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guān)于調(diào)查鄭謙吳氏夫婦的法子,易錚心里已有思路。
但在這之前,他需要先去驗證一件事。
調(diào)查鄭謙吳氏的原因,是因為他曾在幻境中看到吳氏跳江的畫面,這二人與那鬼怪必有牽扯,若能查清,則必然能搞清楚更多關(guān)于鬼怪的規(guī)律。
而易錚之所以要搞清楚鬼怪規(guī)律,是為了再次遇到那東西,然后嘗試除掉那東西。
他現(xiàn)在想驗證的事,便是在探索出更多規(guī)律之前,直接利用目前已知的規(guī)律,看看是否能夠再次遭遇那鬼物。
如果能直接再次撞鬼,那便就不用再多費心思找其他規(guī)律。
離開縣衙后,易錚馬不停蹄地趕回住處。
瞥了一眼隔壁孫翠微家門口,由縣衙派人貼上的封條,他心中響起一聲嘆息。
很快,他便將那份情緒收起,神色平靜地推開了自己家門。
回到家中后,易錚直接奔向庖屋水缸處。
“翠微姐,周大人,我,都是接觸水之后遭遇那東西的?!?p> “只要接觸水,就能碰到它?!?p> 看著水缸中蓄滿的清水,易錚隨手拿來一個空木桶,開始從水缸里舀水添進(jìn)桶里。
有了此前在縣獄的經(jīng)歷,他有相當(dāng)大的把握能免疫那東西的幻境能力。
按照柳于光所說,黃泉司還要些時間才能趕到寧豐縣。
沒有人能確定在黃泉司趕到之前,是否還會有人受害。
易錚不想再有任何相識之人受害。
而目前縣里,只有他擁有與那東西正面交鋒的能力。
看著盛滿清水的水桶,易錚單手將其提起放在桌上,深深地吸了口氣。
“如果一切順利,那么今天我非得給你弄死!”
易錚右手握緊腰間佩刀,與此同時,直接伸出左手,放進(jìn)盛滿清水的木桶。
幾息時間過去。
易錚并沒有察覺到任何異常。
回憶起此前在縣獄時的經(jīng)歷,他琢磨著興許是時間不夠,便又繼續(xù)等了一會兒。
依舊無果。
易錚又換了只手握刀,右手伸進(jìn)木桶。
仍然沒有任何異常情況出現(xiàn)。
易錚用力深吸一口氣,干脆直接將整個腦袋伸進(jìn)水桶,讓清水完全蓋過面部。
這么憋氣憋了半晌,他自己甚至都覺得已有窒息感,卻依舊沒有任何被那東西找上的跡象。
重新將頭揚(yáng)起,易錚顧不得擦干臉上的水,索性整個人直接鉆進(jìn)了水缸里邊。
又是憋到近乎窒息,也依然沒有任何遇鬼的情況。
從水缸出來,他喃喃出聲。
“莫非……這接觸水的規(guī)律,還與時辰有關(guān)?”
易錚一番回憶,發(fā)現(xiàn)的確有這個可能。
此前孫翠微遇害時,時間雖然還未到晚上,但天已經(jīng)逐漸黑了。
而后邊的周徐楷遇害,就是在晚上。
自己于縣獄中遇鬼,同樣是晚上。
易錚走出屋外,看了一眼太陽,確定現(xiàn)在的時間后,他又重新走回屋里。
“再等一個時辰試試?!?p> 一個時辰后,天色漸漸暗去。
易錚再度用木桶、水缸嘗試遇鬼。
依舊沒能進(jìn)入幻境。
一番分析后,他得出了自己目前不能再次遇鬼的兩種可能。
其一,這只鬼可能只會對目標(biāo)下手一次。
其二,除了接觸水之外,還需要達(dá)成某個條件,才會遭遇此鬼。
如果是第一種可能,易錚深知自己要想再次見鬼的話,堪稱完全無解。
而如果是第二種可能,他還有希望見鬼。
易錚看了看窗外夜色,決定明日一早便去調(diào)查鄭謙夫婦的線索。
而今夜,盡管昨夜就沒休息好,他卻也是不打算好好睡覺了。
在臥房放滿一個又一個裝滿水的木桶、木盆甚至是鍋碗。
易錚決定今夜就這么一邊休息一邊不斷接觸水,看看能否再次被那東西找上。
……
……
縣衙門口。
因為孫翠微、周徐楷的死,尤其是周徐楷這一從八品官員的死,縣衙所有人這兩日都可謂是忙得不可開交。
而大部分人,實際上是并不知道這些事與鬼怪有關(guān),更不知這世上真的存有鬼怪。
哪怕是查那跳江自盡的吳氏一事,許多辦事之人,也只認(rèn)為是縣老爺要調(diào)查一些重要事情,對涉及鬼怪的信息,并不知情。
但除了縣衙內(nèi)有品級的官員之外,也有極少部分衙吏對此事知情。
聽令于縣老爺柳于光的方肅就是其中之一。
忙了一天的他,這一日直至天上星月交輝,才堪堪放衙。
吩咐完幾名下屬今夜巡街之事后,方肅才心緒復(fù)雜地走出衙門。
他的住處在就在靠縣衙的烏江這一岸,若是往常,他會從縣衙外的路朝西走,沿著烏江岸邊主路回家,這是最近的路線。
但因為這兩日的事情,方肅實在不敢離水太近。
今日回家的路,他準(zhǔn)備朝東繞一大圈,盡可能避開烏江。
一路朝東,沒有遇到任何異常。
距離住處還有一半路程,方肅突然感覺有些尿急。
他便直接找到一僻靜無人之處小解。
興許是今日過于忙碌,這一泡尿憋了許久,無論是力度還是聲響,都十分兇猛。
對于方肅這個年紀(jì),這聲勢已經(jīng)能說是老當(dāng)益壯。
在完事后抖一抖的過程中,方肅一個方向把握不慎,灑了幾滴在手上。
他也沒當(dāng)回事,隨手擦在樹上,而后離開此處。
“的確有些緊張過頭了。”
“雖然那些臟東西的確存在,但日子卻還是要過的……”
“娘子身體不佳,小兒又剛剛出生嗷嗷待哺,可不能辦砸了差事。”
繼續(xù)回家的路上,方肅決定明天還是一切照常,不能被那些東西影響了自己的生活。
對于寧豐有鬼怪一事。
方肅的確很害怕。
畢竟他只是一個連官都不算的小小縣衙捕頭。
之前在周徐楷的案發(fā)現(xiàn)場,從縣老爺口中得知鬼怪之事后,他便一直處于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狀態(tài)之中。
也是因此,之前看到易錚脖頸上的掐痕后,他才會那般驚懼。
“我這一輩子,也沒做過什么虧心事,好事倒是做了不少?!?p> “不做虧心事?!?p> “怕什么鬼敲門?”
“之前讓周大人查清孫氏的案子,好為易相公洗脫嫌疑,他不情不愿,甚至斷定此案兇手就是易相公?!?p> “如此怠政,怕平日里也沒做什么好事?!?p> “指定是有什么虧心事,才會被那鬼怪纏上致死。”
念頭至此,方肅倏爾嘆了口氣。
“唉……可這畢竟也是一條人命?!?p> “但愿黃泉司的大人們能夠快點趕到縣里,除了那為禍寧豐的臟貨?!?p> 帶著這樣的想法,方肅晃了晃腦袋,拋掉這些思緒。
正欲繼續(xù)朝前走時。
他卻發(fā)現(xiàn)原本應(yīng)是大路的前方,居然變成了烏江岸邊!
方肅的前額上,陡然滲出冷汗涔涔。
“在上一個岔路口走岔了?”
心下有些慌張的方肅即刻轉(zhuǎn)身,走回距離方才小解位置不遠(yuǎn)的岔路口,進(jìn)而選擇正確的大路。
一路快步前行,瞥著周遭熟悉的一切,方肅心下才算暫時安穩(wěn)下來。
緊接著又走了一段距離后。
方肅原本安穩(wěn)的心,再次撲通撲通跳個不停。
因為。
他的前方又是烏江!
盡管與之前走岔路的那里并非同一位置。
但要來到現(xiàn)在這個位置,勢必是他又在上一個岔路口走錯。
可有了第一次走錯路的經(jīng)歷,方肅在經(jīng)過上一路口時格外小心。
按理而言。
他不會走到這里才對!
又是想起自從方才小解后,他便沒有再遇到什么行人一事,方肅頓覺毛骨悚然。
“現(xiàn)下還未到宵禁之時……”
“雖說這個點人應(yīng)該不多,可這大路上理應(yīng)碰到行人?!?p> “但我卻一個人也沒見到?!?p> “如此之事……”
方肅已經(jīng)不敢再往下想。
此時的他,甚至感覺骨血都在跟著心跳戰(zhàn)栗著。
他即刻轉(zhuǎn)身走回上一個路口的同時,從刀鞘中抽出自己的刀。
盡管心神極其驚懼,渾身已然被冷汗?jié)裢浮?p> 但他依然握緊了刀。
如果真的著了道。
這是他唯一的兵器。
也是他唯一能幸存的希望。
好在回到路口的過程,并未再出現(xiàn)任何意外。
找對了路之后,一路上也并沒有再出現(xiàn)任何異常。
就這么一路心驚膽戰(zhàn)地走回住處位置,遠(yuǎn)遠(yuǎn)看到屋內(nèi)燭光亮著,方肅心中才算是徹底松了口氣。
將手中緊握著的刀放回刀鞘,方肅加快腳步,朝家門走去。
他這一生。
從未有眼下這般渴望打開家門,見到在家中等候他的妻兒。
門前。
方肅敲了敲門。
很快,他那娘子便為他打開家門。
“今兒怎么回來這么晚?幾個孩子都已經(jīng)睡了?!?p> 看到娘子的笑容,方肅也是收起了方才一路上遭遇帶來的惴惴不安。
“衙門里這兩日差事實在多,估摸著后幾日,恐怕也不能早早歸來。”
方肅并未提及路上的遭遇。
他并不想把他方才深入骨髓般的驚懼,傳遞給自己娘子。
娘子笑道:“最近這般忙嗎?倒是苦了相公你了?!?p> 方肅搖頭,隨后也是一笑:“娘子和孩兒們能過上吃穿不愁的日子,再苦再累,為夫卻也是無所謂的?!?p> “好啦,相公快別站在門前了,之前給你留了個小菜,我去幫你溫點酒,吃了早日歇息罷!”
方肅笑道:“如此甚好?!?p> 剛準(zhǔn)備進(jìn)屋,他忽然想到什么,連忙叫住娘子:“娘子,最近切莫過多接觸水,水缸的水也需倒掉一些,這事我等下來做。”
“除此之外,娘子你最近也不要去烏江江岸,尤其叮囑那幾個孩子白天出門玩耍,莫要去烏江邊上?!?p> 娘子雖不知方肅為何這般要求,但也還是點頭答應(yīng)下來。
看著賢惠溫婉的娘子,方肅臉上滿是欣慰的笑容。
隨后才緩步進(jìn)屋,順手帶上了門。
但響起的,卻不是“啪嗒”的關(guān)門聲。
而是——
“噗通”。
猶如落水之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