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2 不可饒恕
“圣父在上啊…”科恩單手握劍，低聲下令：“所有人，不得后退一步，保護圣座?！?p> 祭禮大殿的面積并不小，大概有三百平米——但梅菲斯托僅是向前走了一步，他身后的滾滾魔力怒濤就幾乎席卷了半個大殿。
這是迄今為止科恩所見過的最大規(guī)模的魔力涌動。他學(xué)習(xí)過一些對抗魔法師的技巧，但使他膽寒的并不是那攪動天地的魔力風(fēng)暴，而是全身被黑色雷霆纏繞卻泰然自若的梅菲斯托。
那黑色雷霆的威脅是如此之高，比迄今為止科恩在所有戰(zhàn)場面對過的任何武器都更致命——德拉維特板甲可以無視低級軍用魔法的攻擊，但在那可以湮滅圣光的緘默雷霆面前，它的防護能力并不比一張白紙強。
科恩尚在思考如何對敵，守夜者便已經(jīng)行動了。其中一位曾是大魔導(dǎo)的叛逆法師祭出了他畢生所學(xué)的最強魔法，科恩只聽到一聲尖叫，像是空間被強行撕裂的聲音。那大魔導(dǎo)正跪在地上，拱起后背，將手中壓縮到極點的，浮油質(zhì)感的能量球擲向梅菲斯托。從那法球一脫手就膨脹數(shù)倍，還裹挾著火花與罡風(fēng)的洪流來看，這一擊他的確是毫無保留。就該這么做。科恩知道，如果那個癡迷于黑暗魔法實驗的變態(tài)還想靠教廷的支持進行更加令人發(fā)指的殘忍研究，他就得知道自己該在什么時間干什么事。
“太粗魯了。”梅菲斯托一邊搖頭，一邊抬起手指，回敬一道雷霆。蘊含毀天滅地能量的法球與看似微不足道的雷霆對撞，在半空中引發(fā)了一場小規(guī)模的坍縮現(xiàn)象。在千變?nèi)f化觸目驚心的空間裂隙中，科恩看到了一個黑色奇點正在吞噬周圍的一切，它如同一顆將熄的恒星，貪婪地吸食著一切蘊含能量的物質(zhì)。
那不是恒星——是一只眼睛。從地獄維度伸出的牙齒、胃和扭曲的骸骨在永恒饑渴的裂口中翻騰，被邪惡氣息浸透在其中的每個人都能聽到、嘗到、感覺到那駭人的虛幻光芒。
只是一瞬間的功夫，大魔導(dǎo)的牙齒向外裂開，如整齊切割的玉米粒般掉在地上。與其說他現(xiàn)在應(yīng)該想要尖叫，不如說是被噎住了。因為在那瞳孔的照耀下，一只血肉模糊的手強行從他的口中擠了出來，他的下巴因那不可能之物的誕生所帶來的暴力而脫臼折斷。
一名眼疾手快的護衛(wèi)趕到大魔導(dǎo)身旁，用刻滿箴言的闊劍將那不祥之物斬斷——驅(qū)魔圣劍就是為此而設(shè)計和祝福的，它與尋常武器的唯一區(qū)別就是能強行中斷未知恐怖與人類肉體的融合。然而血手一斷，便有更多觸手從大魔導(dǎo)的胸腔里鉆出。該死的，靈魂榨取儀式削弱了虛空界與現(xiàn)實間的屏障，而脆弱的屏障在高強度魔力的碰撞中被撕裂了，如果不做些什么，一場大規(guī)模的高維入侵將毀滅整座城市。
那里的惡靈正摩拳擦掌，發(fā)出饑渴的嘶吼，一雙雙長滿腫瘤、眼睛和角的干枯手臂帶著充滿渴望的角度抓向裂隙周圍的一切東西。那是人類從未戰(zhàn)勝過的敵人，沒有任何活物能遇見過的敵人，自神話時代以來人類最強大的敵人。如果它們來到現(xiàn)實，將不會有任何生命能在這場浩劫中幸存下來。
不止一個人想要掉頭逃跑?？贫鳑]有感到多憤怒，他知道大多數(shù)人的忠誠都建立在實際利益之上。那些沒有堅定信仰的膽小鬼們認(rèn)為與其就在這里白白送死，還不如逃到天涯海角，好好放縱一回再死。然而，少數(shù)狂信徒興高采烈地看著叛徒們拋下榮耀和尊嚴(yán)，接著被裂隙中伸出的觸手撕碎。每當(dāng)一人死去，他們都會高聲贊頌和感謝全能之主的公正，并向祂承諾獻祭與奉獻。他們一直在等一個兌現(xiàn)承諾的機會。
盡管梅菲斯托本意非此，但他還是決定出手阻止這場悲劇。從遺跡中查詢到的資料得知，那些虛空惡靈的威脅遠(yuǎn)大于滿腦子獻祭同類的群氓，更多惡靈將誕生于屠殺的幾分鐘后，災(zāi)難會隨著戰(zhàn)斗雙方的每一個死亡而不斷擴大，而梅菲斯托發(fā)現(xiàn)自己恰好是在場唯一有能力阻斷這道洪流的人，于是他道出秘咒，放任自己被無窮無盡的尖嘯、慘叫、嘶吼和哀求圍攻。對梅菲斯托而言，這些不過是軟弱凡人因理智崩潰而發(fā)出的噪音，而他作為一位超脫俗世的半神，唯一能做的就是在吟唱中將嘲弄的語調(diào)藏在表面下罷了。
自然，他的導(dǎo)師很久以前就問過：“你為什么如此冷漠？”
那時的少年微笑以對?！拔蚁矚g沉浸在無所不能的感覺中冥想?！?p> 他從來都不是那種受困于榮辱得失問題的人。在這方面，他與科恩的理念不謀而合。很多東西都要靠掠奪獲取，而在爭斗的過程中，他只會為自己想要的東西買單。忠誠只是一種臆想，一種無關(guān)痛癢的信念，讓兇手更容易接受自己正在殘害他人的事實。自從他徹底了解諸神那勢不可擋的偉力后，他從未有過絲毫后悔的時候。沒有任何文明，任何種族，能夠違抗祂們的意志。冷眼旁觀著無力對抗虛空的軟弱種族被屠殺殆盡并不比親自碾死一群螞蟻更有趣。他想要的從來都不是這個。
狂信徒們揮動釘錘連枷，高聲奮戰(zhàn)，鼓動周圍癲狂的同僚繼續(xù)戰(zhàn)斗，宣稱全能之主正在見證，宣稱這種毫無意義的抵抗乃是最神圣的奉獻?？贫鞑魂P(guān)心這是不是真的，他也不關(guān)心自己的結(jié)局。他只關(guān)心每次揮動利刃，每次斬斷觸手，每次劈砍爛肉，每次碾碎骨頭時，靈魂都會在身體的牢籠里宣泄出解脫的快慰。梅菲斯托也在附近，和他一起并肩作戰(zhàn)，吟誦遠(yuǎn)古秘法。他的手杖每次敲打在地上，都會響起莊嚴(yán)的鐘聲。那是神圣的雷霆，虔誠的雷霆，它在梅菲斯托的身側(cè)轟鳴，驅(qū)散惡靈，如同流淌的黃金一般填補冰冷的裂隙，而正向非人大敵發(fā)起沖鋒的科恩…
科恩撲了個空，在雷霆掀起的塵霾中咆哮。裂隙正在緩緩閉合，敵人也不見了?？贫鞑活櫥姻矒浔牵芍墼谕涝讏鲋袑ふ覕橙?。好些人都在裂隙閉合的同一時刻發(fā)了瘋，他們毫不猶豫地轉(zhuǎn)頭，與上一刻還在并肩作戰(zhàn)的同僚纏斗在一起。而這場剛剛開始的搏斗在三秒鐘以后就結(jié)束了，因為梅菲斯托將手杖指向象征十六圣徒的驅(qū)魔圣杖，沉重的鋼鐵圣物緩緩墜地，噴出弧狀的火花與電光。在這一刻，幸存者們終于回過神來?？贫髦桓杏X腦中嗡嗡作響，他能聽到他們在喊叫，從口型與神態(tài)上看，他勉強能讀懂他們的意思：他們無法阻擋梅菲斯托，他們必須讓開。
“你要做什么？”頭暈?zāi)垦５目贫魈撊醯卮⒅澳銥楹我撑咽プ?，背棄自己的諾言？”
“你們好像誤會了什么?！泵贩扑雇型Ｏ铝四_步?？贫骺床磺迕贩扑雇械哪?，只能從他的口吻中讀出一股發(fā)自內(nèi)心的困惑與疑慮，還有一種凌駕于整個世界之上的病態(tài)迷醉?！拔抑怀兄Z過會幫你們以最快速度破除神選者的心靈防護，而相應(yīng)的，代價是“不論代價如何”。難道是我沒說清楚嗎？你們想要解開他意識海的封印，而我想要的酬勞是帶走他的身體，這并不沖突。在兌現(xiàn)承諾后，我甚至還默許你們花幾個小時在他的腦海里找些亂七八糟的東西，而不是在第一時間來索要我應(yīng)得的報酬，這難道還不算我表達(dá)了最大程度的善意嗎？”
就是這樣，科恩想到，就是這樣，這一定就是他現(xiàn)在唯一能做的事。哪怕知道自己現(xiàn)在不可能傷梅菲斯托一根汗毛，知道他無法完成圣座的任務(wù)，知道自己可能要死在這，他也要盡可能多拖些時間。
“我明白了，從一開始你就計劃好了一切。你知道我們會在哪里做什么事，也清楚現(xiàn)在是我們最虛弱的時刻。告訴我，是誰背叛了我們？說出那卑劣叛徒的名字，我會在地獄里詛咒他?！?p> “不如換個說辭，是我用一些承諾換取了她的幫助。而且，”梅菲斯托徑直走向昏迷不醒的奧菲莉亞，“你憑什么認(rèn)為幫助我的只有一個人？等等，竟然是這樣，這也太…”梅菲斯托愣住了，就算透過靈魂法術(shù)的淺顯感應(yīng)他也能看得一清二楚。奧菲莉亞正要步入圖書館最深處竊取那些足以毀天滅地的危險知識。奧菲莉亞身負(fù)光翼，了解許多顛覆世界的奧秘，但她到底是一個凡人，根本不知道自己這么做到底會帶來什么后果。梅菲斯托突然想到，奧秘之主給予他的啟迪仍有所保留，這顯然是一場貫穿千萬年的陰謀，一場神與神之間的對決。奧菲莉亞已經(jīng)徹底迷失在了充滿危險知識的書海中，隨著了解愈發(fā)深入，她愈發(fā)覺得戰(zhàn)爭傀儡為代表的機械武器，和圣血為代表的肉身升格技術(shù)相較于勞倫斯所知的東西而言不過是糟糠和砂石，連多看一眼的價值都沒有。她必須把它們?nèi)繋С鰜?，哪怕代價是靈魂徹底迷失在意識海，她也絕不會后悔自己的選擇。
梅菲斯托先前嘲笑過奧菲莉亞一廂情愿的樂觀估測不過是癡人說夢，現(xiàn)在看來似乎并非如此。勞倫斯的眼睛像是快要裂開的囊腫一樣鼓起，從他身上綻開的傷口變得像紋身一樣深刻，帶著明顯的圖形規(guī)律，仿佛有個藝術(shù)狂人正用剃刀在他身上作畫。梅菲斯托在驚訝于他的求生意志是如此薄弱時，也意識到自己有些低估了奧菲莉亞。接著，在他剛思考出前因后果時，科恩利用他發(fā)呆的間隙，將榮光刃架在了他的脖子上。更多護衛(wèi)掙扎著從地上爬起，或者爬行向他靠近。
“如果想讓你們的圣座現(xiàn)在就死，那動手吧?！泵贩扑雇杏惺褵o恐的態(tài)度讓科恩眉頭一皺。
護衛(wèi)們的動作不約而同地停下了。戰(zhàn)斗？他們不敢這么做——即使他們還有膽子戰(zhàn)斗，凡人的兵器也不會有什么幫助。退一步講，如果梅菲斯托僅靠呼吸就能發(fā)動禁咒呢？如果砍下他的腦袋也無法殺死他呢？如果再發(fā)生什么意外，誰來負(fù)這個責(zé)？無論他們進行怎樣的抉擇，惹怒梅菲斯托的代價都是他們無法承擔(dān)的。
試圖談判也會帶來同樣的問題：奧菲莉亞從不與敵人討價還價，她也不會容忍自己的手下這樣做。
于是剩下的選擇就只有僵持了，但這是不可能的?？贫魃扉L脖子，望向勞倫斯身體的異變?！澳愕降紫朐鯓樱俊彼麡O不情愿地開口了，那聲帶著滔天殺意的低吼就像是在詛咒一個惡魔。
“等待，”梅菲斯托平靜地看向某處，“然后允許必然之事發(fā)生?！?p> 室內(nèi)的溫度突然下降了幾度。一個褻瀆至極的邪惡咕嚕聲蔓延開來，那是一種有輔音妝點的惡毒語言，就像惡魔本身一樣邪惡，由整整六百六十六個不可被記錄的音節(jié)組成。聽到這個聲音，科恩不受控制地跌坐在地，天旋地轉(zhuǎn)的強烈惡心感讓他甚至無法意識到自己要重新握緊劍柄，守護在奧菲莉亞身前。文書修士們暈倒在地，護衛(wèi)們在尖叫著逃跑?？贫饔娩撹F般的意志命令顫抖的手指伸向懷中的秘藥和護符，然而那寫滿神圣真言的羊皮紙符已經(jīng)開始悶燃。
尖叫與哀嚎在同一時刻從四面八方傳來，在大殿里回響。
然后，菲麗絲沖了進來。
在徹底榨干勞倫斯的靈魂前，奧菲莉亞不會允許她死去。服下救贖之血后，她就被安置在旁邊的隔間。為了更快解除勞倫斯的心靈防護，亦或是為了滿足自己內(nèi)心深處一點黑暗的變態(tài)嗜好，奧菲莉亞命人割掉了她的眼皮和舌頭，將她傷痕累累的頭抵在籠子上，讓她可以看到和聽到這里發(fā)生的一切。現(xiàn)在籠門從底座上裂開，狂暴的、如野獸般被徹底毀容的前塞連公主奪門而出，向祭壇沖來。
她是要殺了奧菲莉亞，科恩非?？隙ā５麩o論如何焦急，身體就是不肯動彈。此時梅菲斯托——策劃了這一切的叛徒，側(cè)身一步擋住了她的去路。被憎恨與瘋狂沖昏頭腦的領(lǐng)主夫人用她嚴(yán)重萎縮的四肢趴在地上，抬起被烙鐵燙腫的寬大額頭，張開嘴唇，用參差不齊的斷齒發(fā)出嘶嘶聲。帶血的泡沫從她生著獠牙的口中流下，這是警告的姿態(tài)。梅菲斯托頗為同情地嘆了一聲，心情不由得平靜了一些。是啊，不論他的內(nèi)心如何躁動，這件事都不是他能決定的。
“很抱歉，亞當(dāng)太太。”梅菲斯托微微躬身，“我完全理解您的心情，但我并非您丈夫的仆從，所以我只能滿足您一個愿望——殺死教皇，或者拯救您丈夫的生命?！?p> “你這卑鄙無恥！貪得無厭的騙子！”科恩吼道。
“對不起，先生，只能如此?！泵贩扑雇袩o辜地聳了聳肩，“這是必然發(fā)生之事，只有這樣，天罰神選才能降臨，經(jīng)上所記之事才會應(yīng)驗?！?p> 菲麗絲抱著腦袋不斷嗚咽，她的理智和記憶讓她無法平靜，仍然一遍遍回憶著與勞倫斯相伴的細(xì)節(jié)。那個男人，那個被人稱為神選者的男人，定和他女兒一樣受到了驚嚇和傷害，這是肯定的，骨肉相殘足以引發(fā)創(chuàng)傷。但還有別的東西，一個他還未兌現(xiàn)的承諾，一段深情的回憶，一份雕刻在靈魂深處的、超越愛意的情感。她能嘗到它們的味道，如此苦澀，如此辛辣，卻又如此甘美。塞連人骨子里的倔強讓她難以釋懷，而蘭斯人給予的包容關(guān)愛讓她猶豫不決。外邊有各種聲響傳來，有怒吼的、哀嚎的、咚咚的腳步聲，嘩嘩的鐵器摩擦聲。褻瀆至極的惡魔低語讓整座城市里所有脆弱的心靈都陷入了混亂，就像燒紅的鋼鐵投入冷水一般，人們正竭盡全力奔向此處，趕來根除那不詳?shù)脑搭^。
撼天動地的腳步聲和喊叫聲讓菲麗絲已經(jīng)徹底絕望了，急切讓她變得殘忍。她嗚嗚的指著面目全非的勞倫斯，一手撫胸，一手比劃，聲音中充滿難過。
“你不考慮下拯救自己嗎？”
她搖了搖頭，又點了點頭，隨后認(rèn)命一般趴在地上，向著梅菲斯托長跪不起。
“好吧，我答應(yīng)你?！笨∶狼嗄曷冻隽艘馕渡铋L的微笑，“你可憐的女兒不能沒有父親。當(dāng)然了。我會救他的?！?p> 得到承諾的菲麗絲徹底放松下來，沒人能想象她到底有多疲憊?；蛘哒f，因為舌頭被割掉，沒人能準(zhǔn)確理解她究竟是出于什么心態(tài)才做出了這樣的決定。
“你會后悔的，魔法師。”科恩咬牙切齒?！拔視窔⒛愕教煅暮＝牵呐氯盒菈嬄?，萬象隕滅，我也必會把你挫骨揚灰，以報今日大仇?！?p> “如果您能找到我的話?！泵贩扑雇幸贿厡⒛Яδ墼谑终壤L出的法陣中，一邊閉目養(yǎng)神，“以目前的形勢看，可以說你們已經(jīng)浪費了所有人類自我救贖的機會。我不想看到你們繼續(xù)做自以為正確的蠢事了。在不遠(yuǎn)的未來，那段黑暗的日子里，請不要來干涉我的實驗。煩請轉(zhuǎn)告奧菲莉亞殿下，即使我們已經(jīng)相處了這么長時間，她依舊沒明白人類應(yīng)該對很多東西滿懷敬畏。我對你們很失望。非常，非常失望?！?p> 無論是偶然還是命運的惡意編織，就在梅菲斯托揪著勞倫斯的手臂打算發(fā)動傳送法術(shù)離開時，姍姍來遲的援兵也涌入大殿。風(fēng)化石板上響起靴子踩踏聲音的瞬間，科恩就頓感不妙。那些身穿灰色制服的衛(wèi)兵們并未第一時間阻止梅菲斯托，而是敏捷地從滿地尸體旁跑過，奔向各自的位置，張弓搭箭。“住手！”他拼盡全力大喊著，試圖阻止這些蠢貨，但不知衛(wèi)兵們是否聽出了他的緊張或是嗅到了他皮膚上的恐懼，他們的箭毫不遲疑地射了出去。
迎面而來的箭雨散成一片松散的烏云，顯然有些人瞄準(zhǔn)的目標(biāo)從一開始就不是梅菲斯托。科恩注意到他們的眼睛閃爍著蒼白的、邪惡的光。他們像咬牙切齒的豺狼般快速搭箭，僅僅瞄準(zhǔn)半秒鐘便再次射擊。第二輪箭雨在眨眼間便越過梅菲斯托的頭頂，匯聚到了奧菲莉亞所在的位置。一個護衛(wèi)舉起盾牌，拼命護在奧菲莉亞身前，試圖為她擋下奪命的箭雨。厚重的鋼盾大約只維持了一秒鐘，隨著鋼鐵發(fā)出被撕裂的哀鳴，它在一陣詭異的閃光中炸開了，就像一個被戳破的肥皂泡。傾瀉而下的銳矢擊中了護衛(wèi)的身體，把那可憐人從頭到腳撕開，像炙熱的利爪一樣撕裂了他的身體。儀式被強行中斷，剛剛清醒過來的奧菲莉亞還未來得及發(fā)聲怒斥，就被一箭射穿了手掌。她毫不在意自己的危險處境，而是顫抖著把手伸向梅菲斯托消失在腳下光芒中的背影。然而空氣中只剩下傳奇法師身上的不知名香料味道，他已經(jīng)帶著一息尚存的勞倫斯離開了。
“你們這些雜碎！”奧菲莉亞身后的羽翼驟然展開，向四周爆射出鋼鐵彈幕。科恩從未見過奧菲莉亞目眥欲裂的樣子，暴怒的教皇已經(jīng)徹底喪失了理智，她根本不想知道發(fā)生了什么事，也不想弄清到底是哪一個環(huán)節(jié)的失誤導(dǎo)致了現(xiàn)在的狀況。威力巨大的鋼鐵羽鋒無差別地掃射著在場的每一個人，將石柱打得坑坑洼洼。半秒鐘后，就連頑石般的科恩也倒下了，身體有十幾處被擊穿。近一半的護衛(wèi)被當(dāng)場剔成了肉末，而剩下的人也皮開肉綻，筋骨俱斷，命不久矣。
“把他帶回來！現(xiàn)在！馬上！立刻！去找??！”奧菲莉亞咆哮著下令，根本沒意識到現(xiàn)場還活著的人根本無法執(zhí)行她的命令。
“圣座在哪？”一個難掩焦急的女聲傳來，是卡西奧佩亞。奧菲莉亞環(huán)視著四周，丟給焦容圣女一個不掩殺意的眼神，她已經(jīng)察覺到了什么。
“圣座…”卡西奧佩亞努力放松著緊繃的面部肌肉，“贊美全能天父，您平安無事，真是太…”
“太讓你失望了？”奧菲莉亞陰郁地笑著，大步走向因恐懼而全身痙攣的焦容圣女，一對鋼鐵羽翼將她的身體裹住帶離地面，卷至半空?！斑€有誰背叛了我，說出來，我會給你個痛快。”鋼鐵羽翼不斷膨脹，如同巨獸的內(nèi)齒般咀嚼著卡西奧佩亞的皮膚。
“我從未背叛您…”
“看來是我太過仁慈，甚至讓你有了如此可笑的僥幸心理?！眾W菲莉亞的手掌流著血，她用手粗暴地將血甩掉。“你想說這一切都是巧合？梅菲斯托恰好趕在我最虛弱的時刻到來？那些護衛(wèi)恰好都是裝備了附魔箭卻射術(shù)不精之人？恰好那個女人…”
對了，那個女人。奧菲莉亞看向面目全非的菲麗絲。她的血已經(jīng)流干了，皮膚像紙一樣蒼白，至少有五六支箭射穿了她的胸膛，齊齊命中她的心臟。這一刻奧菲莉亞只感覺天旋地轉(zhuǎn)，險些癱倒在地。察覺到奧菲莉亞情緒轉(zhuǎn)變的圣女努力調(diào)整著呼吸節(jié)奏，堅決地回答道：“我以全能之主的名義發(fā)誓，我真的不清楚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被嚇壞了，這里傳來了惡魔的低語，您一直在大喊大叫，所以我…我才…我建議您立即前往圣格里高利大教堂，圣座，這里已經(jīng)不再安全了。”
奧菲莉亞深吸了一口氣，羽翼裹得更緊了。卡西奧佩亞強忍疼痛與她對視。“我是您最忠誠的仆人，奧菲莉亞圣座，”她呻吟了一聲?！耙匀苤鞯拿x，您必須先前往安全的地方，這個地方…”
羽翼在瞬間攥緊，勒得她無法呼吸。她再次看向奧菲莉亞，但教皇雙目緊閉，似乎在沉思或祈禱。她本想再說一遍自己是無辜的，但想了片刻，她決定選擇沉默。
奧菲莉亞將在接下來的幾秒鐘內(nèi)決定她的命運。如果她認(rèn)定了叛徒的身份，不論說什么都不可能改變她的決定。
慢慢地，隨著呼吸不再艱難，奧菲莉亞將她放了下來?？ㄎ鲓W佩亞仔細(xì)斟酌著接下來的說辭，并祈禱梅菲斯托足夠謹(jǐn)慎，別留下什么對她不利的證據(jù)。
“的確，這也有可能是神丹帝國的手筆?！眾W菲莉亞轉(zhuǎn)過身去，背對卡西奧佩亞?！笆ヅ阏f我們還有機會嗎？”
“是的，圣座，”卡西奧佩亞雖然不清楚奧菲莉亞所說的機會是什么，但這并不妨礙她表明自己的立場?！按蠖鄶?shù)人都對您忠心耿耿，您仍然是這片大陸上唯一一位昔在，今在，永在的神王。您沒事吧，圣座？”她憂心忡忡地看著奧菲莉亞血肉模糊的手掌。“我去叫…”
“不，不，”奧菲莉亞堅決地?fù)u了搖頭，“叫他們?nèi)ゾ戎芜@里的其他人吧，至于他…派所有人去找，如果在談判前不能把他找到的話，就讓他嘗嘗地獄的滋味吧?！?p> 看到菲麗絲面目全非的尸體讓奧菲莉亞心痛欲裂，這是對她美好愿景的終極褻瀆。
勞倫斯死定了，不可能有任何手段能讓他在違背了諸神誓約的情況下活下來。
“把所有記錄都帶走，那些無價瑰寶必須被嚴(yán)加看管，以留給萬世子孫?！眾W菲莉亞說道，此刻卡西奧佩亞從神王的嗓音里聽到了一股深入靈魂的疲憊感，那空洞意味伴隨著粗重的呼吸而愈發(fā)強烈，“我要喚醒全能之主，趕在一切災(zāi)禍降臨之前?！?p> ……
瑪麗亞已經(jīng)在某處山洞里等待許久，時至今日她終于見識到了梅菲斯托的真正手段——一種扭轉(zhuǎn)乾坤、明知不可為而為之的超凡手段。繁復(fù)的法陣被澎湃魔力激活的瞬間，好像整個世界的幾何法則都驟然扭曲。眨眼之間梅菲斯托便閃現(xiàn)在法陣之中，他的身體正因興奮而顫抖。
“需要我做什么？”瑪麗亞緊盯著不知生死的勞倫斯，這是她第一次有機會仔細(xì)端詳這份從狂信徒手中奪來的戰(zhàn)利品。
梅菲斯托微笑起來，說：“你難道不該問問我是怎么把他帶走的？”
“的確，”瑪麗亞表示認(rèn)同，“但現(xiàn)在的我也許沒有關(guān)心這個問題的資格了?！?p> “聽說他們把那孩子交給你撫養(yǎng)了?！泵贩扑雇幸贿吪渲浦孱伭乃巹?，一邊隨意地問道：“為什么？”
“我不知道?！爆旣悂喓敛华q豫地說謊了。她不愿詳細(xì)解釋，擔(dān)心言多必失，不慎暴露自己已經(jīng)離心離德的事實。
“著實令人費解，”梅菲斯托說著將一些藥劑倒在勞倫斯身上，“不過也在意料之中?！彼]上眼睛，用手掌將味道刺鼻的粉塵與粘液均勻涂抹在神選者的皮膚上，臉上的微笑緩緩被嚴(yán)肅取代。
“你要救他？”瑪麗亞的問句中并不帶太多疑問。
“沒錯，就像你救下那個孩子。我不是個施虐成癮的人渣，但相信我，瑪麗亞女士，一劍梟首是對那孩子的慈悲。就像現(xiàn)在，為了破除違背神圣誓言的詛咒，我必須讓他生不如死。我已經(jīng)竭盡全力了，但具體哪一種藥劑會起作用，哪一種會讓他的處境更加糟糕，這個就不是…”
似乎是在驗證梅菲斯托的說法，垂死的勞倫斯在劇痛中厲聲呼號，煉獄般的苦難讓他的身體痙攣不止。
“幫我控制住他！”梅菲斯托大喊道。憑一己之力篡改諸神編寫的游戲規(guī)則絕非易事，這放手一搏的暢快感受讓梅菲斯托感到久違的愉悅。他配制的藥劑將重鑄神選者的肉身，重塑他的靈魂，將每一條詛咒帶來的災(zāi)難后果連根斬斷。
在瑪麗亞按住勞倫斯的瞬間，梅菲斯托腰間自制的監(jiān)測器發(fā)出刺耳聲音。水晶板上的每一寸空間都浮現(xiàn)出令人不安的警告標(biāo)志?！昂芎?，就是這樣，保持住?！泵贩扑雇袑⒆约罕频搅藰O限，不斷輸送洪流般的魔力以刺激勞倫斯的意識。他因逐漸力竭而微微顫抖，胸中卻充盈著一團烈火。身為魔法師，他很清楚這份偉大成將是前無古人的。
勞倫斯的命運隨著分分秒秒的流逝而變得愈發(fā)明確。從救贖之血中提取的特殊細(xì)胞是一種可以創(chuàng)造奇跡的超凡恩賜，它的種種饋贈通常是永久性的，然而神選者的靈肉如同一塊諸神親手打造的懷表，其精密程度無以復(fù)加——試問除了偉大的梅菲斯托，還有誰具備此等膽魄來篡改諸神制定的規(guī)則？
“成功了?！泵贩扑雇袑⒖裣膊患偎妓鞯貍鬟f給瑪麗亞。此時勞倫斯不再是一個野獸靈魂與致命痛楚的載體，他不再掙扎，呼吸逐漸平穩(wěn)，命運將重新由他自己掌握。片刻后瑪麗亞才遲疑地松開雙手，直到梅菲斯托忘乎所以地大笑起來，她才渾身一顫，無力地坐在地上。某種混雜著輕松和后悔的奇特情緒籠罩著她。若非因為那個孩子，她顯然不愿再與梅菲斯托有什么來往，然而傳奇法師畢竟具備了一種能夠重塑生命和篡改命運的手段，這讓她甚至在打下手時短暫體會到了神明般的無所不能。
-好了，讓我們再來一遍。亞當(dāng)·勞倫斯，你是否發(fā)誓維護費舍爾·菲麗絲的尊嚴(yán)與榮譽？”
我發(fā)誓。
-你是否愿意有生之年都以她的名為傲，永不背叛，對她盡心服務(wù)？
我愿意。
-你是否愿意永遠(yuǎn)都向她開誠布公？
我愿意。
-你是否愿意以手中的長劍起誓，成為她的守護騎士？你將成為她的劍與盾，堅定地對抗她的敵人，至死方休。
我愿意。
-你是否愿意成為她最忠誠的護衛(wèi)？行必要之惡，毫不動搖。為生者犧牲，為死者殺戮，永遠(yuǎn)忠誠，直到長夜終結(jié)。
我愿意。
-但你背棄了誓言。是你殺了她。
我愿…不，為什么？她在哪？為什么我感覺不到她？
-她死了。她是因你而死。想救她嗎，無論有何代價？
無論有何代價！
-你會死。
這是我罪有應(yīng)得。
……
“你干了什么？！”剛剛放松下來的梅菲斯托只感覺一股熔爐烈焰般的氣息從勞倫斯的喉嚨里呼嘯而出。
“和我沒關(guān)系！”瑪麗亞注視著勞倫斯的異變，下意識躲到了一旁。
勞倫斯雙眼里積聚著鮮紅光輝，他滾燙軀體所散發(fā)的高熱將心急如焚的梅菲斯托步步逼退。他劇烈的痙攣讓身下的大地也晃動起來，由內(nèi)而發(fā)的熊熊烈火將他的面孔灼成焦黑。他在不可能存活的情況下依舊維持著生命，那悲慟的尖叫聲令人憐憫。他全身的骨骼在這場嶄新的折磨盛宴中融化開裂。他眼中進射的灼灼火光愈發(fā)明亮，讓人無法直視。
“想想你的孩子，你必須挺??！”梅菲斯托如同輸紅眼的賭徒般飛身撲向上百個瓶瓶罐罐，手足無措地翻找著可能給他帶來些許希望的珍惜材料?！澳阋钕氯ィ愕脧?fù)仇！你必須…”勞倫斯發(fā)出了最后一聲尖銳悲鳴，那可悲哀號回蕩于整座山脈。
如夢初醒的梅菲斯托從幻想中抬起頭來，滿懷絕望。勞倫斯已經(jīng)不復(fù)存在。將他抹消的那股力量僅僅留下了一顆開裂破損的心臟。細(xì)密塵埃緩緩隨風(fēng)飄散，任何火葬都休想如此徹底地銷毀一具人類軀體。梅菲斯托發(fā)瘋似地捧起那堆心臟周圍的細(xì)密塵埃，然而胡作非為的輕風(fēng)很快便將那塵埃卷走，勞倫斯在這世界上的殘存痕跡便如同他最后一句充滿負(fù)罪感的告解般消散無蹤。
“不，不…”梅菲斯托用力捶打著地面，“不可能，明明已經(jīng)成功了，我不明白…”
“不明白什么？”瑪麗亞沒好氣地說：“是你親手把他折騰死了?！?p> “不，那不該是他的命運，”驕傲的傳奇法師拒絕承認(rèn)失敗，“你也看到了，他的血肉已經(jīng)重塑，他殘破的靈魂已經(jīng)痊愈。我做到了！我的計算沒有失誤！除非…”
“除非什么？”
梅菲斯托緩和了一下呼吸，然后屏住，就像他想象中的奧秘之主會做的那樣。他抓緊時間享受這最后一點惱怒帶來的沖動，以免它在往后的日子里變成一把鋒利的剃刀，割傷他驕傲的靈魂。
接下來需要集中精力。他需要保持自信。
“除非他不是預(yù)言之子，也不是天罰神選?！泵贩扑雇芯趩实墓緡佒?。預(yù)言提到過那個不同尋常的、羸弱的、有禮貌的、重情義的男性。他會成長為人類中最強大的存在，連諸神也會畏懼他。但仔細(xì)想想，勞倫斯即使沒有被打垮，他也被深重磨難深深地壓制住了。他遲鈍地等待著命令，滿足于服從和小小成就帶來的幸福。這很好。但這不該是…
勞倫斯僅僅是恰好具備那些特質(zhì)的神選者…
自從梅菲斯托背井離鄉(xiāng)，這是他頭一次感到如此無力，明確的目標(biāo)已經(jīng)離他而去。
“好了，既然事已至此，再說什么都沒用了?！泵贩扑雇姓f?！斑@就像迷宮，如果此路不通，就說明還有別的出口。”他停頓了一下。“你回去后，聯(lián)系卡西奧佩亞。她有足夠的威望嗎？”
瑪麗亞點了點頭?！爸皇鞘コ堑脑挘耐麅H次于圣座?！?p> “那這就是你接下來要做的事。告訴她，全能之主的憤怒將降臨到圣城。”
“聽起來這簡直是…”
“天方夜譚？沒關(guān)系，我也不指望她能幫上多少忙。重要的是你們必須帶著信仰的火種離開這里，記住這一點。對了，那孩子喜歡吃麥麩吐司和塞連香腸，百里香和蕓香做的蜂蜜醬料，還有卡諾小牛排，都是蘭斯經(jīng)典的宮廷菜，希望這些信息對你有所幫助。”
“多謝，但這根本不可能實現(xiàn)?！爆旣悂唶@了口氣。換作以前，身為榮光圣騎士的她要搞到這些精致的食物應(yīng)該沒什么問題，但現(xiàn)在，就連奧菲莉亞都在節(jié)衣縮食，以表要與民眾同甘共苦之意，而她只是個不愿再助紂為虐的修女罷了。
“別把話說那么絕對。哪怕是偷，你也會試著用那些食物討好她的，對嗎？”
“她成了一個孤兒，和我一樣?！爆旣悂啿⑽捶裾J(rèn)，“我想，這也是圣座把照顧她的任務(wù)交給我的原因之一。這是我負(fù)責(zé)的任務(wù)，對嗎？實話說我很自責(zé)，如此殘害一個孩子的心靈，再告訴她所謂的真相，把她馴服成只知道仇恨與憤怒的奴隸…她的父母，那是另一碼事了。可悲的是，她根本不知道我們是誰，我們要做什么。我必須要傷害她、愚弄她，因為這是我的任務(wù)，我有選擇的余地嗎？”
梅菲斯托拾起塵埃中那顆如石頭般冰冷的破裂心臟，沉默地向山洞外走去。外面，天氣涼爽，夜色深沉。風(fēng)吹動了山腳下古老的樹林，但那只是一種靜謐的聲音。天太黑了，很難分清天空與地面，樹干與樹枝。在不遠(yuǎn)處的圣城郊區(qū)，隱約可見火把照亮出林間陰森的小路。從那里傳來可怕的叱罵聲和哭泣聲。
瑪麗亞跟在梅菲斯托身后，神情恍惚。
“再見，瑪麗亞女士，”梅菲斯托的身影很快便消失在黑暗中，“要有信心。接下來的路得你自己去探索了。”
“請解釋一下！”她懇求他，“我很迷茫，我什么都無法相信！”
“你可以相信自己的本心。”梅菲斯托的法杖亮起隱隱白光，這是他馬上就要離開的前兆?！拔蚁嘈拍?，而你也要相信你自己。你已經(jīng)兌現(xiàn)了承諾，而我許諾的報酬會在未來某天奉上?；厝グ?，去拯救那些無辜的民眾，創(chuàng)造奇跡。”
“奇跡？”瑪麗亞的嘴角勾起一抹自嘲的微笑，“如果奇跡真的存在，我又怎會在一心求死時獲救？”她等了許久，也未等來梅菲斯托的回復(fù)。傳奇法師已經(jīng)離開了，他不會回答她的提問——至少今日不會。至于瑪麗亞，這位迷茫的受膏者凝望夜空，透過破碎的峰巒，洞見此外銀河，神態(tài)就像已經(jīng)明晰何等命運將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