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夜清融,竹葉簌簌。
影竹院內(nèi)的一間明堂內(nèi),燈火燦然,酒香撲鼻。
姜叔夜緩緩吟誦著鄭板橋的千古名句,《竹石》!
拭目以待的文姬姑娘聽罷,唇角微勾,杏圓眸子閃著亮光。
心中反復(fù)品味明思著其中妙蘊(yùn)。
一個“咬”字,一字千鈞,極為有力,充分表達(dá)了勁竹的剛毅性格。
半句詩簡易明快,卻又執(zhí)著有力,彩!
魏老鬼迷瞪著雙眼,嘴里重復(fù)念叨了幾句,桌子底下豎起了大拇指。
三郎打小頑劣不堪,雖說氣走了不少啟蒙夫子。
但那份機(jī)靈勁兒,老魏可都看在眼里。
及冠之年突然開竅,不晚!
但這突如其來的改變,似乎有些夸張……
之前那首曠世楹聯(lián),再加上這半句詩,此等驚才絕艷,不輸二小姐姜婉兒……
若是他老子屠帥在這里,估計那張皺巴巴的難看兇臉,也得和菊花似的眉開眼笑。
安陽侯府……也不再是一龍一鳳了!
文姬姑娘和魏老鬼意猶未盡,品味著“咬定青山不放松”的意境。
倆人皆是心沉似海之輩,有多少無奈和放棄,不就是少了這句話嗎?
可接下來姜叔夜吟誦出的詩句,更是讓二人精神一振。
“千磨萬擊還堅勁,任爾東…西…南…北…風(fēng)?!?p> 慷慨瀟灑的后半句,堪稱畫龍點睛之筆。
不僅道出了瀟瀟風(fēng)竹堅韌不拔,更有詩人拒絕隨波逐流的高尚品節(jié)!
瞬間破防的文姬姑娘,噌地站起身,盈盈一拜。
滿含歉意言道:“三郎大才,請恕玥兒方才無禮!”
倘若那首絕世楹聯(lián)系他人所做,眼下這首意蘊(yùn)深遠(yuǎn)的詠竹詩,無疑是姜家三郎的真才實學(xué)。
文姬博古通今,詩文造詣堪稱神都大家,在紅袖招姐妹中,僅次于都知魚璇璣。
是否抄襲之作,豈能瞞過她!
而此時的魏老鬼,喝著新端上來的“幽曇醉”,早就開心的忘乎所以。
什么嘉言妙句,都比上眼前玉杯里的琥珀色美酒……
姜叔夜起身攙扶,慚愧道:“玥兒姑娘誤會了,這詩乃是他人所做,姜某不過借花獻(xiàn)佛!”
可文姬姑娘哪兒會相信,這明明就是他的謙遜之詞。
莞爾一笑道:“三郎何必妄自菲薄,真的假不了!”
入座后,心緒久久未能平復(fù)的美人,眉眼彎彎,目露深情。
搞定!
姜叔夜心里一喜,與玥兒雖談不上管鮑之交。
但日后,紅袖招有誰快嗝屁著涼,都能從她口中探知。
再加上不良人來汝臣,這彼岸閣的差事,便輕松多了!
回想自穿越以來遇到的幾位美人,個個不俗。
而留給自己印象較深的,不超過三位。
其一便是在城北慈濟(jì)院遇見的端木瑾,出塵若仙,風(fēng)華無雙!
不愧是仙脂評上榜的美人,更難得是她惠心妍狀,樂善助人。
可惜,她出身端木一族……
自己已經(jīng)能預(yù)料到未來,兩家將會有一場怎樣的腥風(fēng)血雨。
再有,便是毒蜂尾后針的紅衣女寧芙蓉,雖說輕紗遮面,未曾一睹真容。
但浮凸有致的身材,確實勾人。
最后這位,就是面前的玥兒姑娘,溫婉端莊,卻不失俏皮可愛。
再加上腹中有詩氣自華的獨特氣質(zhì),這樣的風(fēng)塵女子,有哪兒個男人受得了……
影竹院內(nèi),三人把酒言歡,一派歡喜。
魏老鬼今兒個算是過足了酒癮,足足干了十幾壺“幽曇醉”,仍舊未見分毫醉意。
五百文一壺,今夜一頓大酒,抵得上他在浮香樓喝一個月!
神都傳聞紅袖招的“幽曇醉”,乃是采集九州一處洞天福地的幽曇花做引。
山果發(fā)酵,朝露做水,泥藏地下百米,三年方可啟封。
素有“一杯醉三日,一壺夢半生”的形容,足見此酒烈度之高。
姜叔夜身負(fù)修為,也就勉強(qiáng)喝了一壺,便覺醉意朦朧,人影兒晃動。
陰縷衣能護(hù)他肉身,可沒有解酒的功能。
那股花果酒香,確實令人著迷上癮,不能自拔。
直到子夜時分,這場酒宴才算結(jié)束。
小侯爺被兩個婢女?dāng)v到隔壁的房間,可惜,不是文姬姑娘的屋子。
這一覺,直睡到日上三竿。
翌日,姜叔夜吃罷紅袖招準(zhǔn)備的一桌珍饈午宴,心不在焉地東張西望。
婢女告訴他,文姬姑娘被魚都知請去了,至今未歸。
小侯爺瞅著只顧低頭干飯的魏老鬼,伸手敲了敲桌子,同時遞去一個眼神。
那意思是該結(jié)賬走人了!
老魏心不甘情不愿地從懷間,掏出昨日那兩錠金子,左看又看。
“嗯……嗯嗯!”
兩個婢女一瞧,剛忙上前阻攔。
“姑娘吩咐了,不可收取郎君一分一文!”
姜叔夜放下筷子,笑著說道:“轉(zhuǎn)告你家姑娘,若他不收,本郎君以后可不來這紅袖招了!”
說罷,他起身便往外走。
魏老鬼一瞧,趕忙揣了兩塊精致的糕點放入袖筒,跟著小侯爺出了影竹院。
后天便要去紫薇山青冥學(xué)宮,得想辦法和米祭酒討個方便。
總得讓自己回神都侯府過個周末吧?
主仆二人跟著婢女一路繞回至紅袖招大廳,便迎來了諸多詫異的目光。
不論是打掃的奴仆,還是看門護(hù)院的漢子,亦或是偶然經(jīng)過的姑娘們,俱都是抿嘴偷樂,表情異樣……
領(lǐng)路的婢女笑盈盈地低語道:“郎君,不瞞您說,我家姑娘的影竹院,還是頭一遭留宿男子!”
“是嗎?”
小侯爺回了一句,也沒當(dāng)回事。
他心里惦記的,是芥子袋里的“冥章幽篆”……
倘若真的不需要靈海神識,便能掌控五行,那可是撿到寶了!
正缺厲害些的攻伐手段呢……
道宗七品符師的玄火,他可見識過,若沒有諸般難侵的陰縷衣護(hù)體,早就完結(jié)撒花了。
出了紅袖招大門,主仆二人鉆進(jìn)馬車后,朝著修業(yè)坊駛?cè)ァ?p> “魏大俠,答應(yīng)你的事兒,三郎我可辦了,你……”
魏老鬼佯裝出一副瞌睡蟲的樣子,頭一歪,靠在窗框上,懶洋洋扔出三個字。
“知道啦!”
“本郎君后日便上青冥了,你可別耍賴?!?p> “今晚教你……”
姜叔夜心里一陣竊喜,雖說青冥有圣武院,而且聽聞院長荊墨陽,也是神都也是數(shù)一數(shù)二的高品武夫。
可他總覺著,車廂里的魏老鬼不僅不輸荊院長,有可能更勝一籌。
昨日在慈濟(jì)院,那個叫什么無忌的,可是蜀州槍仙的兒子。
東陸仙武評前十的高品武夫,在魏老鬼眼里,卻什么也不是。
有此膽氣者,實力差不到哪兒去。
得他傳授些功法,定然受用無窮!
之前就聽說過,諦聽坊的一些高手,經(jīng)過老魏的調(diào)教,短短幾年破鏡成功的,大有人在。
車馬南行,駛過洛水延津橋,不到半個時辰,停在了修業(yè)坊的安陽侯府門口。
“老魏,晚上在我院兒里見哦!”
姜叔夜說罷,朝著黑瘦老頭兒遞去一抹意味深長的笑意,掀開車簾,自個兒進(jìn)了府。
魏老鬼一哆嗦,打了個激靈。
“臭小子,哪兒學(xué)的這套?”
小侯爺把自己關(guān)在房間,死死盯著右手手掌的骨紋,以及新添的一圈詭異符號。
“這玩意兒……怎么用呢?”
他嘀咕了一句后,咽了口茶,怔怔盯著手里的五瓣花形茶甌。
回想著彼岸閣對“冥章幽篆”的解釋,百思不得其解。
正當(dāng)他咕噥著“諸神敕法,五行縱橫”八個字的時候,一失手,越州名瓷茶甌竟不慎落地。
結(jié)果眼前發(fā)生了奇跡的一幕……
姜叔夜耳畔傳來茶碗摔碎的清脆響聲后,濺出來的茶水,竟憑空漂浮在離地數(shù)寸的地方,滴而不落。
而他此刻正好是一副掌心朝下,彎腰欲撿的姿勢。
難道……
姜叔夜晃了晃手心,腳下一團(tuán)靜止不動的茶水,也隨著他晃動的方向,左右飄忽。
隨后,他手心一緊,做了個握拳的動作。
水團(tuán)瞬時化成紅褐色冰塊,晶瑩中茶屑清晰可見。
最后“砰”一聲,落在青石地面……
“嘖!”
難以置信的姜叔夜定了定神,回想著剛才自己究竟做過什么。
茶碗落地的時候,正好是自己默念“諸神敕法,五行縱橫”的時候。
而右手手心,沖著地面。
難道……這八個字便是操控五行的口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