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閨樓風(fēng)

第16章 去陳家坳的路上

閨樓風(fēng) 村峻朗 4836 2022-05-28 06:34:03

  她直接把紅蓋布給掀開,然大聲一說:“茜茜,你別這樣,你再這樣大姨可就要哭了,你這樣怎么叫大姨能夠高興,你到你爹娘那里去,聽話,聽大姨媽話,大姨等會過來會和你一起玩的,現(xiàn)在你跟丫鬟小穎回去,快回去?!?p>  被劉宸這么憂愁掛一臉,而且還緊繃皮膚,臉上又現(xiàn)嚴(yán)肅,并且威嚴(yán)的樣子,讓陳茜心里頓時有了壓力,不再象剛才一樣的無法無天,她把手從丫鬟的臉頰上挪了開來,身子也不在丫鬟的懷里掙扎。

  “乖……,茜茜,大姨的小茜茜,這樣才是最漂亮的,等會大姨要聽你彈的瑤箏,《入夜南歌行》,怎么樣……”

  陳茜對著劉宸的臉頰,那美若天仙,如花似玉的傾國傾城的美貌,讓陳茜的小臉也開出了花朵。

  “大姨,你不許騙我,我等會吃完飯就彈給你聽……”

  丫鬟抱著陳茜走出了紅一片閨房,劉宸望著小茜茜卻在落淚。

  “各位,今日郭知府在此,在本太尉的介紹下,與劉宸結(jié)成伉儷,那是一件多么幸福的大事,我陳平從沒做過什么媒人,但是這次是破天荒的一次,做了這個媒,這是天大的事情,是天作之合,是金玉良緣??!本官先暢飲了這一杯?!?p>  說完陳平抬脖一飲,幾粒酒渣子還飄在他的幾根茁壯的短須上。

  然后倏然滾落到他那大容量的觥角杯里,最后渾渾濁濁的一起喝了干凈。

  “郭琯這次是二甲進(jìn)士,排了前六名,所以也是才高八斗,雖然現(xiàn)在官位都滿滿的,可以在翰林院任學(xué)士,以待吏部重新錄用官職,但是這樣是秋后一片枯,冬來又飄雪,本著我這年事已高的老太師,心肯定急的,就依陳平太尉的進(jìn)言,還是那句話,春來何須冬雪藏,所以直接讓郭琯先赴任姑蘇知府再說,等將來也可以調(diào)入京畿再重用也不遲。”

  太師馮莫齋坐在上首,皤發(fā)蒼蒼,酒意濃濃,盛情高亢,如天地老者,可以承日月之輝光,度城府之百照。

  ……

  “這劉宸,令老夫感嘆呢!想當(dāng)初老夫看劉宸還是垂髫孩提之時,就瑯笈云書,聰慧流瀅,并且心思巧妙,善于女工,而今老夫卻又坐高堂,為劉宸送別太尉府,不覺時光如白駒過隙,老夫已是鮐背老叟矣!”

  有些含沙射影的話被太師咽了下去,不方便當(dāng)著這么多人說出來,什么小女劉宸啊,還有劉宸從小在太師府怎么怎么樣,都不能隨心所欲的講出來。

  “太師仙壽,何言鮐背老叟,今日高興足已,想當(dāng)初在下和夫人劉楠也一樣,恍然如在眼前,如今已有愛女陳茜,這不得不感慨歲月如水啊!”

  陳平的臉上分不出是酒水,還是淚水,還是激動的汗水……

  “來,在下敬太師一杯?!?p>  起來的是禮部尚書于申,他后來調(diào)了吏部做了尚書,因?yàn)殛惼胶髞肀粦椬诘鄢滠娔?,放了幾年的漠北羊群?p>  空缺位置就由憲宗帝擢令于申填補(bǔ)了,這于申人還算可以,不過也有過和大奸佞付德高的一段來往,曾在一件事情上護(hù)著付德高,剡章參奏了后來任欽差的梁燁一本。

  那是劉斐和梁燁著書郎兼姑蘇抗稅特辦欽差大臣,押解姑蘇案犯回京都時,突然案犯在京都司獄監(jiān)被人劫獄而走,憲宗帝大怒,要嚴(yán)查此案,但于申卻幫著付德高,反手一把,把梁燁欽差告了一本。

  “好,好,于尚書也是國之脊梁啊,兢兢業(yè)業(yè),分擔(dān)皇上憂愁,功勞有佳??!來,來,一起來,各位隨本太師一起來,和于尚書喝一杯?!?p>  在太師謙虛的讓杯之禮下,桌上之列位,都拘禮而杯向,朝著太師和于申尚書一起把酒喝干。

  “今日劉宸之喜酒,美哉,妙哉,老夫已經(jīng)有點(diǎn)醉了,但即使如此,本太師也要喝,劉楠和劉宸,可是本老夫的最愛??!這多年的心愿也可總算了了……”

  了卻心扉在一涔,酒滴不是真酌情。

  故往交情嬪妃在,今朝酩酊又如何。

  濁光在梁飄飄前,猶如容華若桃李。

  言之灼灼顯深句,堪當(dāng)宸袖兩偕老。

  府院的燈如同在困睡里模糊,睜著快樂后的疲倦眼,在說笑里渾濁了一片,梁上的金絲紫帶被風(fēng)吹了起來,籠燈下緄帶飏飏,原來是最后半月秋風(fēng)的蕭瑟,還有秋風(fēng)的激蕩,還有秋風(fēng)的落幕開始。

  “慢走,請慢走……”

  “太師,慢走……”

  “恕不遠(yuǎn)送,告辭!”

  “請走好,丫鬟婢女送送于大人,還有送送錦衣衛(wèi)同知杜大人……”

  府院緩緩在沉寂下去,閨房里的紅帷幔,已然飄著燭光的流水,還有散騰在空氣中的熱量,把外面的冷空氣也給燃燒了,綾羅綢緞,金銀珠寶……

  都在里面發(fā)著紅紅的光亮,大紅帨巾覆在劉宸的鳳冠霞帔的頭頂上,卻一動不動。

  郭琯今日多喝了點(diǎn)酒,有點(diǎn)站不穩(wěn),變得搖搖晃晃,他從門外進(jìn)來的時候,就打著酒飽嗝,出來的酒氣可以把閨房里的熱空氣點(diǎn)燃。

  “娘子,我的娘子,我們可是在衢衖商肆里就認(rèn)識的,娘子還欠著你郎君的玉佩……,還有……,香囊的銀兩錢呢!哈哈……”

  郭琯用手扶著旁邊的大木桌,桌子上都是綾羅綢緞,還有未拆開的銀兩封條,這可都是客人慶賀的禮品。

  他在桌邊搖晃著身子,并且看了看不遠(yuǎn)一動不動坐著的劉宸。

  近在咫尺,香氣四溢,可郭琯的嘴巴還稀里嘩啦的冒著酒氣,并氣勢洶洶,如排山倒海,把他的肚子給灌的象鼓起來的圓圓的皮球,里面全部是京都的朝春醉。

  “娘子,我在說話,你有沒有聽見,今日開始,你就是我的夫人了,想不到陳大人會把這么漂亮的一個大小姐,嫁給我郭琯,可我郭琯身份也不算高貴,卻能得到美若天仙的娘子,這真是想不到啊,這難道是我前輩子修來的福分……,啊……,福分,娘子,你說,是不是福分……”

  被檠燭燃紅的空氣,在帷幄閫閾內(nèi),闃靜的跟凝固成玉脂一般。郭琯嗢噱一笑,似醉非醉,微微顫抖著雙手,幾乎要把衢肆商廛里帶來的尷尬給徹底的詮釋出來。

  他深吮一口氣,睒睛龁齒一挹紅蓋頭,頓時脛骨馥散,女子菊淡,濃郁的一股香氣把郭琯的鼻子都給熏彎。

  最后郭琯定了定神,但眼睛里卻滿是袿衣襳褵,細(xì)柳生姿,他劇烈的搖晃了幾下,徹底的倒了下去……

  “咣當(dāng)……”

  庭闈門桯上掛簾被挹起的聲響,讓原本靜若針氈的內(nèi)室,吹縐起皸波縠紗。

  原來白霂從白都御史府上過來,正駘蕩春風(fēng),蹅蹴屣履,搴簾入了門柣,見一樓案上幾貯薌茗,籩果盞覈,劉斐正靜靜地?fù)?jù)案闃?biāo)?,摻摻右手輕扶嬌腮,兩眼揜菼著一明一暗,神色分離般傻傻的還嚬呻出笑聲來。

  “此去姑蘇,你大姨處……,爹一定叫我與你相伴同行!”

  “什么……,你什么時候進(jìn)來的,又不懷好意,一進(jìn)來就把人家給吵醒!”

  劉斐這時才朦朦朧朧晃過神來,黛眉蹙蛾,兩眼嬌波,并立刻一摽羅衿袖褾,從案前的椅子上蹁躚而起,緩慢的踽踽獨(dú)行于旃罽中。

  “剛才去了爹爹處,特地過來向你說明的?!?p>  反倒讓白霂一下子神色慌張,一見劉斐倨傲庭芳,冷若冰霜的樣子,就顯的萬分拘謹(jǐn)起來。

  “既然白叔叔做主,本小姐也沒有什么可反駁的,不過此去陳家坳,你必須都聽本小姐的!”

  “是,是,一切就按劉斐大小姐的意思行事,決不敢有半點(diǎn)差池!”

  劉斐一聽如此,也沒什么可說的,就搴簾入了橈木拱門,陟階去了二樓閫閾閨閣。

  “唉……,這差使,爹為何又偏偏讓我去……,去煎湯洗臀的伺候這大小姐,陳太尉家的大小姐,如若不是看在我是你未婚夫君的面子上,本公子才懶的奉陪……”

  白霂一想到自己在孩提時,就被白寇捽著蜚襳發(fā)髻,趕鴨子上架似的跟劉斐拜堂,稽首磕頭,行童子婚禮,成了婭姻姑嫜的聯(lián)姻關(guān)系,可現(xiàn)在才知道,那只不過是陳白兩府之間的縞纻交情。

  “陳家坳,終于可以出來透透新鮮空氣了,這青山綿延,多壯麗!”

  白霂騎的是赤兔馬,也是汗血寶馬,不過此馬速度極快,但形體偏瘦,沒有夜照玉獅子的雄偉氣派。

  “算本小姐服了你爹,這白叔叔啊,一定要把你這個包袱甩給我,還借口說什么來著……,哦!是讓你出來長長見識,這么大一個人,都七尺五寸的男子漢,還讓一個弱女子來教他長見識,真是可悲可嘆……”

  這樣的奚落白霂,因?yàn)閯㈧硨τ趶男≈父篂榛椋邪莞咛?,有著一種叛逆,特別是對著天生與自己有冤家仇結(jié)似的白霂,那她的奚落更反倒覺的特別的爽快。

  “你這是在嘲笑我,本公子一個江南監(jiān)學(xué)院出來的才子,怎么什么會不懂嗎?跟你出來,是讓本公子來保護(hù)你,照顧你的,可沒有說是讓你來教誨本公子的……,這話你是說錯了,或者搞錯了,更肯定是理解錯我爹的話了!”

  白霂嗢噱一笑,按住馬轡,揄起袖緄,撾著箠鞭,心里一陣納悶酸苦。

  “想的倒美,要你這來保護(hù),我怎么會讓你來保護(hù),現(xiàn)在能保護(hù)本小姐的人還沒出現(xiàn),除非是……”

  “除非是誰?”

  “不告訴你,這是秘密,掖藏著……”

  說完劉斐用腳猛一夾那夜照玉獅子的兩肋骨,并且用箠鞭一拊,這馬呼嘯如風(fēng)馳電掣般的嘶跑起來,在劉斐的耳畔只有嗖嗖的急促風(fēng)聲,還有急劇后退的岑嶅松楸、皋埠垣埒。

  這是接近秋末的時節(jié),到處可現(xiàn)枯涼的巖麓,還有那飄曳起來的葉子枯槁,散落在離京都幾百里地的陳家坳的路上。

  劉斐擐著一件粉紅色的馬面裙,裝飾著底襕多彩的繡紋,并且上襖下裙,裙衿綝纚,翚褾襳帶。還有隨身帶過來的篋簏,懸掛于鞍鞒處,里面軿臻著一些衣裙鉛黃、盥櫛奩妝,還有一小巧的錦帛褡褳,用來裝銀兩緡錢。

  馳騖了一天的荒藪山路,吃了些隨身帶的一些粱藿干餅,橫山廓處,已昃日盡西,晏照槎椏枝岐。

  夜幕廖星,稀如螢火,涼意也開始襲來,一看周圍的環(huán)境,好象還沒出河北地界,不過有許多小村莊,那些茨檐蓬壁就象是灰色的毳帳,灑落在了這片空曠的山堎各處。

  抬頭看著這青灰色的天,云岫層染,浩瀚寂寥,卻如一碩大的罩子,把盩厔山水與田野村莊都罩在了里面。

  月亮是白凈的半規(guī)月,就掛在樹稍頭。

  “找戶人家借宿一晚,給點(diǎn)銀兩,燒點(diǎn)菜,今天一天下來,疲憊的很!”

  白霂也感到困倦不堪,睨視旁邊的劉斐,等著劉斐的決定。

  “你快去找一大戶人家,高墻院落的,眼光一定要準(zhǔn),別找了半天也找不出一大戶,還有別忘了,必須要有馬廄,有個馬廄給馬也歇歇腳。”

  劉斐大眼流慧,憮敖的瞟了白霂一眼,心里卻嘀咕著,“爹啊爹!你在北漠還好嗎?女兒一直在想你……,女兒有心事臾曳在心里,想問爹,為什么會將女兒醮于白叔叔的兒子……”

  “行童子婚禮,難道是女兒沒人要了嗎?這白霂窶陋平庸,教治不化,就一紈绔子弟而已。”

  “我看不遠(yuǎn)有幾戶高墻大院的人家出現(xiàn),院中梧槚參天,并且過了一橋棧石圯,迤邐一段路就到!”

  白霂立刻策馬騖馳,過了葸隰濘淖的溪水土路后,下面的濘淖也干硬了起來,又平整又寬敞,并且槁草盡覆。

  車輿牛馬皆可通過,兩邊還有木欄棧,路蔭旁朱甍瓦甓,窗透燈火。

  “這一戶人家的燈特別亮,必是大戶人家,我去敲一下門!”

  下馬后白霂撾箠陟階,一見扃鍵如新,府檐門枋,漆色鑣鑣,高墻上白堊粉脂,魴瓦櫛角。

  “有人嗎?請問里面有人嗎?”

  這一丈高的院墻,并有園林建筑的榆宇式風(fēng)格,白霂面有恧恧之色,聲音也不敢大聲的喊出來。

  “外面何人,誰???天色這么晚,外面是什么人……”

  “大姐,我們是從京都過來的商賈,去外地采購藥材的……,路過此地,想投宿貴莊,煩請大姐……”

  白霂一聽院墻內(nèi)的聲音還很年輕,不算老嫗婦媼,揆度猜測應(yīng)該是府院內(nèi)的婢女丫鬟。

  “好的,客官稍等!”

  里面的聲音是從屋里傳出來的,并且有腳步聲由遠(yuǎn)及近。

  府門開了,果然是一個面容韶秀的丫鬟,扶著門框,揞揜露出半個身子,她看了看夜色下的白霂,還有石階下穿著馬面裙,正對著自己靨笑的劉斐。

  “請問你們……,你們有什么事情嗎?”

  這一看就覺的白霂和劉斐是外鄉(xiāng)人,都人士女,鮮裝袨服,雖然一臉的風(fēng)塵仆仆,但不失紆佩紫金的高貴氣質(zhì),并且后面還有兩匹鬃鬣鬐鬐的高頭大馬。

  “大姐,我們趕路來不及了,剛好路過此地,所以想借貴莊借宿一晚,萬往大姐能夠收留,萬分感謝!費(fèi)用多少一概照付的。”

  白霂這樣接著那丫鬟的問話。

  還大姐大姐的一字不離,那丫鬟見白霂和劉斐青春年少,并且長的端莊秀麗和偉岸英俊。

  “那你們請稍等,小女是這里的婢女丫鬟,夫人只是叫我出來察看一下的,我現(xiàn)在就去通報夫人!”

  ……

  云翳在刀月邊輕輕掠過,莊院高墻的庭墀外秋風(fēng)涼衿,偶有村落里的狂吠狴犴,疏影暗陬正煢煢孑立。

  門徹底敞開了,里面的燈光頓時撲到他們的臉上,一見樓宇是柧棱翚檐,雕榱鏤桁,確實(shí)為名副其實(shí)的大戶,當(dāng)然不能跟京城的疊嶂殿宇相比了,但在這村莊里也至少算是戶有錢的員外。

  “夫人,這里有沒有馬廄?。∵@馬跑了一天想給它們喂點(diǎn)馬料藁草。”

  “有是有的,不過今天本夫人的兒子也剛巧從外面回來,歇馬后這馬也在馬廄,不知這馬廄容不容的下這么多馬,本夫人也正納悶著……,不過你們也可先拉過去看看,合適的話那就擠一擠,等一起喂飽了,省的傳出去說我這莊院靳固小氣!”

  “那太好了,多謝夫人的好意!”

  劉斐覺的這戶人家也算是良善人家,那夫人言詞間矜持高貴,姿德淑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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