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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幻隋唐:我在江都種瓊花二十年

第六十六章 仁者無敵(下)

  “沈太守,你看我們要不要將計就計,偷襲魏營,立下不世奇功?”’

  聞得臧質(zhì)此言,沈璞急聲道:“萬萬不可!”

  “哦,這是為何?”

  自入城以后,沈璞將守軍全權(quán)交給自己統(tǒng)領(lǐng),從不過問。

  今日卻難得在具體事務(wù)上表態(tài)。

  還是如此強(qiáng)硬的態(tài)度

  臧質(zhì)很好奇。

  “那竇四除了救魏虜,還救了咱們宋人子弟!”沈璞提醒道

  “此事本將早已知曉,但那又如何?”臧質(zhì)不以為意。

  “將軍久在前線指揮,可能不了解城中民意。”沈璞耐心解釋道,“這段時日,城中士民聽聞竇四在敵營照料自家子弟,都對他感恩戴德,不少人還將家中所剩無幾的糧食送到竇四妻子門前。”

  “后來不知是誰傳出竇四在鄉(xiāng)中‘義釋山賊’的故事,一時之間,眾人都將他視作圣人君子,當(dāng)世楷模。每日到竇四家門前叩頭禮拜的人絡(luò)繹不絕,竟是將他們夫妻當(dāng)作活著的菩薩、真人了!”

  “將軍此番若失信于竇四,只怕會失去城中人心。若再連累敵營中的宋人子弟被魏虜屠戮泄憤,將軍在朝中的名聲就全毀了!”

  見沈璞說得如此嚴(yán)重,臧質(zhì)這才明白自己這個想法看似聰明,其實后患無窮。

  同時他也終于開始正視這個曾被自己派去送死的小兵。

  “如此說來,這竇四不但在魏營贏得軍心,在咱們盱眙城中,同樣深得民心?”

  ……

  “水能載舟,亦能覆舟……”

  兩軍陣前,拓跋燾反復(fù)念叨楊遇安那日的話,越念越覺得寓意深刻。

  “能說出此言,想必是個了不起的人物吧?”

  那是,不然人家怎么能叫天可汗呢。

  楊遇安心中失笑,嘴上卻敷衍道:“是臣早年南下路過淮北時,聽一山野老叟所言?!?p>  “山野之中,竟藏有這等智者?”拓跋燾聞言嘖嘖稱奇。

  然而作為隋唐愛好者楊遇安不知道的是,這句話其實并非李二原創(chuàng)。

  只是因為李二經(jīng)常常掛在嘴邊,加之身體力行,才讓后世人產(chǎn)生這種錯覺。

  至于原作者荀子,晚年曾擔(dān)任楚國蘭陵縣令。

  那里距離淮北并不遠(yuǎn),勉強(qiáng)也算“淮北老叟”,所以居然讓他歪著打正了。

  這時拓跋燾用馬鞭指著旁邊淮河道:“話雖如此,但今日淮水上卻有一北一南兩艘大船。”

  “比起覆舟之水,敵對之船才是迫在眉睫的憂患。”

  “兩船剛剛鏖戰(zhàn)一場,血尤未冷,你如何能讓雙方握手言和?”

  楊遇安知道魏主拓跋燾這個擔(dān)憂不無道理。

  雖然在自己努力周旋下,雙方統(tǒng)帥已經(jīng)互通書信,表達(dá)了議和換俘的意向。

  但兩軍列陣對壘后,卻依舊劍拔弩張,誰都沒有嘗試踏出第一步。

  正如拓跋燾所言,血仇剛剛結(jié)下,想要取得互信,太難了。

  不過,楊遇安本來就沒奢望過這種事情發(fā)生。

  “魏人信不過宋人,宋人也信不過魏人,這是事實,卻也無妨?!睏钣霭沧孕判Φ溃爸灰核蝺绍姸夹诺眠^我竇四,這就夠了?!?p>  言罷,他拱拱手,孤身打馬走出軍陣。

  待來到了魏軍大陣與盱眙城之間的中心點后,他停下馬,舉出一面早已備好的大旗。

  旗色玄黑,上面繡有一朵美麗白花。

  瓊花。

  這段時間他在戰(zhàn)爭上東奔西走,這面瓊花旗幾乎成了他的標(biāo)志物。

  一經(jīng)亮相,立即吸引了全場矚目。

  他也順勢提氣高聲大呼:“誰想回家,先到我這里集合!”

  “若誰不幸中了背后冷箭,我來救!”

  “我救得了你們一次,就能救第二次,第三次……”

  “只要我竇四不死,你們也不會死!”

  “天地為證!”

  此言一出,原本還有些喧囂的戰(zhàn)場,瞬間靜默下來。

  唯有瓊花旗在大風(fēng)吹拂下,獵獵作響。

  終于,經(jīng)過漫長的沉默后,魏軍陣前,再度傳出一陣喧囂聲。

  正是第一批被放還的五十名宋軍俘虜。

  他們在魏營時,親眼見證楊遇安是如何一視同仁地照看傷員,如何妙手回春。

  每個人都自認(rèn)欠了他一條命。

  這種在絕境之下建立的信任,最難得,也最牢靠。

  所以楊遇安振臂一呼,他們毫不猶豫地沖了上來。

  有魏軍開頭,城上的宋軍也終于放下第一批木桶。

  正是攻城時被抓獲的魏國軍官、細(xì)作。

  一時之間,城上城下,再度恢復(fù)了過去一月吵吵鬧鬧的模樣。

  只是此時兩邊拼命往前沖的人,不為殺敵,只為回家。

  以及……感謝一個人。

  不知是誰開的頭,路過瓊花旗下時,眾人都會先停下對旗下的男子連叩三個響頭,才再度前行。

  當(dāng)中更有人放棄暫時歸隊的打算,改而走到男子跟前,以血肉之軀為他筑起一道屏障,防備四周可能射來的暗箭。

  不過半日后,瓊花旗下就已經(jīng)圍起了里外三層的人墻。

  宋人,魏人,丁零,雜胡,氐人、羌人……

  他們口音不通,衣著不同,風(fēng)俗各異。

  但這一刻,各自枯槁的面容下,有著同樣堅定的目光。

  一想到自己背后站在那個傳奇的男人,身心的疲憊一掃而空,重新變得斗志昂揚。

  這讓遠(yuǎn)處旁觀的宋魏兩軍統(tǒng)帥,心情無比復(fù)雜。

  此情此景,什么北魏天子,劉宋將軍太守,全都成了戰(zhàn)場上的陪襯角色。

  唯有中心處那朵瓊花,花下的男子,男子身邊那一個個雖然平凡卻也有血有肉的身影,才是最優(yōu)美動人的主旋律。

  ……

  “臧將軍,如此的竇四郎,你還敢算計他嗎?”

  城樓上,沈璞轉(zhuǎn)頭看向身邊。

  “哼,不過血肉之軀罷了,本將只需一箭便能將他射殺于馬下!”臧質(zhì)嘴硬道。

  “那就請將軍即刻開弓,好讓我等大開眼界?!鄙蜩惫笆值?。

  臧質(zhì)自然沒有那么傻。

  他狠狠瞪了一眼陰陽怪氣的沈璞,便拂袖走下城樓。

  沈璞沒有再揶揄對方。

  實際上他身為本地太守,守土有責(zé)也有功,何嘗沒想過趁機(jī)偷襲一波魏軍,最好能生擒魏主拓跋燾,立下不世功勛,揚名立萬?

  只是正如他自己先前預(yù)料的那樣,竇四已經(jīng)盡得兩軍人心。

  此時不論誰,只要在眾目睽睽之下對他出手,便會立即犯眾怒。

  輕則被敵軍所趁,功敗垂成;重則影響自身名聲,進(jìn)而又影響今后仕途。

  竇四看上去修為不高,十分弱小,卻也是當(dāng)下全場最強(qiáng)大的那一個。

  因為人心潮流,本就是世間最強(qiáng)大,最可怕的事物。

  上至一國之君,下至鄉(xiāng)里黔首,都需要敬畏。

  沈璞眺望花下男子身影,不禁喟然長嘆道:“仁者舍己為眾人,眾人便也都舍己以報其仁?!?p>  “上下一心,眾志成城,雖千軍萬馬而不可撼動?!?p>  “這大概便是孟夫子所言的‘仁者無敵’吧!”

姬浩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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