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鬟手腳麻利的端了臉盆毛巾等物,伺候寧寒溪洗漱完,又敷了臉,這才出去回蕭氏打發(fā)來的人。
待寧寒溪梳好了頭,遂起身去蕭氏房里。
時候已經不早了,日頭又烈了起來,這幾日似乎一天熱似一天。
兩個嫂嫂請了安各自回房,嬤嬤給打簾子進門的時候,寧寒溪就見只有蕭氏在房里看帖子。
見她了,蕭氏伸手招呼她到羅漢榻上坐下。
“你來瞧瞧,魏國公府的帖子,約我們府上一同去上香呢。上次不是去了普陀寺一趟,我陪著何夫人,不知怎的,她竟然說我這嘴是開了光。她府上六公子媳婦前幾日剛查出來有喜了,這便要去還愿呢?!?p> 寧寒溪覺得眉間還隱約有痛意,心想著還得叫知恩去熬一碗藥喝了才是。
故而蕭氏的話聽了半截,也沒答話。
蕭氏見她心不在焉,疑惑看她,“怎么了,想什么呢?昨日去宮里可還玩的好?回來的也太晚了些,叫我提心吊膽了半晚上。”
“都是些女孩子,玩了會兒飛花斗酒,一時高興就忘了時辰。”寧寒溪淡淡道。
“我是知道你們的,太后也是個愛湊熱鬧的,不然也不會留你們這么晚。”蕭氏將手邊的帖子放在一旁,“我昨日也是才聽柳府的夫人說起來,原是要給陛下選秀。想來昨日的簪花宴不簡單,可有什么出挑的人兒得了太后青眼?”
寧寒溪眉間一跳,神色轉差。
她這樣子,將蕭氏嚇了一跳,“你怎么……”話說了一半,猛地驚道,“難不成是你?!”
寧寒溪捏著眉心,“不是,母親莫慌,不是我,怎么可能?!?p> 蕭氏卻不能放心,“當時春獵,太后叫了你去給賞賜,我就覺得不簡單。后來又是叫你入宮,又是宴會的,次次都不落下你。怎能叫我不慌。昨日你都干什么了,陛下可去了?”
寧寒溪嘆了口氣,往門口看去。
蕭氏會意,示意身邊嬤嬤帶著丫鬟都出去。
“說罷。”待房內只有母女二人的時候,蕭氏道。
寧寒溪只覺頸后都開始疼,卻又不得開口道:“母親,我與你說的這事可能難以接受,但你也要聽我說完,先莫著急?!?p> 蕭氏臉色僵住。
寧寒溪便將昨日宮宴上的事說了一遍,只是省略了與郭子瓊在馬車里的那一段對話。
待到寧寒溪說完,蕭氏臉色發(fā)白,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半晌之后,才仿佛找回自己的聲音,“此事……”
說了兩個字又停下,手心拍手背嘆道,“陛下這人,最是有主意的。恐怕還真是……墨棠知道這事,我去問問他!”
“母親,雖然圣旨未下,可是王爺也不見得能左右呀?!?p> 蕭氏臉色發(fā)白,“聽你意思,太后也是不知情的?!?p> 寧寒溪兀自搖頭,“旁人不知道太后,母親還不知嗎。為了陛下,別說是個我,便是娘娘她自己都是愿意舍棄的。”
三言兩語見,蕭氏只覺此事已經窮途末路,真的無法挽回了。
寧寒溪靜靜坐在羅漢榻上,雖然眉角眉心都一跳一跳的疼,卻面色平靜看著蕭氏。
“母親,無妨的?!?p> 似乎是安慰蕭氏,也似乎是在安慰自己。
寧寒溪淡淡笑了聲,“女兒遲早要嫁,前幾日母親不是愁我婚事,如今也不用著急了。”
蕭氏擰眉,“那怎么能算一回事。我是想讓你尋個好兒郎,能好好待你,不求富貴權勢,但求能一輩子平平安安。如今,這,與我預想的也差太多了?!?p> 蕭氏確實沒想到酉帝會來這么一招,本來想著叫寧寒溪安安穩(wěn)穩(wěn)過一輩子也便罷了。目前來看,恐怕這想法要成個愿望了。
寧寒溪纖細手指將手中錦帕繞了兩圈,又松開,再繞。
“母親覺得陛下糊涂嗎?”
蕭氏忽的聽她這樣說。
幸好房內無人,蕭氏還是謹慎的起身看了一眼,見門外嬤嬤離的遠,這才稍稍放心。
“你這心直口快的性子,真得改改了?!笔捠蠐鷳n嗔道。
寧寒溪揚起臉,看著蕭氏,她臉上稚氣未脫,笑起來尤其孩子氣。
“母親說說看,覺得陛下是個糊涂人嗎?”
蕭氏吐了口濁氣,捻著帕子一角按了按唇角。
“說起來,那位倒是個少有的明白人。
“太后性格其實算不得強硬,當年入了皇家也沒想到會有今日。倒是盛康,我是看著他長大的。小時候瘦的跟什么似的,雖然沒入冷宮,也差不多了。
“我還記得那年冬日大雪,我隨你父親進宮。他在殿外等我,只穿了一身單衣,手腳都生了凍瘡,還仍站的筆直。
“你父親說,他年少自開蒙讀書就開始習武,每日都不落下的。還是我派人送了藥膏給他,生怕他以后落了痛癢的病根。”
寧寒溪垂眸聽著,不答話。
蕭氏搖頭繼續(xù)道:“旁人只道他心性堅韌,異于常人。倒是我說,如今這位子,真是他一寸骨一寸血爭來的。自然也少不了年少時的歷練,那番苦不是常人能忍。”
寧寒溪手里錦帕已然皺了,她將帕子鋪在腿上捋了捋,“所以,今上是個明白人。他又何必為難父親母親,何必為難侯府呢。我想,他必然也為母親想過,為我想過的?!?p> 蕭氏神色幾轉,她自覺當年酉帝和太后艱難時照拂不少。
雖然她不至于蠢到此時拿那些陳年舊事來求些同情,卻也深覺,酉帝那樣的一個人,應不會對自己的孩子無情至此。
蕭氏遲疑道:“話雖如此,但自他登基也三年有余。誰知道坐上那位子會不會心性變了呢?!?p> 寧寒溪想到湯泉殿那兩棵梧桐樹,慢慢道:“心性,哪是說變就變的?!?p> 蕭氏聽她這樣說,心里稍微放松,但還是擔憂,“左右我要去靖南王府一趟的。我聽說墨棠近日總在紫衙衛(wèi)那處廝混,我去尋他問問那人品行。不是我要刨根問底,只是,坊間傳的那人名聲實在不好?!?p> 寧寒溪微怔。
蕭氏自顧說道:“早前也沒仔細關注這人,不知道到底是個什么樣的人。哎!卻也不知圣旨何時下來。不行,我得給你父親修書一封,叫他拿個章程才是?!?p> 寧寒溪還未來得及說話,就見蕭氏已匆匆去了內室,留下她自己無奈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