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二回拍戲場
晚間,清陽湖面上波光粼粼,一只小紙船從岸邊飄至湖中央,慢慢沉入湖底。
岸邊的男子彎身再疊一只紙船,輕輕推入湖面,看著它再沉湖底。
反反復(fù)復(fù)幾次下來,紙船疊了不下十只,每只剛到湖中央便沉了底,躲在湖邊一涼亭中的綠衫女子見此一幕忍不住長嘆一聲。
都道反派沒有心,可如今為了一個已經(jīng)故去多年的義母,納蘭無愧竟大晚上的在這清陽湖邊疊紙船,懷念故人。
怎么看,都不是那般無心之人。
“出來吧?!?p> 納蘭無愧忽開口,平與歡以為是發(fā)現(xiàn)了自己,剛想要往出走時,一名黑衣男子先她一步來到了納蘭無愧身前。
由于隔著一段距離,她并未能看清那黑衣人樣貌,只隱約聽得出他的聲音有些耳熟。
黑衣人道,“任二小姐的仇,我是一定要報的。”
納蘭無愧笑笑,“你報你的,跟我有什么關(guān)系?”
黑衣人微微側(cè)了側(cè)身子,壓著聲音再道,“我殺不了你,但可以殺了她,她險些害死歲宜,歲宜寬宏大度,不計前嫌,但我是個記仇的人,平素必須付出代價!”
第六感告訴平與歡,突然出現(xiàn)的黑衣人不是什么善茬,她正準(zhǔn)備轉(zhuǎn)身離開時,脖子上就多了一只大手。
黑衣人將她拖著一路狂奔,最后停在湖邊,二話不說將她往忽里一丟,整個人瞬間往湖底沉去。
冰涼的湖水將她淹沒,本能的想要掙扎一番,卻因不習(xí)水性越掙扎下沉的越快。
窒息的感覺涌入腦中,身體已無了再掙扎的跡象,昏迷那一瞬,她仿若看見有一團(tuán)人影正朝她游來。
床頭的鬧鈴響個沒完沒了,平與歡不耐煩的扯下頭上的被子,伸手去關(guān)鬧鈴。
就在她伸手那一刻,整個人瞬間清醒。
她猛地坐起身來,果真發(fā)現(xiàn)自己又回來了。
不等她細(xì)細(xì)回想,劇組的電話就打來了。
看看時間是下午三點整,腦中恍然想起今天還要去劇組拍戲。
簡單收拾了一下自己,平與歡趕緊去了劇組。
“不拍了?什么意思?”才到劇組,就聽到自己的那場戲推遲了,推遲的原因是飾演反派男二的那個演員有事沒來。
得知只是推遲,以后還會補回來,平與歡也沒多生氣,畢竟誰還沒點事了。
既然來都來劇組了,現(xiàn)在回去又沒什么事可干,倒不如趁著這個機會多學(xué)一學(xué)其他人是怎么演戲的。
今日劇組拍的是太子妃頂替妹妹嫁給太子的重頭戲。
戚府大廳里,戚家庶長女戚梓柳將嫡妹戚梓檸一巴掌扇到一旁,仰頭笑著看向坐在正位上的戚父戚母。
“還請父親和母親再好好想一想,明日該送誰去東宮?”戚梓柳穩(wěn)穩(wěn)坐回座位,不緊不慢端起一盞茶送至嘴邊慢品。
被扇了一巴掌的戚梓檸沖過去將戚梓柳手中的茶杯一推,破口大罵道:“你這個不要臉的賤胚子,我才是戚家嫡女,我才是未來的太子妃,你算個什么東西,也敢跟我——”
一個“搶”字沒說出口,坐著的人反手又是一巴掌。
戚梓檸還想打回去,怎料自己力氣沒對方大,只能認(rèn)栽。
“夠了!”戚母實在是看不下去一個庶女竟當(dāng)著自己的面,動手打自己親女兒,板起臉來喝止住了戚梓柳。
戚梓柳也不惱,很是從容的將面前的妹妹一腳踢到戚母腳下,仰著頭笑問:“母親這是想明白了嗎?”
戚母扶起腳下的戚梓檸,冷眼瞪著身側(cè)的戚父,低喃一句:“廢物一個?!?p> 戚父嚇得縮了縮頭,不敢言語。
這個家,他哪能做得了主啊。
等不到戚母給答復(fù),戚梓柳便要起身走:“既然母親還沒想好,那女兒就先退下了。只是可惜了我那位弟弟……母親你說,他在牢里住得可還習(xí)慣?”
一提到戚家唯一的嫡子戚梓楊,戚母恨不得上去撕爛這位庶女的嘴。
可是她不能這么做,若是此時跟戚梓柳翻了臉,那戚梓楊必死無疑。
戚家三代單傳,如今唯一的嫡子又因牽扯到一樁命案而入了獄,她怎能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兒子慘死獄中。
戚母起身叫住了戚梓柳,正色道:“只要你能保楊兒不死,從今往后你就是我戚家嫡女戚梓檸,未來的太子妃。”
話一出,有人悲有人喜。
戚梓柳抿嘴一笑,對著戚母行禮應(yīng)了聲:“母親放心,明日我入東宮之時,就是您兒子……不,是未來國舅出獄之日。”
話罷,戚梓柳便抬步離開。
被頂替嫡女身份的戚梓檸哭嚷著來到戚母身旁,怒喝道:“為什么!母親為什么要這么做?明明我才是您的嫡親女兒,我才是該入東宮的那個人,您為什么要答應(yīng)她!”
戚母斂了斂眉,看都沒看眼前的戚梓檸,只喊著門外的婆子丫頭:“送大小姐回房,沒有我的允許誰都不準(zhǔn)放她出來!”
“大小姐?母親您在說什么?我是檸檸啊——”戚梓檸不敢相信自己的母親會如此狠心。
只是戚母壓根不給她說完話的機會,厲聲喊著門外進(jìn)來的婆子丫頭:“愣著干什么,還不快把人給我?guī)氯ィ ?p> 幾個婆子丫頭無奈,只能生拖硬拽將戚梓檸拉了出去。
在導(dǎo)演一聲“過”之下,所有演員都松了一口氣。
扮演太子妃的演員趕緊跑到扮演妹妹的演員跟前,拉著她不好意思的道著歉。大概意思就是說“剛才實在不好意思,臉還疼不疼了?”
畢竟被扇那么兩巴掌,臉是真的會腫。
片場休息時間,三位導(dǎo)演和幾個演員又聚在一起聊開了劇本。
平與歡百無聊賴的拿出手機刷起了視頻,腦子卻時不時想起自己在書中經(jīng)歷的那些事。
她還是想不通自己為何會穿書,又為何會突然穿回來,也不確定她有沒有下次穿書的可能。
導(dǎo)演不知什么時候已經(jīng)站到了她身后,又給她遞了一瓶水:“心情不大好啊,怎么了?”
他方才在那邊跟演員聊劇本時,就瞧見這小丫頭臉色難堪,眉頭緊皺,看起來一點精神也沒有。
這才想的過來看看她。
導(dǎo)演的突然關(guān)心,讓平與歡有些受寵若驚,她不過就是一個跑龍?zhí)椎男⊙輪T,什么時候有這臉讓導(dǎo)演關(guān)心了。
“沒事,謝謝導(dǎo)演。”
平與歡接過水,對著導(dǎo)演又是彎腰又是道謝,導(dǎo)演卻笑著讓她不用這么拘謹(jǐn)。
面對這么大牌的導(dǎo)演,別說她一個跑龍?zhí)琢?,就算是那些?dāng)紅明星多多少少也會有些不自在。
平與歡不知所措的愣在一邊,社交恐懼的她實在不懂得怎么跟人聊天,導(dǎo)演又問她:“昨天晚上沒有休息好嗎?臉色這么差?”
“嗯,也沒有吧?!?p> 也不知是她回答的太實誠,還是別的原因,導(dǎo)演竟盯著她笑了起來,不免引起了周圍演員和工作人員的注意。
扮演太子妃妹妹的女演員也注意到了這一幕,手里拿起劇本,踮著腳尖跑了過來。
妹妹翻開一頁劇本,遞到導(dǎo)演面前請教:“導(dǎo)演,我這里有一段劇情,不知道怎么演才能更貼合這個角色,您能教教我嗎?”
導(dǎo)演也很是耐心的低頭看了看妹妹指的地方,問她對這一段的理解:“說說你是怎么想的?”
妹妹說了幾句自己對這一段劇情的理解,但似乎都沒說到點子上,導(dǎo)演又問她:“你怎么看待你演的這個角色?”
“我演的是戚家嫡女戚梓檸……她這個角色吧,其實我覺得蠻可憐的……明明她才是可以成為太子妃的人,可卻因為自己有一個不成器的弟弟……”
戚家嫡女戚梓檸,身為戚家唯一的嫡女,將來要母儀天下的世家貴女,卻在出嫁前一天被生母關(guān)在了房中,眼睜睜看著庶姐戚梓柳以自己的名義嫁給了太子。
這一切的起因,都是因為戚家有個登徒子戚梓楊,這位登徒子身為戚家唯一嫡子,仗著自己身份尊貴強搶民女。
幾日前竟活生生打死了一個不愿被他欺辱的農(nóng)家女,那農(nóng)家女的母親將戚梓楊告上官府。
事關(guān)一條人命,官府又不敢有所怠慢,只能先將戚梓楊關(guān)進(jìn)牢中審問。
戚父戚母為了讓自家不成器的兒子能免受責(zé)罰,便去找了那少女的母親,想私了此事。
可那母親死活不愿,正是這時,庶女戚梓柳說是有辦法讓戚梓檸不受責(zé)罰,但要求是她要以嫡妹戚梓檸的身份嫁給當(dāng)朝太子。
戚父戚母為了救戚家唯一的嫡子戚梓楊,只能被迫答應(yīng)戚梓柳以戚梓檸的身份嫁入東宮。
導(dǎo)演幫助飾演太子妃妹妹的演員理清這層關(guān)系后,又問她現(xiàn)在是怎么看待這個角色的。
妹妹結(jié)巴了好一會兒,也沒說出讓導(dǎo)演滿意的答案,導(dǎo)演只好讓她回去再好好想一想。
才打發(fā)走“太子妃妹妹”,“太子妃”又來讓導(dǎo)演幫自己解惑。
平與歡心亂得很,也沒什么心思聽下去,跟導(dǎo)演打了聲招呼后離開了劇組。
坐地鐵去最近的公園轉(zhuǎn)了轉(zhuǎn),心情稍微好了一點。
不管她這兩天究竟有多奇葩的經(jīng)歷,那都是虛幻的,生活不會因為她“做了個夢”就會發(fā)生翻天覆地的變化。
第一次穿書醒來后,她也有想過去找個心理醫(yī)生看看,可當(dāng)一條銀行短信彈出手機界面的時候,她果斷放棄了這個想法。
生活處處都需要錢,而她是個窮鬼,一毛不拔的窮鬼。
一輪落日銜掛天邊,道路兩旁是望不到盡頭的汽車,十字路口是走不完的行人。
有時候這座城市很大,大到她無從選擇。
有時候這座城市很小,小到她無處可去。
在萬家燈火點亮之前,平與歡已經(jīng)從麻辣燙館回了出租屋。
屋里依舊空無一人。
這間出租屋是她跟之前一起拍戲的一個小姐姐合租的,前段時間小姐姐因一部戲走紅,已經(jīng)有公司簽下了她。
前不久才進(jìn)了一個大劇組拍戲,聽說還是女一號。
小姐姐搬走后,這屋子也冷清了許多。
她這幾日除了要演“平素”這個角色外,還有幾個劇組也在招募演員。
之前試鏡通過了,相信用不了幾天她也能進(jìn)組拍戲了。
聊天,刷視頻,看小說……
一頓熟練操作后,平與歡漸漸有了困意,給手機沖上電,躺進(jìn)了被窩。
床上人進(jìn)入夢鄉(xiāng)那一刻,手機屏幕亮了一下,是來自劇組群的一條消息。
“因女一號路遇車禍,明日暫停拍攝……”
上京城,平府。
“阿素,阿素。”
大堂嫂的聲音從耳畔傳來,榻上的人翻了個身,迷迷糊糊的睜開了眼,待看清四周的環(huán)境時,平與歡確信自己又回來了。
經(jīng)過詢問得知,黑衣人將她推入湖底之事發(fā)生在昨夜,救她的不是別人,正是納蘭無愧。
納蘭無愧對她落水之事并沒說實話,大堂嫂對外宣稱她是因為太思念姑母,所以才想著去清陽湖轉(zhuǎn)轉(zhuǎn),卻因天黑路滑,不慎落入水中。
“阿素,嫂嫂知道你是個重情重義的好孩子,這么些年過去了,也知道你還是沒辦法釋懷,這些嫂嫂都懂。
可你也知道,姑母生前最是疼愛你,她若在天有靈看到你這般模樣,不知要有多心疼……”
大堂嫂一邊抹眼淚一邊勸著她,二堂嫂端了湯藥從外走來,見著大堂嫂哭成了淚人,重重將藥碗放在桌上,瞪著平與歡。
平與歡只覺得二堂嫂這目光似要吃了她,嚇得縮了縮身子,大堂嫂擦干眼淚,將二堂嫂往一旁拽了拽,“你不要這么看她,會嚇著她的?!?p> “嚇著?她膽子可大著呢,連死都不怕,還怕被嚇著?”
二堂嫂不知何故,惱了起來,一個勁兒的瞪著她。
二堂嫂脾氣雖不好,可這些時日下來,卻從未對她發(fā)過一次火,也不知今日這是怎的了,竟惱成這樣。
“阿素,快把藥喝了?!贝筇蒙⑺幎藖磉f給她,拉著二堂嫂出了房門。
檐下,大堂嫂示意二堂嫂不要動怒,二堂嫂卻壓著火氣不滿,“我可是查清楚了,什么不慎落水,分明就是叫人給推下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