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尼古拉耶芙娜

　　往前數(shù)幾個小時，凌晨一點。

　　尼古拉耶芙娜·葉柯洛維奇……算了，還是繼續(xù)叫禮服女吧。

　　她正望著星星。城市的夜空看不見幾顆，反而顯得深夜更加寥落。

　　她此時還是一身晚禮服，紅綢搭下，下擺挨在連抹平都沒認真做的水泥地面上。

　　粗糙的窗臺旁邊，立著一根黑色的細鐵柱，頂端掛著一只黑色的金屬方塊，拳頭大小。它指著下方的端點拉出一根軟管，另一頭扎在禮服女手臂的靜脈里，淡藍的液體從黑色方塊里流出，滴滴注入她的身體。

　　這里是一棟爛尾樓，被三人小隊定為幾個安全屋的選址之一。這個安全屋代號叫伽瑪。

　　禮服女能飛，狙擊手需要高處視野，爛尾樓沒有電梯，十層以上的樓層基本就斷絕和下方城市的交流了，三者合一，爛尾樓是個大隱隱于市的藏身處。

　　而這棟樓還沒爛到只剩骨架。大部分殼，也就是外墻還是做好了的，只是暴露著水泥的本色。三人小隊用自帶的材料堵住了空空的窗口，為了在外界看不出這里有人居住的痕跡，還用的透明材料，擋風就行，重要的是不要讓外人看出這里住了人。

　　除此以外，內(nèi)部被好好改造了一下，最外側的門洞依舊空著，不讓人覺得里面住了人，微型警報系統(tǒng)放在隱蔽的角落以防萬一。內(nèi)室的門則用軍用物資箱的堅硬殼體做成簡易防爆門——這些包裝箱本來就被設計成可以搭建簡易工事的，做成門不在話下。

　　安全屋內(nèi)，也經(jīng)過一番改造，鋪著吸音的薄海綿，還有一只到大腿高的補給箱和兩臺不到膝蓋高的黑色方形設備。

　　十個平米的房間內(nèi)，呆了三個人。禮服女、狙擊手、壯漢。

　　當然，沒有開燈。爛尾樓里住人還是蠻正常的，但小隊不想被發(fā)現(xiàn)，燈火管制是必要的。

　　禮服女坐在窗邊，一把不知從哪尋來的破舊椅子上，支著下巴看夜色，等輸液結束。

　　狙擊手阿芙羅拉拿著手機，上面連了一根線，接到一旁的筆記本上，道：“沒找到，隊長?！?p>　　禮服女回過頭來：“超乎上也沒有嗎？”

　　狙擊手是位女性，身穿灰色城市迷彩，布軍帽的帽檐遮住了雙眼。她長腿伸開，軍用皮靴左腳搭在右腳上，背靠一只有大半個人那么高的黑色長條箱。身邊有拆開一半的狙擊步槍，零件擱在黑色吸音棉上：

　　“沒有。從前天晚上到現(xiàn)在，沒有任何可能與我們有聯(lián)系的關鍵詞出現(xiàn)過。即使隱去了所有信息，也沒有找到任何有問題的新問題發(fā)布?！?p>　　“安圖諾夫？”禮服女詢問壯漢。

　　壯漢盤膝坐在墻根，身量最高，僅僅坐在地上就快和坐在椅子上的禮服女一樣高了。黑褐的頭發(fā)剃成假光，臉上戴著橘色的戰(zhàn)術護目鏡，面前擺著一臺電腦：

　　“我這里也沒有，目標墨茗沒有留下記錄，附近街區(qū)的監(jiān)控沒有有價值信息?！?p>　　禮服女沉吟：“她上午為什么會去市中心呢？那個房客查了嗎？”

　　“查了，是無關人等?！本褤羰值?，“用了藥，他什么都不知道，我猜是一種單向聯(lián)系，但是是超能力受體還是無意識情報下線就不能確定了。何況這樣一個人，價值也實在太低?！?p>　　“那個被墨茗救走的年輕人呢？”

　　“沒查到。廬州學籍系統(tǒng)我們沒料到要查，沒有做相關準備，沒有查閱的辦法。戶籍系統(tǒng)不能打草驚蛇。”

　　查《超乎》也是無奈之舉，狙擊手猜測那個少年可能是個新覺醒的能力者，那么有一定可能在超乎新人區(qū)找到蛛絲馬跡，可惜沒有。

　　“醫(yī)院呢？”少年被狙擊跳彈擊中了，醫(yī)院也是切口。

　　“沒有，沒有類似傷害的人員被收治。市內(nèi)的醫(yī)院都查過了，他們沒去醫(yī)院?！?p>　　“你的【千靨】呢？找不到嗎？”

　　“已經(jīng)盡力排查了，但……”狙擊手搖搖頭，“附近街區(qū)和醫(yī)院都看過了，沒有?！?p>　　壯漢插嘴：“也可能是高來高去，借用一下醫(yī)院的資源治療，別人都不知道。這樣我們是沒法得知的?！?p>　　他身邊立著的金屬骨架發(fā)出了“?！钡囊宦暎娏恐甘緹糇兂闪司G色。壯漢面前的電腦也扯出一根線，連在這架和壯漢一樣高的金屬外骨骼上。聽到充能結束，壯漢開始低頭維護起自己的裝備來。

　　禮服女有點頭疼，“嘖”了一聲，戴著蕾絲花紋手套的指尖揉動額角：“只能等33小時以后給頭兒去電話了嗎……”

　　“目前看來是的?！本褤羰钟幸徽f一。

　　“今天不做，明天就遲了。”禮服女用俄語諺語喃喃道。

　　望向夜色下的城市，廬州的七百萬人口就像大海，滴進去的一滴墨汁是找不到蹤跡的。

　　幸好還有頭兒。頭兒的每次坐標報告都極為準確，只要行動夠快，敵人想跑都跑不掉。

　　雖然不知道為什么頭兒只愿意給兩天一次的位置報告，要是可以的話，禮服女寧愿選半小時的精準追蹤，一次性打死了賬。現(xiàn)在拖了這么久，別說變數(shù)了，就是做局都夠了。

　　但頭兒總是對的。即使一時出錯，事后也能證明是對的。

　　48小時才能使用一次的位置追蹤，最大的破綻是，目標在猜出有時間空隙后，利用這段時間拼命逃跑，到時候即使坐標顯示出來，目標也跑得足夠遠，知道位置也失去了意義。

　　所以大前提是，限制戰(zhàn)場范圍或者用其它辦法釘住目標。

　　來時他們的各種預案里，就有類似的情況。推演結果是，目標墨茗在第一次甩脫追蹤后，會察覺己方有追蹤能力，但沒法確認細節(jié)。而切香腸的蠶食戰(zhàn)術墨茗也能推測出來，按照墨茗的能力和以往的任務風格、以及己方表現(xiàn)出來的戰(zhàn)力，她會判斷逃跑會被反復騷擾削弱，主動性很強的她是不會坐以待斃的。

　　她最終會決定，在下一次接觸中直接對決。

　　只是變數(shù)還是出現(xiàn)了。今天上午的追蹤中，莫名其妙的位置出現(xiàn)的莫名其妙房客和莫名其妙年輕人，讓她也感到不對勁了——不是該地區(qū)維持治安的能力者，甚至都不是能力者，在這場對決中能干什么？

　　新覺醒的？不說剛覺醒的能力就立刻能戰(zhàn)斗的概率有多小，沒有戰(zhàn)斗經(jīng)驗的年輕人，生死搏殺時真的不會腿軟嗎？

　　除非能力特別強悍……又繞回去了。這還是不想了，想不出來的。

　　結合今天發(fā)生的種種意外，最大的可能性，就是本地能力者。她遇到了，并暫時征調(diào)了一位能力者，這樣我們面對的就是兩名能力者……

　　可惜，能力者名單算是級別很高的機密了，每個超凡能力組織都一樣……沒法確定她幫手的能力。

　　現(xiàn)在雙方都有未知的黑暗面了。

　　在自帶戰(zhàn)爭迷霧的棋盤上，只剩雙方棋手的決定了。

　　禮服女回想任務目標、任務預案、任務細節(jié)、最終手段等等等等，最后又想起這三十多年來頭兒做出的次次正確決定，她做出了決定。

　　“33小時以后，我們按原計劃聯(lián)系頭兒，開始突擊。待機時間里，以目標墨茗最后出現(xiàn)的地點為中心，就近設置一個新的安全屋待命，保證她出現(xiàn)在廬州的任何一個角落我們都能最快趕到。明白？”

　　“是！”狙擊手和壯漢齊聲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