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樓花雪,添香紅袖!
名頭響徹九州的天下第一教坊,端的是氣派非凡。
偌大的穹頂,垂下一盞七彩寶蓮燈,皆以珍珠瑪瑙等名貴寶石鑲嵌,極盡奢華。
大廳中央,是一座寬幅十幾丈的圓形蓮花座舞臺。
圍成一圈的檀木圍欄,雕花刻紋,四周有通向舞臺的木梯。
賓客們在一至五層的雅席內(nèi),俯瞰下面的舞姬表演。
紅袖招最有名的,便是由十二釵中的“云姬”姑娘領(lǐng)舞的《青鸞綠腰舞》!
當(dāng)然,魚都知的名動九洲的《驚鴻舞》,也有。
不過只能在上元節(jié)等重大節(jié)日,方可一睹天姿。
文姬姑娘親自引著姜小侯爺二人,繞過舞臺,朝著主樓后院的方向而去。
“哇……哇……哇哇……”
魏老鬼一副沒見過世面的樣子,打量著富麗堂皇的紅袖招,一臉的驚嘆號。
別說黑瘦老頭這般模樣,就是小侯爺,也不例外。
只不過礙于身份,裝作一副蛋定的樣子!
浮香樓和這里相比,簡直云泥之別。
這才是名震神都的第一紈绔,該來的地方……
主仆二人跟著文姬姑娘,一路來至后院池塘溪水間的蜿蜒小徑。
花木掩映,蟲聲卿卿。
走了一段后,眼前頓時豁然開朗。
映入眼簾的假山園林,鬼斧神工,綺麗瑰異。
通向十二釵各處庭院的花徑,居然以藍田暖玉鋪就……
表面雕刻青蓮云紋,赤足踏之,亦覺溫潤。
沒想到紅袖招里,還藏著這么一處世外洞天。
姜叔夜心中一喜,聽聞這座教坊里有一處殆非人境的溫泉,名曰“大夢池”。
不知讓多少人發(fā)出“浴罷恍若肌骨換”的感嘆!
溫泉水滑洗凝脂的“大夢池”,與九州仙脂評第三美人魚都知的“驚鴻舞”,儼然成了紅袖招的金字招牌。
文姬姑娘該不會是帶著自己和老魏,去大夢池泡溫泉吧?
小侯爺瞬時有些心旗搖曳,瞥了眼前面身姿婀娜的美人,有些想入非非……
你和人家很熟嗎?
有了億點點邪念的姜叔夜,即刻收斂起不該有的壞心思,耷拉著腦袋,雙手攏進衣袖。
七拐八繞后,三人停在一處幽靜的庭院門口。
“郎君,這里是紅袖十二院的‘影竹院’,專為文章大家所備,請!”溫婉端莊的文姬姑娘翩然轉(zhuǎn)身,含笑言道。
姜叔夜笑瞇瞇點點頭,抬起下巴看著頭頂龍飛鳳舞的三個大字。
“聽聞郎君表字竹九,與這影竹院倒是相得益彰……”
文姬頓了頓,又小聲說了一句。
“這里也是奴家居所!”
嚶嚶細聲,小侯爺卻聽得清清楚楚。
我只是來喝酒的……
姜叔夜權(quán)當(dāng)沒聽見,和老魏一前一后邁進院門。
古樸雅致的品字形三間大屋,被小竹林圍攏,襯著朦朧月色,越發(fā)顯得意境縹緲。
這時,身后的魏老鬼鼻尖聳動,揚起下巴深深一嗅。
“好香的酒!”
照理說,一個奴仆打扮的下人,根本進不了影竹院。
但文姬姑娘何許人也,一眼便看出其中端倪。
“二位,屋內(nèi)已備好幽曇醉,請!”
姜叔夜“哦”了一聲,有些失望地掃了眼素雅幽靜的院子。
咋沒湯池呢?
從正屋緩步而出的兩個婢女,盈盈一拜后,恭迎著許久未見能進到影竹院的客人。
善于察言觀色的文姬姑娘一瞧,解釋道:“兩位莫怪,如今已是初夏時節(jié),大夢池的高溫湯泉,恐不宜賓客,若郎君還有興趣,改日奴家再安排!”
“洗啥澡啊,走走走……喝酒!”
老魏撂下一句話,不管不顧地自個兒進了屋。
姜叔夜白了眼沒規(guī)矩的怪老頭,頷首道:“姑娘莫怪,這家伙放肆慣了,見笑,見笑……”
“郎君一口一個姑娘,有些見外了吧!”文姬柳眉一挑,嬌嗔道。
“玥兒……姑娘?”
“那玥兒往后稱呼您三郎,可好?”文姬俏皮一笑。
叫老公……姜叔夜點點頭,繼續(xù)道:“一首臭詞爛句,承蒙玥兒姑娘抬愛,往后,咱還是在前廳喝酒,那里熱鬧!”
神都多少人夢寐以求,能邁進文姬姑娘的影竹小院。
姜家三郎居然身在福中不知福,登時惹得面前美人一頭霧水。
“三郎是嫌棄奴家這院子?”
“當(dāng)然不是,影竹院清雅別致,最宜小酌,只不過,我喜歡熱鬧而已!”小侯爺解釋道。
待在這里,哼,誰去打聽外面那些人?
文姬打量著像是變了個人似的的姜小侯爺,好奇問道。
“既然三郎有此才華,為何回回不入紅袖招的大門?”
“囊中羞澀!”姜叔夜直言不諱。
文姬聽罷,登時笑的腰肢亂顫,沒想到神都第一紈绔,如此坦陳。
不像那些名門子弟,胡亂吹牛,就差把東夏長明宮說成自個兒家了……
“三郎放心,你那首曠世名聯(lián),奴家明日便幀表在紅袖招門口,往后,可隨意進出,包括這影竹院!”
我是白嫖的人嗎?
姜叔夜呵呵一笑:“這個就不必了!紅袖招開門做生意,豈能因為我,壞了規(guī)矩……”
“聽聞府上對三郎管教甚嚴,不準賬房支取一文,可有此事?”文姬姑娘打趣兒言道。
“這個……”
切,過個幾年,本郎君能把你這紅袖招買下來,信不?
姜叔夜尷尬一笑:“總之一句話,身上沒銅子兒,我是不會來的!”
二人邊說邊笑,并排進了正屋。
寬敞的大屋四壁,皆是竹木書架,擺滿了各種經(jīng)史典籍,詩詞文章。
背靠月窗的古檀書案上,累著一沓字帖,以及兩方寶硯和各色筆筒……
整間屋子沒有一絲脂粉氣,盡是濃濃的書卷味道。
這哪兒像是一位風(fēng)塵女子的住所……
紅袖十二釵中以詩才文章著稱的女狀元,還真是名副其實。
妥妥的女學(xué)霸一枚!
只是腦際氤氳的紅氣,稍微差了些。
入座后,門口的兩個婢女為小侯爺斟酒。
一拎壺,酒沒了!
所有人看著滿面通紅,正襟危坐的瘦黑老頭兒……
“翠兒,再去拿些!”
文姬姑娘吩咐完,指了指外面的竹林,嫣然道:“三郎既然進了奴家的影竹院,可否以‘竹’為題,賦詩一首?”
在她心里,對于方才那首驚才絕艷的楹聯(lián),依舊存有疑惑。
題牌在坊門關(guān)閉后亮出,這安陽侯府和天策府頗多能人異士,文章大家。
就比如那位坐輪椅的“無雙國士”姬玄策!
說不準,面前的小侯爺身邊,就隨身帶了幾位。
倘若他連一首像樣的詠竹詩詞都拿不出手,這院子,包括整個紅袖招,也不歡迎欺世盜名之輩!
今夜,就權(quán)當(dāng)是為了那副簪花小楷了……
文姬姑娘說罷,還熱情地夾了一塊肴肉,放在身邊人的碟子里。
姜叔夜心里一笑,暗自思忖。
這位美人不簡單??!
別說一首詠竹,就算是唐詩三百首給你整個通宵,都沒問題。
整個東陸九州詩詞匱乏,人才凋敝,哪兒有什么詩仙詩圣?
前朝倒是有些銘傳千古的佳作,可惜,被太祖皇帝焚書坑儒,一把火全燒了……
三百多年后的東夏,盡是些陳舊迂腐的八股文章,乏善可陳。
穿越后,姜叔夜倒是想過抄幾本詩集,開創(chuàng)九州一代詩文盛世。
不求揚名天下,只是因為缺銀子……
可惜成天催命的彼岸閣,根本不給自己這個機會。
哪兒特么有時間整這些。
況且又得了“金龜錢”,勞什子寫詩?吃飽了撐的……
身旁美人看似輕描淡寫的小請求,其中暗含的意思,姜叔夜豈能不知。
“既然玥兒姑娘開口,姜某便獻丑了!”
只見小侯爺一副醞釀詩情的狀態(tài),搖頭晃腦,雙眸緊闔。
要說詠竹畫竹,對碧悠青竹有獨到見解的詩人,莫屬清代揚州八怪之一的鄭燮,鄭板橋。
那首膾炙人口的《竹石》,意蘊深刻,振聾發(fā)聵。
俄頃,姜叔夜薄唇輕啟,悠悠道:“咬定青山不放松,立根原在破巖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