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宴席剛散,圣上特意囑咐她可以在宮內(nèi)多住些時日,墨白還沒在夜城買宅子,于是千恩萬謝。明月高懸,微風(fēng)吹過,輕輕卷起她的長發(fā),她伸手,感覺風(fēng)從指尖穿過,只覺心下一片安寧喜悅。
墨白跟著引路的侍女來到休息的寢宮,遣退眾人后剛準(zhǔn)備推開房門,手腕就被人緊緊握住。
墨白眼角只瞥到一抹月白色的身影,未來的及細(xì)想,就被他一把抱起,她聞到熟悉的味道,安心的窩在他懷中,他微微揚(yáng)起嘴角,抱著她閃身進(jìn)屋。
墨白被他強(qiáng)勢的抵在墻壁上,大腦感到一陣缺氧,她小小一團(tuán)窩在墻角,他低頭重重的吻她,奪走她所有的呼吸。
墨白呼吸不暢,微微掙扎,南言軒不管不顧,放任心中的疼惜,吻她的動作似要吞她入腹。
他仿佛化身為狼,眼中閃過誘惑放縱的光,墨白看的心下一緊,趁著喘息的間隙微弱的、提醒的喊他,“言……軒……”
他低低應(yīng)了一聲,依舊封住她的唇輾轉(zhuǎn)不停,墨白被他緊緊攥在懷中,只覺周身熱的難受,她頭暈迷糊,已不知身在何處。
南言軒原打算淺嘗輒止,可她柔弱無骨的攀附在他懷里,雙臂軟軟的搭在他腰間,他心中不斷勒令自己停下,最后卻越吻越深。
墨白被他困在方寸之間,面若紅霞,嗚咽著小聲喊他。南言軒溫柔的笑起來,他懷抱著她,低頭整理好她的衣服,啞聲問她,“你想什么時候成婚?”
墨白還沒緩過來,聽他問她,迷迷瞪瞪的抬眼看他。南言軒只覺心跳慢了半拍,他抵住她光潔的額頭,克制的親了親她,“這個月二十四號好不好?我們相識的那天?!?p> “二十四號啊。”墨白低聲喃呢著這個日期,原來他早就都安排好了。
她神采飛揚(yáng)的笑起來,“好呀,南宮謙還說讓我下個月初六去喝喜酒,現(xiàn)在他要先喝我們的喜酒了!”
南言軒環(huán)著她的腰,只覺怎么疼愛她都不夠,“真想明天就是我們成親的日子?!?p> 感受到他熱烈的眼神,墨白柔順的依在他懷中,這句話簡單純粹,令她眼眶微紅,深受感動。
她何其有幸能得他深愛,再無所求了。
啟祥殿里,只有圣上和南言軒兩人,圣上落下一枚黑子,微微皺眉,“婚期這么急,日子怎么選的?”他是預(yù)備給他大操大辦,日子自然也得選個極好的。
南言軒將白棋捏在兩指間,利落的落下,“圣上,這個月24號是個極好的日子?!?p> 哪有人會選個帶四的日子,他真是不甚滿意!
昨晚南言軒和他秉明后他就讓高公公去查過了,欽天監(jiān)沒說有問題,可也沒說是一個好日子,圣上板起臉,頗為不悅。
“七哥,”南言軒抬起頭看他,眼中流露出請求的意味,“這個日子對我很有意義?!?p> 這個輕聲的稱呼包含太多感情,仿佛他是南言軒最親近依賴的人。
圣上微微出神,不知想起了什么,片刻面色緩和許多,帶著幾分無奈,“墨姑娘也愿意?”
南言軒微微一笑,輕輕點(diǎn)了點(diǎn)頭。
圣上朗聲一笑,“罷了,朕吩咐皇后即刻開始準(zhǔn)備婚事,時間雖然倉促些,但斷然不會委屈你們。”
南言軒恭恭敬敬跪在地上磕頭,“謝七哥恩典?!?p> 他的這聲七哥極為取悅圣上,圣上拍拍南言軒的肩膀,兩人相視一笑,仿佛又回到肆意相伴的年少時光。
兩人在棋盤上你來我往,圣上感慨的說,“朕很慶幸有你這個弟弟,你重情重義……這么多年過去了,你也終于要成家了?!?p> 南言軒被圣上的情緒感染,“七哥一直都是疼我的!”
“若不是當(dāng)初有你,朕也坐不到這個位子上?!笔ド闲σ饕鞯恼f著,此番在生死線上走了一遭,心境也發(fā)生了很多變化。
眼看南宮澤將朝堂之事打理的井井有條,南宮謙事事幫襯,他的兒子們現(xiàn)在兄友弟恭,相互扶持,他心感安慰之余,也不得不感嘆自己的年老。
“臣不敢當(dāng),”南言軒正色道,“圣上有雄濤大略之才,南國國泰安民,朝堂清明,這都離不開圣上的英明治理!”
“那你成婚后就在夜城多待一段時間,”圣上笑起來,一時間沒了下棋的興趣,他丟下手中的棋子,“墨姑娘能放棄墨君洛的身份也好,她本就在兵營待過,若再被牽扯起之前的婚約,就算朕有心偏袒,流言蜚語也不會少?!?p> “婚禮就讓她從皇后宮中出嫁,有朕和皇后撐腰,自然不會再有非議。”
“圣上思慮周全,臣替墨白謝過圣上,”南言軒停頓了片刻,“只是……”
“回懸德州不急,”圣上擺擺手,“雖然戰(zhàn)事已平,南國邊境至少能維持十幾年的和平,但軍內(nèi)還有許多事務(wù)需要你處理,不任人唯親固然好,不過朕想言家軍里有將才之風(fēng)的人也可以提拔上來。”
南言軒神色微變,因為母妃的緣故,當(dāng)初父皇遷怒言家,流放、圈禁、朝堂打壓,他在宮中從萬眾矚目淪落到人人可欺,只有七哥真心對他好。
若不是如此,他也不會帶領(lǐng)言家軍鼎力相助,力排眾議打敗所有競爭者,逼得父皇只能將皇位傳給七哥。
七哥上位后為母妃平反,為言家軍正名,即便如此,現(xiàn)在的言家軍也遠(yuǎn)比上之前的鼎盛。他有心避開朝堂風(fēng)波,也不想圣上疑心,所以圣上賞賜他懸德州為封地,言家軍就基本都落到懸德州休養(yǎng)發(fā)展,只有少部分留在夜城,懸德州一切事務(wù)他也都交給南宮澤處理。
圣上看神色就知道南言軒心中的顧慮,點(diǎn)到為止,他散漫隨意的笑起來,“朕相信你的品性,澤兒也不是昏庸之輩?!?p> 南言軒惶恐的跪下,“臣并無此意?!?p> “人都愛說世事無常,其實都是個人選擇,你的選擇造就你的命運(yùn),誰都不會例外,這也是人努力活著的希望。”
墨白從宮門處出來,或許圣上早有交代,所以看守的侍衛(wèi)并未為難她。
夜城的街道還如記憶中一般模樣,湛藍(lán)的天空飄著白云,柳樹隨風(fēng)搖曳如少女飄揚(yáng)的發(fā)絲,艷陽在湖水面上蕩漾著絲絲熱浪和點(diǎn)點(diǎn)粼光,街上的行人絡(luò)繹不絕,她坐在靠近湖邊的一個茶館,右手托著下巴,左手在茶杯上無意識轉(zhuǎn)圈圈。
墨白走出茶館后腳步一滯,神色閃過一絲無奈,她收斂情緒,凌厲出聲,“出來!你一路跟著我,是不想活了!”
“小姐……”芙蓉低著頭走到墨白跟前,聲音有一絲顫抖,“我是芙蓉啊,你不認(rèn)識我了嗎?”
“可笑!”墨白登時冷了臉,“一個奴婢也膽敢以我自稱,以下犯上,墨府的下人都這么沒有規(guī)矩嗎?”
墨白離開之前墨府就已大不如前,她所謂的哥哥在神火堂始終沒有混出名堂,他日漸消沉,現(xiàn)在每日躲在墨府混吃等死。
墨夫人的娘家因為嚴(yán)琳的死遷怒她,根本不會再救濟(jì)墨府,想必他們的日子過得并不好。
芙蓉看著墨白,想從她的眼中看到一絲往日的舊情,可惜沒有,她至始至終冷著臉,眉頭不耐煩的皺著,再無別的其它情緒。
小姐原先很疼她,讓她不用總自稱奴婢,也從未這般凌厲的兇過她。眼前的人身上散發(fā)的氣息讓芙蓉覺得陌生又害怕。
墨白在戰(zhàn)場的傳奇她自然知道,面對如此相似的相貌,芙蓉不死心的詢問,“真的不是……”
響亮的一個巴掌,芙蓉緩緩伸手捂住臉,眼中最后一絲希望也消失殆盡,耳邊是墨白近乎冷漠的聲音,“再認(rèn)錯人就別怪我手下不留情。”
芙蓉跪在地上,“奴婢知錯,再也不敢了。”
茶館發(fā)生的事情被當(dāng)時圍觀的人傳來傳去,關(guān)于墨白是墨君洛的質(zhì)疑聲逐漸消失了。
七月二十日,圣上下令墨白從皇后宮中出嫁至炎月王府,圣旨一下,謠言平息。
圣上對有功之臣的封賞已下,墨白雖然不能在軍中掛職,還是被賞賜了不少錢帛首飾,她送了不少錢給曾經(jīng)救她性命的大娘和許弘的家人。
婚事不需要她費(fèi)心,皇后娘娘卻安排人每日來教導(dǎo)她王妃的禮儀宮規(guī),墨白只覺得比去打仗都勞心勞力。
此時她剛結(jié)束了女德女訓(xùn)的教導(dǎo),整個人無力的趴在床上,聽門外有響動,以為是韓溪來了,一疊聲的開始抱怨。
等她喋喋不休的抱怨完,才發(fā)現(xiàn)許久都沒有得到回應(yīng),立刻驚得一個激靈從床上爬起來,看到屋內(nèi)站著的人,開心的跳起來。
南言軒近日軍務(wù)繁忙,又兼婚期將至,已經(jīng)好久沒見到墨白。今日難得能抽出空過來看她,剛一進(jìn)屋就聽到她的抱怨,開始他還覺得好笑,漸漸眉間染上一抹不悅。
“言軒!”墨白眼中的喜色一閃而過,下意識把手背在身后,乖巧的詢問,“我剛才還以為是韓溪……怎么這個時候過來了?”
南言軒一言不發(fā),大步走過來,將她的手拿過來細(xì)細(xì)檢查,有不少做針線留下的傷口,他聲音悶悶的,“為什么不和我說?”
話一出口南言軒就后悔了,最近兩人都沒時間見面,她又怎么能跟自己說呢?
反倒是韓溪,原本不怎么進(jìn)宮的人現(xiàn)在隔三差五就給皇后看脈,借著他的名頭正大光明的“順道”去看墨白。
有幾次圣上還打趣他,說他還沒成婚,就一日不見如隔三秋,倒勞累了韓大人。
墨白沉默了片刻,頗覺慚愧,“我已經(jīng)很努力了,還是學(xué)的不好,婚期將至,我連規(guī)矩還沒有弄懂,還有……”
南言軒摸了摸她的頭,心中的憐惜和復(fù)雜之情交織在一起,一時間不知該從何說起。
他許諾她一世無憂,卻讓她因為他們的婚事受禮教之苦,獨(dú)自強(qiáng)顏歡笑的面對所有人。
墨白的懂事看得讓他揪心不已,“對不起,讓你受苦了。”
墨白溫柔的笑了笑,輕輕搖頭,“沒關(guān)系,這是我們的婚禮啊?!?p> 她語氣嬌嬌柔柔,還帶著安慰他的心情,南言軒只覺心頭一甜,伸手捏了捏她的臉。
墨白仰著頭,明艷的笑容比屋外的花都嬌俏,陽光融在風(fēng)中灑在兩人身上,南言軒深情款款的看著眼前的少女,只覺歲月靜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