一萬步講,哪怕你真照做了,并保下我們的性命,難道我們就會對你感恩戴德,稱贊你終于開竅了一回嗎?不,也許他們會,但我絕不會。為了那些無辜的犧牲者,為了猩紅大公,為了老師,為了曾經(jīng)懷有高尚理想的你,我會砍下你的腦袋,以保留你最后一點生而為人的尊嚴!給我記好了,你絕對不…”
“我并未胡言亂語,攝政之子。”奧菲莉亞的聲音近乎和藹,“我深知信任并非你的長項,但不妨回憶一下你所讀過的所有古籍與不同民族的民間傳說,它們都不約而同地提到一場極端重大的危機。為了阻止那災難的必然到來,我愿意承擔任何罵名,背負一切罪行。但在審判我的罪孽前,你們必須要相信我所揭示的真…”
劍光一閃而過,奧菲莉亞的人像連同投影儀器與發(fā)條人偶皆被一分為二。勞倫斯轉過頭看著唐納德和神色各異的士兵們,他的神情寫滿了愧疚。
“諸位,方才我的確是神智不清,險些著了她的道。”他向氣喘吁吁的唐納德下跪道歉,“沒錯,你說得對,我定是瞎了心才覺得…不說了,我們整隊,去地下遺跡看看。既然這碧池如此害怕我們前往那里,其中定有什么奧秘。對了,兄弟,你知道那場超乎想象的危機究竟是什么嗎?”
“那些古籍和民間傳說提到,諸神會啟用某種龐大的神器來毀滅世界?!碧萍{德哼了一聲,“然而諸神已經(jīng)有幾百年沒在凡世現(xiàn)身了,所以你能意識到那些所謂的駭人警告有多么荒謬了嗎?”
“這便是你的答復嗎?”奧菲莉亞嘶啞的聲音斷斷續(xù)續(xù)從損壞的儀器中傳來,“事實上,你們應該相信我的。不過現(xiàn)在這件事已經(jīng)不重要了。可憐的愚人啊,我將讓你們親眼看到祂的使者攜怒火與灰燼降臨。你們,虛偽、懦弱、虛榮、傲慢、盲目、自大、無知、貪婪,罪無可恕,不可饒?。∥乙屇銈冎?,何為真正的圣裁!”
“去你*的!”勞倫斯一腳將破損的儀器踢到一旁,“所有人,整隊,我們?nèi)サ叵聰噦€天翻地覆!”他冷笑著發(fā)出挑釁,“你的衛(wèi)隊根本攔不住我,現(xiàn)在如何?”
“現(xiàn)在?”奧菲莉亞冷聲回答,“我就在星辰塔樓最高層恭候你來逮捕我。現(xiàn)在,你不堪一擊的軍隊即將墮入幽冥。”
P:我說了會把書寫完,那就一定會把書寫完。對于這點,請大家放心,我再怎么廢物起碼這種事還是能辦到的。
關于更新龜速的問題,雖然有一部分原因是因為我懶,但更多是因為工作和生活等壓力,每天受九個小時起步,月休四天,實在是累得大腦宕機,根本憋不出來東西…
可能最近寫的比較水,有時候會忽略一些細節(jié),還請多多包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