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斬草除根（二）
李奉連滾帶爬出去叫郭子瓊。
倒是這郭大人似乎并不怕天子之怒，好整以暇負手進來，跪下行禮。
“微臣……”
“你說，如今怎么辦?！庇暇傅酃庵_，轉(zhuǎn)身坐到榻上，打斷了郭子瓊的話。
郭子瓊尚跪著，一手撐在膝前，抬頭看向酉靖帝。
“怎么？”帝王冷笑，“紫衙衛(wèi)屬皇城十三衛(wèi)之首，朕將虎賁金吾兩衛(wèi)人手都給了你，就是想安安穩(wěn)穩(wěn)打個獵。春獵如今才幾日，你就叫朕睡不好覺，還有臉看朕？”
“微臣不敢?！惫迎偣杂X跪好。
“說！”帝王喝道。
“微臣以為，此事不能張揚，還是以安撫安國公府為重?！?p> 酉靖帝伸手把弄坐塌上的虎頭雕紋，“到底怎么回事？”
郭子瓊搓了一下鼻子，尷尬道：“朗五姑娘身邊丫鬟所言，有一日她們在湯泉殿外丟了耳環(huán)，今日想去尋。看到湯泉殿內(nèi)空置，便想進去玩樂。待換好衣裳出來時，不知為何就遇到了昭王殿下。昭王已然飲了酒，只當五姑娘是他府上的人，便……丫鬟跑出來尋人，待安國公夫人帶人去的時候，已釀成大禍。”
酉靖帝冷冷看著郭子瓊，“朕問你，到底，怎么回事?！?p> 郭子瓊垂眸思量片刻，道：“怕是五姑娘心里早有想法，只是，不知道她以為在湯泉殿里的人誰，左右不是昭王殿下?！?p> 這樣說，酉靖帝便明白了。
朗五一開始，想來是奔著誰去的，只是不成想，那人變成了昭王。
昭王喜不喜歡泡湯酉靖帝不知道，連城王卻著實喜歡泡湯的。
此處湯泉殿當年也確實是為了連城王建的。建成后，在殿后種了兩棵梧桐樹，以寓意長相伴。
酉靖帝眼神再次冷下來。
“你說，她在湯泉殿外丟了耳環(huán)？可有說是哪一日？”
郭子瓊不動聲色勾了一側(cè)唇角，“丫鬟哭哭啼啼，說不明白，待微臣再去審問。”
“不用問了?！钡弁跎裆廁v，“將她處理掉。至于朗五，你親自去看看她，若她真的無辜……”
酉靖帝捏著眉心咬了咬后牙，“封她一個縣主吧，來日婚事朕親自安排。若她知道了什么……”
帝王神色不定，“也不必留了?！?p> “微臣遵旨?！?p> “出去叫安國公不必跪了，今日的事不會外傳，只要他不聲張，朕保他門楣干凈。禮部本司還缺一個員外郎，叫朗復去?！?p> “是?！?p> “湯泉殿內(nèi)一應(yīng)奴才，服侍有差，李奉去處理干凈?！?p> 李奉忙應(yīng)道：“奴才領(lǐng)旨?！?p> “昭王，幕南倫。”帝王手指捏著虎頭雕紋，疲累道，“讓司禮監(jiān)擬旨，忤逆君王，言行僭越，衣式違制，德行有虧，褫奪昭王稱號，貶為庶人，即刻讓宗府來帶人。”
李奉道：“奴才遵旨?！?p> 帝王說了這些，似是真的累了，“此事到此為止，朕回幕都之后，不想聽到任何關(guān)于此事的傳言?！?p> “是?！?p> “滾吧?！钡弁醺杏X有些冷，起身往后去。
郭子瓊退出殿外，剛要走，被李奉攔住。
“大人，大人……”
“嗯？”郭子瓊轉(zhuǎn)身，心情不錯，“公公可有吩咐？”
“大人折煞奴才了，奴才給大人磕頭?！崩罘钕袷且?。
他還有個棘手的人在偏殿醉酒未醒。若是待會兒醒了，再擾了酉靖帝的美夢，李奉別說這個腦袋，怕是祖墳都要被皇帝掀了。
“奴才求求大人，給奴才支個招?！?p> 郭子瓊笑道：“公公要派人去宗府報信，左右都是一趟車馬，勞神費力。何不做個好人，將昭王殿下，啊，幕南倫送去宗府呢。想來濟王殿下會記著公公好意的?！?p> 濟王七十多歲了，如今掌管宗府。
李奉面露難色，“這，圣旨未擬，若是來日……”
不拿圣旨就押人回去，的確不妥。
郭子瓊自顧往外走，“來日？你還指望來日昭王能翻身？”
廢為庶人，關(guān)入宗府，又戳了皇帝心窩子，誰還能翻身呢。
李奉心里稍安，見郭子瓊不消一會兒工夫就出了殿門，只得搖頭。
郭子瓊在殿外見了哭成一團的朗夫人，以及須發(fā)半百的安國公朗卜。
他將酉靖帝的話委婉告知，勸道：“陛下許諾如此，也已將昭王安了僭越罪名處置，如此大家都好。國公爺好好想想，真的希望五姑娘名節(jié)受損嗎？”
言外之意，真的希望這拿到手的好處不要了嗎？
安國公氣憤之余，卻也早打好了算盤，能從這件事中得到什么好處。
說不得，酉靖帝已經(jīng)將他所有想要的都安排好了，女兒封了縣主，來日婚事雖然不會太好，但也總比現(xiàn)在的身份要貴了些。
兒子進了禮部，雖然不是什么要職，卻也總比閑散紈绔強。
另外昭王也廢了，安國公府沒有理由咬著不放。
只是朗夫人啼哭不止，“我的兒，這輩子可如何是好啊?！?p> 郭子瓊往寢殿方向看了一眼，又抬頭看了看月亮，陰森森笑道：“夫人若再哭，驚了陛下清安，惹了太后來問，此事可就捂不住了?！?p> 輕飄飄一句話，有效的止住了朗夫人的聲響。
安國公看向自己夫人，“你還是回去問問你的好孩子吧，莫要再丟人現(xiàn)眼了?！?p> 朗夫人不敢出聲，眼淚卻止不住。
安國公拂袖而去，朗夫人忙在后邊跟上。
郭子瓊站直身子，在微弱的月光下，勾唇笑了起來。
寢殿中，帝王赤足重回臥榻，冰涼的腳被一雙溫暖的手握住。
男子渾厚的聲音道：“處理好了？”
年輕的皇帝在臥榻躺下，手指覆住眉眼，“嗯”了一聲。
連城王頭發(fā)散著，看著帝王的面色，眸間深沉，“可還棘手？”
“尚可，郭子瓊會安排好?！钡弁跻桓逼＠鄣哪印?p> “那，應(yīng)該不會再有人來打擾我們了吧?！边B城王笑道。
帝王的手從眉目間拿開，神色幽幽看向連城王，唇間溢出一絲冷笑，“連城王爺好魅力，勾得幕都女子都要送上門去?！?p> 這不冷不熱的一句話倒是叫連城王怔了片刻。
隨后他寬厚的手掌扯過帝王手腕，笑道：“說的對，我喜歡送上門來的?！?p> 次日一早，郭子瓊奉命至安國公府瞧瞧五姑娘。
前一夜怕是朗月茗還不能平復，過了一夜，想必朗夫人已經(jīng)將其中利害關(guān)系與她一一說明了，她只要不蠢，自然能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