坤陵地宮內(nèi),彌漫著濃烈的殺機。
紅衣飄飄的寧芙蓉,桃面泛白,激動地道出這些年的怨氣和真相后,吐出一口濁氣,死死盯著面露慍怒的神符師。
蟾貞子不愧是胸藏溝壑的陰人。
一日為師,終身為父。
養(yǎng)了十年的徒弟,如今一朝反目,惡語相向,他的確始料未及。
心下不禁一凜,沒想到自己看著長大的徒弟,藏得這么深……
記得當年,寧芙蓉不過一個十幾歲的孩子,雖然靈海神識奇佳,可二十不到便突破七品清風,完全是自己悉心栽培。
除了教授她御火神通,每月一顆助漲修為的“赤靈丹”,硬是喂出了一個玄火符師。
連大弟子韓破延都沒這待遇!
待得女徒弟青春豆蔻的年紀,還真對得起她名字中“芙蓉”二字。
盈盈荷上露,灼灼如明珠。
表面一副道骨仙風的師傅,每逢眼神掃過不可方物的紅影時,那顆道心都被攪得七上八下,不得安生。
可一想到荒木鼎,不僅需要陰年陰月陰時的處子之血,而且必須是修為不凡的道宗符師才能解開封印。
蟾貞子心里的邪念,便被長生的欲望所湮滅和取代。
并且極力守護著寧芙蓉的清白之身……
有好幾次,因為韓破延這個色痞子,險些壞了大事。
后來聽說他死在那個什么“東方不敗”的手里,不僅沒有絲毫難過,反而心存謝意。
如今“長生”在望,卻被眼前的小妮子識破。
終究還是自己大意了!
不過無所謂,本來也沒指望她心甘情愿獻祭自己的處子之血,索性挑明一切。
白發(fā)道人壓抑住心中怒火,袍袖上揚,將手中的荒木鼎遮住,云淡風輕問道:“你何時看穿這一切的?”
“人外有人,山外有山,別忘了,你蟾貞子并非一手遮天的人物!”寧芙蓉毫無懼意,坦然回道。
“哦?你倒是說說,這背后指點你的高人,究竟是哪位?”
“主公一早便說你有狼顧之相,私心極重,神都的任務一結束,定會瞞著他,利用我去尋長生秘法,繼而遠遁天涯!”
白發(fā)道人聽到“主公”兩個字,眸中登時閃過一道寒光,連后背也濕了一大片。
“你胡說,貧道為主公出生入死,鞠躬盡瘁,斷然不會為了你個丫頭片子,而舍棄一個五品神符師!”
蟾貞子越說越激動,袍袖鼓鼓間,充盈著強大的靈海神識。
聽到這里,小侯爺大概明白了其中緣由。
真正運籌帷幄的人,是他們背后的什么“主公”!
這盤棋,下的好大啊……
從皇親國戚的端木一族到蓮花圣地珈藍寺的半步圣佛,包括有本事纏住魏老鬼的神秘殺手……
哪位不是實力強橫之輩,竟然俱都心甘情愿為此人效忠,淪為鷹犬。
“他”究竟是何方神圣?
姜叔夜想了一陣,收斂心緒,專心應付眼前的局面。
既然寧芙蓉敢當面撕破臉,應該是留了一手。
不然人家一個五品神符師,對付這二位,和踩死兩只螞蟻差不多。
這時,顫巍巍站起身的大和尚晁膺,滿頭疙瘩。
一瘸一拐地來到紅衣女子身邊,也顧不上那張絕美的臉蛋兒,瞪著虎目問道:“你真有主公密令?”
“滾遠點兒,臭和尚!”
寧芙蓉言罷,嫌棄地白了眼臭烘烘的大豬蹄子,朝著姜叔夜身邊挪了挪。
晁膺也不氣惱,點頭哈腰道:“灑家可是對主公衷心耿耿,一切聽憑妹子……呃,不,聽憑姑娘吩咐?!?p> 小侯爺一愣,有些不太明白。
眼下的局面,人家蟾貞子優(yōu)勢占盡,你一個下三品的武夫,不趕緊巴結牛鼻子,怎么還倒戈相向,活膩歪了吧!
難道……難道寧芙蓉手里,真有什么殺手锏?
可他豈知晁膺的心思……
依附于蟾貞子,或許能躲過眼下一劫,但接下來迎接他的,是比下地獄更可拍的結局。
這時,白發(fā)道人一改往日道骨仙風之資,如憤怒的野獸般,咆哮道:“解星河既然猜忌于貧道,那就別怪我蟾貞子翻臉無情,受死吧!”
太極殿玉階下,一襲淡藍道袍的神符師,身形緩緩離地數(shù)尺,一股強烈的殺氣驟然彌漫半空。
數(shù)道真元電光剎剎而現(xiàn),縈繞周身,仿若雷神降世……
好在地宮深入地下千米不止,上無日月星辰,借天穹引雷已經(jīng)是不可能。
但蟾貞子依舊仗著浩如江河的神識,硬是自靈脈激發(fā)出雷霆之力!
對付眼前的兩個下三品,已然是綽綽有余……
而此時穩(wěn)如老狗的姜叔夜,已經(jīng)被逼上梁山。
蟾貞子與他的主子,已然決裂,斷不會帶著姜家小侯爺再回南方越州。
他要的,是能保守秘密的死人!
大和尚這會兒被白發(fā)道人嚇得渾身哆嗦,別說銅皮鐵骨,就是和神符師同境界的五品武夫,也扛不住駭人的雷霆玄力。
武夫?qū)?zhàn)道宗,唯一的機會,便是邁入四品金剛不滅。
也就是說,只有半步大宗師能抗住玄雷神通。
姜叔夜眼神掠過晁膺這個慫包,盯著泰山崩于前而色不該的寧芙蓉,不禁有些詫異。
只見她抬著尖翹的下巴,朱唇微闔間,不知念叨著什么?
大姐,都這個時候了,佛祖也救不了你,念經(jīng)有個屁用……
還是我來吧!
姜叔夜一閃身,雙臂張開,擋在紅衣女面前,準備接下牛鼻子的雷霆玄力。
只要轟不死,一切都好說!
倏然間,懸于半空的蟾貞子像是魔怔了一般,開始撕扯著滿頭白發(fā)……
繼而整個五官開始扭曲變形,周身彌漫的真元電光,也瞬時消弭無蹤。
俄頃,只聽“嗵”一聲,蟾貞子的身軀猛地從半空摔落,癱軟在地。
并且不停地渾身抓撓,像是有千萬只蛇蟻在啃噬自己……
姜叔夜心頭一顫,忽然想起珈藍寺智犍連上師圓寂的那晚,也是這般不停瘋狂抓撓,痛苦不堪。
連半步圣佛尚且如此,遑論一個五品神符師。
難道……是玉蠱?
正當小侯爺想明白些什么時,只聽見身后的寧芙蓉突然開口。
“臭和尚,去把荒木鼎搶過來!”
晁膺之前被嚇的不輕,不過他料定美人兒定然留有后招,否則怎敢膽氣十足的和一個神符師對抗。
再瞧著十幾步外滿地打滾的蟾貞子,頓時松了一口氣。
這些日子,可沒少受牛鼻子的氣,今兒個,一并報了羞辱之仇。
大和尚一拍腦瓜子,閃身來至白發(fā)道人面前,伸手就要搶奪后者懷間的“荒木鼎”……
卻沒曾想,集聚了最后一絲神識的蟾貞子,突然伸出右掌,一道雷霆玄力自掌中噴薄而出。
“轟……”一聲,大和尚被震飛數(shù)十丈,悶哼一聲,倒地不起。
寧芙蓉見狀,一把推開小侯爺,手心一團玄火朝著垂死掙扎的牛鼻子擲去。
烈焰瞬間燃遍其周身,數(shù)息之間,堂堂五品神符師被付之一炬,漸漸成了一堆焦骨……
“漂亮!”
姜叔夜抑制不住的激動,拍掌叫好。
同時疾步跑過去,俯身攝走了焦炭頭骨上那縷淡黃色氣運!
再不薅羊毛,燒成一堆灰可就麻煩了……
暴殄天物是要下地獄的哦!
寧芙蓉以為他是幫忙去撿荒木鼎,噗呲一樂:“你急什么,它又飛不走!”
方才姜小郎君以一介凡人之軀,擋在自己身前時,她的一顆心便化了……
得遇一良人,長歌暖浮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