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彎打正著成伉儷
這分明是在有意躲避著什么，分明是怕自己被郭琯認(rèn)識出來。
這一閃想，劉楠才知道，剛才一進(jìn)茶棋室大門，正可望見郭琯的正面，并且和陳平在談笑風(fēng)生。劉宸本來輕盈如風(fēng)的身姿突然病懨懨的繾綣，說什么我頭痛，我要回閨房，我想休息，原來都是因?yàn)榭匆娏斯g的緣故。
“呵呵……”
劉楠不禁噗呲一抿笑，并且?guī)缀鯖]有一絲的唇顫，這笑聲如同天際的一淡淡薄云，空曠而要闃靜。
“妹妹，不認(rèn)識的，姐哪會認(rèn)識這個書呆子，不認(rèn)識的，再說妹妹也知道，這么多年來，姐有過認(rèn)識一個男的嗎？”
劉宸還是有點(diǎn)慌亂，因?yàn)樽约旱膭偛胖?，有點(diǎn)說過頭了，因?yàn)榧热徊徽J(rèn)識，何必如此糾結(jié)，如此遮遮掩掩的。
……
“好，好，姐，不認(rèn)識就不認(rèn)識，不過妹妹把話也說在前頭，今日妹妹讓姐姐來這里陪我下棋，妹妹可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是有另有所圖的，這點(diǎn)姐也應(yīng)該有所察覺，是不是姐?！?p> 劉楠話里有話，直接把自己的目的，拋在了棋盤上面的空氣里。
“什么，有什么事情瞞著姐，是不是想把姐推銷賣給那個書呆子，一個剛上任的姑蘇知府……”
劉宸也明白大許，九分的劉楠意思，已經(jīng)在她的思緒里肯定。
“是的，姐姐，你也這么大年齡了，都二十八的一個大齡剩女，可別生氣，說你半老徐娘也不為過，這是什么情況，你知道嗎？前幾日妹也一直做夢，娘一直在妹妹的夢里說，劉楠??！你一定要多多關(guān)心你姐姐，你姐姐就是太高傲，高傲的連我這個娘都不敢相信，她的意識里只有自己是文姬公主，是明英宗的血胤，是帝室之胄，可是現(xiàn)在是成化年，還有個專橫跋扈的太后，我們這些皇室血胤，根本就是他們的累贅，他們的眼中釘肉中刺，所以還是忘了自己是公主吧！讓你姐姐找個好的，人比較老實(shí)的給嫁了吧！娘一直在擔(dān)心著她，都已經(jīng)二十八歲了……”
說著劉楠不知不覺的流下了眼淚，抽泣了起來。
“妹妹?。∧阋矂e難過了，但姐真的不想嫁人，姐要一直住在太尉府，陪著妹妹和妹夫，還有乖巧聰慧的小陳茜，姐真的不愿離開這里，不愿離開與姐一起風(fēng)風(fēng)雨雨，生死與共過來的妹妹……”
說著劉宸也灑落下了激動的淚水，她用袖子揩拭了起來。
這些異常的舉動，還有隱隱約約的抽泣聲，讓陳平和郭琯都循音而來，特別是郭琯更加的感覺不自在，本來是高高興興來下棋的，好品茶聊天，想不到突然哀愁一片，渺茫煙云，黯然凄迷。
陳平看到了郭琯的尷尬和異動，看著他正準(zhǔn)備想起身告辭。遂急忙用手勢一擋，示意郭琯別有想法，坐下再說。
“郭老弟，坐下，坐下，女人是水做的，突然哭幾點(diǎn)眼淚也很正常的，或許她們說著說著，說到了什么傷感的事情，俗話說，女人心，海底針，一般是無法讓人捉摸的透的?！?p> 郭琯被這么一說，也覺的有道理，再說自己的這知府官位，還是太尉陳平給定下來的，所以稍安勿躁，一切聽陳平的再做計(jì)較。
“啊呵……”
陳平故意讓嗓子咳嗽了一聲。
這聲音如同他玉笛管弦的音符節(jié)拍，案上瑤箏里的停止符。
這對于他的兩個曾經(jīng)太師府上學(xué)生，劉楠和劉宸來說最熟悉不過了。
果然收到這意外的咳嗽后，抽泣立馬煙消云散，空間里只有香茶的繆繞，還有丫鬟的倒茶聲，以及風(fēng)吹壁衣竇幔的縠褶。
“呵呵……”
劉楠首先遮羞一笑，袖子還在她的嘴唇里輕輕飄過。
“姐姐，你看你妹夫陳平，又把我們兩個當(dāng)他的學(xué)生了，唉……，這瑤箏都有好長時(shí)間沒彈奏了，要不姐姐你來彈奏一下怎么樣，讓那個郭琯見識見識……”
“姐不想彈，不過剛才妹妹你的確傷到姐姐的心了，娘的那托夢與你，姐這些年來的確對不起母親，至從娘自縊于寢宮，又托付于太師，這一路過來，隱姓埋名，忍辱負(fù)重，一切都由太師替我們想辦法，這種仇讎與大恩，將來一定要報(bào)答?！?p> “姐，現(xiàn)在還不是時(shí)候，現(xiàn)在只要我們過的好好的，等將來有機(jī)會，一定可以為娘報(bào)仇的，我們還需忍辱負(fù)重，低調(diào)行事，等有時(shí)機(jī)，一切都可以逆轉(zhuǎn)的……”
劉楠被劉宸這么一說，把白色整齊的前齒壓在了薄薄的下唇上。
“現(xiàn)在姐姐應(yīng)該考慮把自己的終生大事，給做好了，就是對娘的在天之靈最好的報(bào)答?！?p> “唉，姐說不過你，不過這個郭琯，姐還是要察看他一下，到底可不可以托付終身?！?p> “姐，這個你放心好了，妹妹和陳平不會看錯的，陳平一般不會介紹，這次妹妹看他是動了真情，應(yīng)該是不會看錯的，所以這次姐的婚姻大事，就相信陳平這一次好了?！?p> 說著這些劉楠又不知不覺的鎖了一下眉。
“如果再這樣下去，姐的選擇范圍就更加的狹小，到時(shí)候姐真的要嫁不出去了，孤苦伶仃，無人相伴，那是多么痛苦的一件事情?！?p> 青燈古佛，雖然劉宸也打算過這條出路，但是廟庵的曾經(jīng)給她看過，說劉宸凡心未了，并且可以遠(yuǎn)嫁夫君，最后恩恩愛愛相伴到老。
劉楠和劉宸，還有當(dāng)今貴妃馮頤，她們經(jīng)常會去離太師府不遠(yuǎn)的一座庵廟里上香祈愿。
也與那里的庵廟老者很是熟悉，有個年長的主持大尼姑，曾經(jīng)給劉宸算過一卦，并且給她看過相。
所以才有上面的那對劉宸之言，雖然有一次，劉宸在太尉府里突然性情大變，杯盤狼藉的一陣大哭，
后來劉楠急急忙忙來閨房一問，才知道劉宸得了精神抑郁癥，太醫(yī)給把了脈，看了舌苔，還有眼神，就上了幾方藥子，熬制了幾個療程，劉宸的情緒才算控制住，又療養(yǎng)了一段時(shí)間，終于恢復(fù)如初。
這些都讓才只有幾歲的小陳茜給看在了眼里，她也在苦思冥想：“這大姨媽怎么了，使勁的碎裂東西，把府里這么值錢的青花瓷都給碎壞了，還有琉璃盞，銀瓶玉器，甚至瘋狂的樣子好嚇人……”
那天劉楠抱著三歲的陳茜上了閣樓，被幼小的陳茜看的一清二楚。
后來劉宸去廟庵上香，當(dāng)時(shí)已有入青燈古佛的強(qiáng)烈意思。
但還是被廟庵大妮姑閉門不收，居居無情的回絕，揮袖不再見劉宸。
這樣劉宸亦無它法，回了太尉府后，思想也漸漸有所轉(zhuǎn)變，再說在劉楠的勸說下，還是從自己的陰影里走了出來，不再一直往那死牛角尖里去想，無法自拔。
“姐，大師也說了，你是有凡塵之緣的，所以你還是別再折騰自己了，這樣你叫妹妹如何放心的下?！?p> “妹妹，還是你說的對，我們不再是什么大明公主、公主的，你玉蓮公主，姐文姬公主，那是有父皇和母親在時(shí)，我們才有的帝室榮耀，現(xiàn)在已經(jīng)天上人家，今非昔比……”
劉宸終于明白了過來，她以前所崇尚和追求的那些帝王光環(huán)，只不是曇花一現(xiàn)，虛無縹緲而已。
“是的，姐姐，當(dāng)初太師府里，你也不怎么看好陳平，說他是一個土里土氣的土包子，鄉(xiāng)下人，一身的泥土氣味，還在炎炎夏日帶著農(nóng)夫草帽，騎著驢車進(jìn)城來太師府，可是這些能遮掩陳平的曠世大才嗎？能遮掩他才是大明宮廷石第一樂師嗎？太師都為之傾倒，我們這些不諳世事的女子，就不能傾倒嗎？”
劉楠想起了多年前在太師府里的往事，并且自己那天剛在廟庵里上香祈愿回來，在階下上幰車時(shí)，剛好與帶著草帽，一臉黑黝黝的皮膚的陳平，站在廟庵的階上與她雙目如閃電的一碰。
讓她的心頓時(shí)劇烈的跳了起來，并且兩眼含情，雙腮羞澀發(fā)紅。
果然如此，不日陳平鴿案里射的劉楠風(fēng)華絕代，動了春心，永遠(yuǎn)的站在了一起。
“陳平，妾要為你生個大胖兒子，怎么樣?”
“哈哈，好，不過來個千金也好，都說女兒是父親的貼心小棉襖，來個快樂的小棉襖，我也很喜歡，夫人，依你現(xiàn)在的鼓起肚子分析，夫君我認(rèn)為一個女的，是我們的小千金?！?p> “為什么??？為什么說是女兒……”
微胖身材的劉楠蹙眉一問，她不相信陳平的預(yù)判，或者陳平根本是在自我揣測。
這種臆測是真假各半的，絕對沒有可靠性。
“哈哈……，夫人，你都不知道??！生男生女，可有講究的，比如你特別不愛吃酸，那就是一個證據(jù)，還有你的肚子從形態(tài)看是小圓角，尖尖的，從這兩個因素來分析，十有八九是個公主，而不是少爺公子……”
陳平微笑著向受孕里的劉楠夸夸其談，這劉楠已經(jīng)身孕七八個月了，再過二個月多就可以生下陳茜了。
“姐，你還是答應(yīng)了吧?”
劉楠蹙眉一問。
……
“好吧！姐同意你和妹夫的媒妁之意，剛才姐也是很上下忐忑，不過這郭琯，姐現(xiàn)在想起來還是有點(diǎn)中意的?！?p> “姐，原來你真的有過和他的一次邂逅?！?p> “是的呢？那天姐還撞壞了他的東西，是一塊玉佩，還有一袋香囊，那天姐很慌亂很尷尬，本以為要被他一頓數(shù)落和臭罵，或者借著這個機(jī)會，趁機(jī)來羞辱你，可是這個郭琯一點(diǎn)沒有這樣，反而紅著臉說，姑娘你沒事吧！是我不對，是我走路不小心撞著了姑娘，所以我一見這個人很特別，有點(diǎn)傻乎乎的書呆子一樣，所以趁機(jī)溜走了……”
說完劉宸用袖褾一臾曳小嘴，噗呲噗呲的笑了起來。
“這個傻傻的，不過挺可愛的……，本以后他會后悔，會繼續(xù)追上來向姐索要銀兩，陪他的那香粉錢，還有那昂貴的玉佩，可是走了好遠(yuǎn)，他都直眉睖眼的站在那里，沒有追上來過?！?p> “剛才我印象里，他還鞠躬彎腰，一句一句的孔孟之言，說什么我是從某地來這京都趕考的，秋闈會試的書生，撞著姑娘，實(shí)在對不起……”
……
“呵呵，看來把我姐逗的，這種邂逅真的很神奇，讓我想起和陳平，也一樣，那他的眼神，在廟庵石階上的回眸一瞥，簡直令妹妹當(dāng)時(shí)的小鹿怦怦直跳，臉?biāo)⒌囊幌蚣t到了耳根……”
劉楠也開始想象和對比，她覺的這次劉宸看來是真的有意了，一個人單身守在閨房里，這次終于可以衿領(lǐng)結(jié)褵的給醮出去了。
“丫鬟，晚飯趕快去廚房跟樊庖長去說一下，按照太尉府最高級官員接待的菜譜，來做晚上的筵席，你立刻出去傳達(dá)本夫人的意思……”
“是，夫人，女婢這就去！”
一丫鬟便閃身而出，消失在門前紋絡(luò)細(xì)細(xì)的竹簾里。
“今日本官看是個黃道吉日，我夫人劉楠也已經(jīng)都妥當(dāng)安排下去了，再說你和劉宸也是有緣相識，在這京都之中，茫茫人海，你們能在九衢三市里有此等邂逅，也是月老特地的安排?！?p> 陳平心中一默念，再看下午時(shí)分的一片天際云彩，似乎有龍鳳呈祥之兆。
……
“這，劉宸小姐難道也有此意……”
“郭賢弟，事情你就不用多慮了，這門親事就這么定下來了，今晚就行合巹酒，過后再一起回姑蘇拜見高堂。”
陳平用手在郭琯的肩上輕輕拊了一下，表示你郭琯別再猶猶豫豫，磨磨蹭蹭的，這個劉宸就是你的妻子了，即使是包袱或者是金玉之合，你這個郭琯都鐵板釘釘?shù)氖斩?，不用再什么想東想西，滿臉狐疑。
“想不到這衢肆商廛的瓦甓下，竟然會把美若天仙的劉宸小姐賞賜給我，這令我郭琯這輩子真的想都未曾想過?！?p> “沒想過，那現(xiàn)在不是已經(jīng)給你想到了，這么一個漂亮的大小姐，你可要好好的珍惜喲，娶了夫人以后，立刻回姑蘇生個大胖兒子，也可以延續(xù)你們郭家的香火……”
陳平一番高談闊論倫，把郭琯說的搖搖欲墜，神清氣爽，這一來京都可謂雙喜臨門，一喜乃中了秋闈得了二甲進(jìn)士，并且即刻可以去姑蘇赴任，二喜是洞房花燭夜，抱得美人歸。
而陳平也是感覺一樣，終于可以把這個深鎖閨中的大齡剩女，劉宸這個大姨子可以給嫁了出去，更何況還有動青燈黃卷的念頭，現(xiàn)在終于成了彼此的方圓，所以心頭一熱上來，陳平不覺又捋須占詩：
“秋來甚是不顧情，一望便是滿地落。
別日花有千年香，院落深深窺視盈。
花燭紅帷幔綾歇，皆是盈盈笑靨涔。
顧得夫子道孔孟，他年可有讀書聲。
惆悵年華揮袖劍，廟庵階下猶在前。
小茜已是發(fā)髻垂，甚是寬慰她爹陳。
坳里一回是仙草，孤是一夜兩相別。
思來想去淚滿襟，解愁還需忘情水。
如今宸去樓有空，更是喜來吁歲月。
姑蘇城中有相會，酒樽堂前樂熱酌。
夜照玉獅踏城郊，白霂蒼蒼為珠琪。
心中復(fù)又燃彤紅，知是今夜天地合。
酩酊大醉又如何，相識不問真姓名。
世事一般皆如此，得見之時(shí)須盡歡。
蒼蒼白發(fā)對牛山，何如景公淚沾衣?！?p> 夜晚的太尉府，樓宇疊嶂，魴鱗為瓦，翚檐籠燈，緄帶飄飄，礱甓朱脂。
閎門庭闈內(nèi)燭火甚烜，粲若星漢。
佳賓滿座，鼓瑟吹笙。
玳瑁為嵌的木壁啣燈若火，紅極一時(shí)，燃燒成喜氣洋洋的一片，在府院的盛大九衢的大堂內(nèi)，里面是搢紳纓蕤，賓朋高座。
有太師馮莫齋，有太尉陳平，有劉夫人，有著書郎梁洐，有尚膳間庖長兼光祿司侍郎的白庸，當(dāng)然有新郎姑蘇知府郭琯，新娘文姬公主劉宸，有刑部司獄監(jiān)杜郃，還有錦衣衛(wèi)同知杜覽，還有禮部尚書于申等。
這些人基本都是太尉陳平特地請過來的，當(dāng)然馮頤沒有來，她已經(jīng)在憲宗帝的愛妃，沒有時(shí)間過來，即使是陳平發(fā)了請柬，那也是無濟(jì)于事，憲宗帝不可能為了一個知府的婚事而親自前來，再說陳平也不敢請。
府院大堂內(nèi)，一對新人可謂衣著紅遍整個太尉府，把太尉府里所有的人都照的暖洋洋的，紅的臉都不知道是喝醉酲絳為紅色，還是映照的成了紅色。
還有可愛的小淘氣陳茜，剛好四歲，別說多高興了，用小手在自己的臉上裝模作樣，竟然還去揭新娘劉宸的紅蓋布。
“呵呵……，真好看，大姨媽，你今天真好看，好看的全府院的人都在羨慕你?！?p> “別，別……，茜茜，你不要這么調(diào)皮，大姨媽也是沒有辦法的，是你爹和你娘不讓姨媽待在這太尉府了，所以大姨媽沒有辦法，只能含淚跟你和你爹娘分別的，你可要以后多記的大姨媽，長大有時(shí)間一定要去姑蘇看……”
說著劉宸不禁濕了眼眶，在一滴一滴的緊湊流著，把淚痕灑在她的白皙的臉頰上。
長長的如同是一排珍珠一樣，在紅色的蓋布里變成了紅珵玉。
“陳茜，你在干嘛，快喝喜酒去，一個人偷偷跑到新娘子這里來，別調(diào)皮，你娘一直在找你，想不到竟然跑到這閨房來，快跟我回去?！?p> 一個丫鬟小穎急急忙忙的到處在找，陳平本來看見陳茜就在自己身旁坐著，一起喝著熱鬧的這喜酒，想不到片刻功夫，就突然不知怎么就溜走了。
“不，不，我要和大姨玩，別碰我，不許碰我?！?p> 丫鬟小穎抱著陳茜，陳茜卻用手直接抓她的臉，丫鬟小穎把臉東藏西躲的，非常的可憐無奈。這些異常的響動，讓蓋在紅布里的劉楠就感知的一清二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