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現(xiàn)實總是不隨人愿,不曾想墨白他們回到夜城已是第二年夏天的時候。因為南宮毓仿造的圣旨,南國三位有勢力的藩王內(nèi)斗不止,所以他們奉旨平息內(nèi)亂。
抵達(dá)夜城城門,南宮澤、南宮謙和韓溪三人在迎接隊伍的最前面,顏相立在左側(cè),看起來比原來更蒼老了,想來是每日殫精竭慮的緣故。
南言軒豎掌示意隊伍停下,凱旋而歸的大軍黑壓壓的跪在城門處。
他下馬跪在南宮澤面前,“參見太子殿下?!?p> 南宮澤不顧顏相的出言提醒,親自下馬扶起南言軒,激動之情溢于言表,只用彼此才能聽到的聲音,“十三哥,歡迎回來。”說完,他牽起南言軒的手,昂首高喊,“歡迎眾將士凱旋而歸,你們辛苦了!”
大軍氣勢十足,回音嘹亮,“謝太子殿下!”
大軍有條不紊的進(jìn)城,夜城街道上都是夾道歡迎的百姓,每個人臉上都洋溢著幸福愉悅。南國周邊已平、內(nèi)戰(zhàn)已熄,太子殿下頒布了多道利國利民的詔書,如今百姓安居樂業(yè),生活幸福祥和,戰(zhàn)爭的陰影已經(jīng)逐漸消散。
南宮澤、南宮謙、韓溪、顏相和南言軒相繼踏入殿內(nèi),墨白身為副將本沒有資格來覲見圣上,可圣上卻單單宣旨召見。
大殿之上滿是朝臣,這么大的陣仗讓她不安,墨白小心翼翼跟在隊伍最后面。南言軒說他已經(jīng)遞了折子給圣上,秉明了她的身份,沒有涉及她是墨君洛的曾經(jīng)。
墨白心懷惶恐,她作為墨君洛曾在宴會上和顏錦媛合奏,兩人相貌一般無二,圣上怎會完全沒有疑慮?南言軒只說不用擔(dān)心,她心里終歸忐忑。
經(jīng)過這半年的休養(yǎng),圣上身體大好,雖不如之前強(qiáng)健,卻也精神不錯,他和顏悅色的看著南言軒,“不錯,有南國大將軍的風(fēng)采?!?p> 南言軒規(guī)矩的叩首謝恩,“臣不敢當(dāng),戰(zhàn)士們?yōu)槟蠂⊙獖^戰(zhàn),他們才是南國的英雄?!?p> 圣上笑了笑,轉(zhuǎn)頭看向墨白,“你就是白副將?”
“是?!蹦坠蛟诘厣?,規(guī)規(guī)矩矩的叩首回答。
“你在谷國和尼爾之戰(zhàn)中都立下大功,聽聞你驍勇善戰(zhàn),足智多謀,朕深感欣慰。”語末,圣上眼中閃過一絲遺憾,“可惜你是女兒身,不便在軍中任職,罷了,你想要何獎賞?”
墨白下意識看向南言軒,他微微朝她點頭,她朗聲回道,“圣上,許弘是末將手下一名參將,攻守燕都時為救末將犧牲,末將感念圣上的賞賜,只求圣上能將末將的軍功歸記到他名下?!?p> “你竟不為自己求獎賞?”圣上頗感意外,看了看南言軒,他以為她會求一紙婚約。
“圣上不追究末將隱瞞身份的過錯已是極大的獎賞,不敢再生貪念,”墨白搖頭,再次深深叩首,“只求圣上能答應(yīng)末將所求。”
“允!”圣上大手一揮,興致頗好的環(huán)顧眾人,“慶功宴已備好,一路舟車勞頓,你們先稍事休息?!?p> 許弘有了她的軍功,至少也能追封個將軍頭銜,牌位有專處供奉,他的家人還可以領(lǐng)到更多的撫恤金,而且圣上顯然已經(jīng)承認(rèn)了她的新身份,墨白終于松了一口氣。
宮內(nèi)花團(tuán)錦簇,暗香縈繞不絕,墨白沐浴后坐在鏡子前,身后有丫鬟為她梳妝,她忽然想起在茅屋中南言軒撫摸她頭發(fā)的場景,一時間面若桃花,嫵媚動人。
南言軒推門而入就看到這樣美好的場景,他眸色沉了幾分,丫鬟們知趣的退出去,墨白與他四目相對,愉悅的笑起來。
南言軒俯身湊近她耳畔,聲音低沉沙啞,“這是我準(zhǔn)備的衣服,晚上慶功宴穿上它?!?p> 墨白看向桌子上嬌艷的粉色,層層疊疊輕紗交錯,金銀絲線隱在其中,在燭光中泛著星星光華。她不想成為焦點,嘴角微微抽搐,微弱的拒絕,“我……比較喜歡簡單的衣服。”
“不行,”南言軒眸色中多了幾分別樣的色彩,“乖,晚上見。”
墨白拒絕的話再說不出口,她微不可聞的嘆口氣,勉強(qiáng)點了點頭。梳妝完畢后天色還早,她想起有事找南宮謙,讓丫鬟帶路去找他。
南宮謙正在看書,看到墨白過來,眼中的驚艷一閃而過,低頭笑起來,“當(dāng)初是本王眼拙了,十三叔眼光真不錯?!?p> “你是指衣服還是指人?”墨白看他一派輕松,開玩笑的反問。
“皆是。”南宮謙放下手中的書卷,想了想,收斂了幾分笑容,“你做過小兵,相貌又與那墨府死去的二小姐相像,將來若許給十三叔,流言蜚語不會少?!?p> 墨白何嘗不明白他的提醒,她不可能堵住悠悠眾口,上天垂憐給了她再一次重新開始的機(jī)會,相較之前已經(jīng)好上太多,她又何必自輕自賤。
她無所謂的笑了笑,“人生從不缺流言蜚語,日子是自己過,不必太在乎別人怎么想,我相信言軒也不會在意?!?p> “哦?!蹦蠈m謙聽到墨白對南言軒的稱呼,微微拉長聲調(diào)。
墨白扶額,裝作沒聽懂的樣子。她起身跪在地上,恭恭敬敬給南宮謙磕了三個頭,“將軍,末將一直欠你一聲謝謝,如今凱旋而歸,略報當(dāng)初提攜之恩?!?p> “好,”南宮謙扶她起來,“無論將來你身在何處,我們永遠(yuǎn)是好兄弟?!?p> “王爺,我在軍中就聽聞你和顏錦媛的婚事是早之前就訂好的,圣上可有擇個好日子?”墨白狀似無意的提起。
南宮謙眉間染上一抹柔情,“下個月初六,到時候來喝喜酒?!?p> 墨白第一次見他這般模樣,心中不免為顏錦媛開心,她原來還擔(dān)心南宮謙不解風(fēng)情,看來他真是動心了,只要他好好對顏錦媛,她也就放心了。
“好啊,那我先恭祝你們舉案齊眉!”墨白眉眼彎彎,由衷的開心,“顏錦媛人美心善,你可別欺負(fù)她,好好照顧她。”
南宮謙不由覺得好笑,“怎么說的你和她很熟一樣?”
墨白汗顏,“顏府的千金,都說女兒隨父親,看顏相就能知道,錯不了?!?p> 南宮謙揚起嘴角,眸中深情款款,他自然知道。那時他在邊疆收到賜婚的消息,天知道他有多感激,兜兜轉(zhuǎn)轉(zhuǎn),她終究屬于自己。
當(dāng)晚,圣上親自設(shè)宴款待有功之臣,太子殿下和皇后娘娘伴駕左右,因為許久沒有盛事,所以圣上特別欽點皇子公主、王公貴族都來陪宴。墨白和南宮謙剛到,她一下就注意到殿前的顏錦媛,不由得腳步一頓。
顏錦媛朝南宮謙微微點頭,笑容未及眼底,表情突變,她上前一步站在墨白面前,從頭到腳細(xì)細(xì)打量,幾乎不敢相信的詢問,“墨君洛?!”
墨白聞言微笑,帶著幾分疏離澄清,“末將名為墨白?!?p> “是嗎……”顏錦媛失望,刑部早已定案,涉案的石潘和嚴(yán)琳都死了,南宮毓失蹤下落不明。墨君洛摔下懸崖尸骨無存,她曾抱有一絲希望,或許她還活著。
墨白在軍中的傳奇早已傳遍夜城,墨君洛怎么都不可能是眼前的墨白。顏錦媛掩去心頭的落寞,很有禮貌的微笑,“我是顏府千金,顏錦媛?!?p> “顏、錦、媛,”墨白念著她的名字,眸底染上一分情真,“很高興認(rèn)識你?!?p> 大殿內(nèi),圣上和南宮澤商討國事,滿面笑意,墨白按品階落座,周圍都是相熟的將領(lǐng)。晚宴前圣上就已傳旨,大家都已知曉墨白的身份,熱情的和她打招呼。
墨白起先還擔(dān)心尷尬,畢竟她隱瞞在前,又突然女裝現(xiàn)身,現(xiàn)在看來是她太多慮了。特別是之前跟她慣熟的幾個將領(lǐng),都圍過來和她寒暄。
墨白談笑之余也一直注意顏錦媛和南宮謙的互動,神色漸漸復(fù)雜惆悵,她還在惦記南宮毓嗎?南宮毓攪得南國戰(zhàn)亂四起,眼下不知是死是活,圣上已下旨貶他為庶民,盡全力緝他歸案。
一曲舞畢,圣上宣布開宴。南言軒身旁服侍的侍女為他斟滿酒杯,他舉杯向圣上進(jìn)酒,兩人遙遙相望,圣上夸贊他是南國的福將,仰頭一飲而盡,朗聲大笑。
席間一片祥和歡樂,南宮謙向圣上進(jìn)酒后就坐到顏錦媛身邊,兩人比肩而坐,一個俊朗溫潤,一個亭亭玉立,佳偶天成。
特別是南宮謙投向顏錦媛的目光柔情似水,引得眾人交口稱贊,顏錦媛喝下南宮謙斟的一杯酒,心里卻沒有特別開心。
南言軒和南宮澤談話間隙還不忘時時看向墨白這邊,她心中升起濃濃的喜悅,回他一個天真無邪的笑容,只聽圣上說道,“古語有云:巧笑倩兮,美目盼兮。朕聽十三弟贊白副將曲藝不錯,蕭聲更是一絕,不知可愿為大家奏一曲?”
兩人相視一笑的場景被抓個正著,聽圣上這般說,她不好意思抬頭看向南言軒,只見他笑著點了點頭,她落落大方的站出來。
南言軒也在眾人的目光中起身來到她身旁,他轉(zhuǎn)頭淺淺笑著看她,殿中已有宮人抬來一把古琴,他如謫仙般落座,伸手隨意的波動幾下,抬頭看向墨白。
墨白只覺心跳頓時亂了節(jié)拍,他十指靈活翻動,音樂如高山流水,清冽動人,她趕忙收斂心神,蕭聲相和,兩人四目交匯,柔情蜜意。一時間柔美動聽的樂聲飄蕩整個大殿,兩人之間的默契不言而喻。
南言軒主動彈琴實屬罕見,圣上眼神逐漸深邃,似在回憶往昔,大家都興高采烈的看著,目光在三人之間來回流連。最后一個曲音落下,滿堂喝彩。
皇后娘娘溫和的與圣上說著什么,片刻圣上興趣盎然的看向南言軒,笑著說道,“十三弟年紀(jì)也不小了,一直也沒有中意的人,此番征戰(zhàn)勞苦功高,如今凱旋而歸,封賞還未定下,不如朕先給你訂門親事,白副將巾幗英雄,女裝更是窈窕動人,別有一番風(fēng)情,朕把她賜給你做王妃,也算朕獎她護(hù)國之功?!?p> 此言一出,大殿熱鬧非常,恭喜祝福的聲音不絕于耳,墨白和南言軒跪在地上謝恩,她的手被南言軒握住,臉上開心的表情怎么都控制不住,只能低著頭掩飾。
南言軒看她嬌羞的小女兒姿態(tài),實在可愛極了,真想將她收入懷中好好疼愛一番。可眼下在大殿上,他只能輕輕捏了捏她的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