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等待
高齊皺眉。
現(xiàn)在武將堪堪夠用,可謀士卻急缺!
按他原來所想,遇著的只是一伙亂匪,自己把事情鬧大,從刺史巴祗那里要到便宜行事的權(quán)力。
而后趁機發(fā)展。
沒想到這事不用自己鬧了,周倉跟齊王劉承意圖謀反的證據(jù)確鑿,事情足夠大了!
看來漢末黃巾起義前期勢如破竹,絕對是有地方上的封王、世家暗中支持!
這對他來說是絕佳的壯大機會!
只是如何利用好這件事,他心底還未有定計。
畢竟牽扯太大,一個弄不好別說壯大了,沒準還會弄得一身騷。
但一個封國的財富,外加五千多的兵力,對高齊來說又是一塊肥肉,饞得他不行。
不到半日,郭嘉、太史慈、李存孝、夏侯惇、李元霸,都趕了回來。
瞧見高齊滿臉嚴肅,幾人紛紛呼喊:“主公!”
太史慈率先開口:“主公急著喚我等回來,所為何事?”
高齊便將自己所遇說了一遍,隨即遞出黃絹給幾人細看,這才問道:“幾位以為如何?”
太史慈看罷瞇眼冷笑:“區(qū)區(qū)齊王,也敢妄言起兵,某愿領(lǐng)千人,掃平齊國!”
夏侯惇也響應(yīng):“子義兄所說不錯,小小封國,也敢覬覦帝位。
此等反賊不除,更待何時?”
一旁李存孝、李元霸齊聲嚷嚷:“主公,讓我倆前去,管他多少人,一律打殺干凈!”
高齊以手扶額。
這壓根不是打殺干凈的事!
他看向郭嘉:“奉孝以為如何?”
郭嘉點頭道:“忝在大義,必須討賊。
可如何對我陽都最為有利,卻要細細謀劃!”
高齊點頭。
這才是他把眾人集合在一起商討的目的。
“具體如何處置?”
郭嘉思忖片刻,沉聲道:“主公,此事涉及謀逆,又涉青州,需讓州府知曉。
如此我等才能師出有名,事后有名!”
高齊笑問:“是事前稟明州府,還是事后?”
郭嘉沉吟不決:“此事尚需商榷,畢竟齊國人馬不下五千,而我陽都卻不足兩千。
怎么說,都需要州府派兵支援……
可一旦州府插手,我陽都所獲,就會大打折扣?!?p> 高齊嘆道:“我亦為此事煩憂!”
就在這時,一聲醇厚嗓音在門外響起:“這有何難?”
“誰?”
高齊抬眼朝外看去。
自己在衙內(nèi)說話,尋常人不可能隨意進來。
“是我,齊兒!”
一聲熟悉的嗓音響起。
“父親!”
高齊起身看向外面,赫然發(fā)現(xiàn)兩人走了進來。
一人面白短須,鳳眼秀眉,身著藍衫,儒生氣象。
正是高躬。
而他旁邊那人,濃眉細眼,身著灰衫,神情從容,比高躬年輕不少。
“這位是……”
高齊疑惑。
高躬面帶微笑:“這位就是為父常與你說的潁川荀文若!”
荀彧!
高齊心底驚喜,快步上前,欠身一禮:“高齊見過世叔!”
倒是荀彧見了高齊,不由一愣。
高齊雖未成年,卻已八尺有余,闊面重儀,相貌堂堂。
荀彧也不過二十來歲。
而他又比高躬小上十來歲,卻以兄弟相交。
因為高躬親往潁州相邀,荀彧決定先到陽都看看,再決定去留。
沿途多有匪寇滋擾,頗為曲折。
可進了陽都地界后,一片太平。
縣內(nèi)百姓安居樂業(yè),多聞稱頌縣令之聲。
荀彧上前盤問才知陽都因為新縣令的諸多變化:
翦除惡霸、歸田于民、鑿渠灌溉、分路剿匪、典刑教化……
種種利民利縣的大治舉措,都在小小陽都縣得以施行。
而這些,竟然都是出自一個還未及冠的少年縣令之手。
在短短兩三月間能讓一縣氣象大變的,荀彧自問做不到。
果如高躬所說,一縣之地在亂世可以大治。
那么一國之地也能大治!
此時,他已生出留下之意。
如今見到高齊禮儀、才干,他頓覺自己過于自恃了。
荀彧忙不迭欠身回禮:“愧不敢當(dāng)!
文若先前以荀氏身份自居,攀交高氏。
如今于陽都沿途所見,心生佩服。
若大人不棄,喚我文若即可。
只求能于縣內(nèi)作一小吏,造福一方?!?p> 隨即他欠身沖高躬也行了一禮:“先前文若狂妄,還請高先生不要掛懷!”
“這……”
高躬一下愣了,“文若兄!”
荀彧再次欠身:“文若愧不敢當(dāng),令郎如此才干,文若虛長幾歲,腆顏與令郎平輩論交!”
高躬臉色漲紅,嘴角胡須動了動。
這小兒子,真給自己長臉!
而高齊也意外了。
別人都想著“加輩”,獨荀彧自降輩分,要與自己平輩論交。
他這是要我喊他大哥?
荀彧“自降身份”跟高齊平輩論交,這是高躬沒有想到的。
可這也是對高齊的莫大認可!
高躬只覺面上生輝。
“文若兄不必如此……”
荀彧搖頭:“我意已決,高先生無須多言!”
高躬只得作罷,心底卻十分歡喜。
反觀高齊反應(yīng)過來,知道這是荀彧文人風(fēng)骨所致,點頭欠身:“既如此,高齊逞狂,叫一聲文若兄長了!”
荀彧神情淡然:“理當(dāng)如此!”
高齊這才說道:“文若兄方才說此事簡單,求兄長教我?”
“不錯,齊王勾結(jié)黃巾亂匪,此屬謀逆大罪。
可一面遣兵討賊,一面發(fā)書與刺史巴祗?!?p> 荀彧微笑,自有一番氣勢,“黃巾亂匪攻打陽都,殺賊乃是保境安民。陽都出兵齊國,乃是平叛衛(wèi)國?!?p> 高齊眼睛一亮:“依文若兄所言,是兩事并為一事?”
“正是!”
荀彧點頭,“若我等為州府,自可發(fā)兵討賊。
但巴祗為刺史,還要他與青州刺史黃琬周旋。
可巴祗庸碌貪財,讓他出面,又要錢財。”
高齊笑道:“以小錢換黎民百姓太平,保一方平安,又能壯我陽都,怎么看都值得!”
荀彧敬服。
沒想到高齊年少,卻有如此胸襟遠見。
他不由嘆道:“真心為民者蟄于淺底,庸碌無能者腆居高位,國之不幸,民之不幸!”
高齊知道荀彧乃是有感而發(fā),笑道:“文若兄,文王困而演《周易》,仲尼厄而作《春秋》。
今君子處世,當(dāng)守時待命。
天時不與,自當(dāng)養(yǎng)精蓄銳,待時而發(fā)。
君子當(dāng)如此!”
荀彧大為震動,欠身行禮:“文若受教!”
一旁高躬早已聽得呆了。
自家幺子何時如此博聞強記,出口成章了?
一旁郭嘉更是驚奇說道:“兄長騙得我好苦,說甚么不喜經(jīng)書,卻能如此引據(jù)經(jīng)典!”
高齊連連擺手:“僥幸記得一兩句,僥幸而已!”
事實上,只有他自己知道。
他這是托了前世華夏義務(wù)教育的福了。
這么多年過去了,還記得太史公的這篇《報任安書》。
荀彧眼見高齊已有定計,又道:“既然刺史那邊大人已有定計,可即刻差人遣兵討逆。
以郯城路程到此,大人討逆勢必成功。”
高齊點頭:“那就有勞文若兄行文往刺史府,我來帶人討逆!”
“是!”
文若欠身退后。
高齊轉(zhuǎn)身看向夏侯惇、太史慈等人,吩咐道:“太史慈,著你與存孝帶五百人為前部,即刻出發(fā)前往東莞殺賊!
我、奉孝與元霸帶五百人往北,斷齊王之后。
至于糧草,我已命高寵自城陽運往東莞。
夏侯惇,你領(lǐng)五百陽都自衛(wèi)軍與文若兄守住陽都。
但有差池,唯你是問!”
眾人齊齊呼應(yīng):“是!”
隨即各自出去點兵,整裝出發(fā)。
荀彧滿臉敬服,嘆道:“不想大人年少,行軍調(diào)度,卻有大將之風(fēng)!”
高躬早已喜得合不攏嘴:“我這幺子,幼時便喜弓馬武藝、熟讀兵書!”
高齊啞然失笑。
老爹這也太不謙虛了。
自己小時候喜歡練武不假,可這“熟讀兵書”真的是自吹自擂了。
不過作為穿越而來的現(xiàn)代人,對于基本的行軍打仗還是懂一點的。
畢竟幾千年的歷史沉淀,他就是熏也熏會了。
尤其是自己手底下有李存孝、李元霸、高寵這樣的絕世猛將,對付齊王的五千人馬,還是綽綽有余的。
李存孝,單挑基本都是秒殺。
以少勝多的戰(zhàn)績更多。
他曾帶著五千人殺穿葛從四十八萬人布的長蛇陣。
也曾十八騎入長安在黃巢亂軍中殺進殺出。
李元霸,別的不說,一雙錘,錘翻十八路反王,殺得數(shù)十上百萬人膽寒。
戰(zhàn)績無匹。
高寵匹馬單槍在金兀術(shù)幾十萬軍中殺進殺出,安然無恙……
這種猛將在手的“富裕仗”他要是再打輸了,真可以找塊豆腐撞死算了。
眼見老爹高躬欣慰,高齊心底一動:“父親來得真巧,孩兒正有一事相商!”
高躬意外:“還有何事商議?”
一旁荀彧欠身欲退。
高齊笑道:“文若兄不必避嫌,此事涉我身家,多一人也多一分準備!”
荀彧點頭:“大人請說!”
高齊沉聲道:“討逆平叛大功,我陽都不可能獨攬,刺史巴祗定記首功。
既然如此,如何從巴祗手底獲益最大,便是孩兒最為關(guān)心之事?!?p> 高躬大為詫異。
他本以為幺子任陽都縣令不過是養(yǎng)望而已,卻不料做出這些大事。
不難想象,假以時日,幺子必能一飛沖天。
最為關(guān)鍵的,是幺子心智不俗,知取舍,懂進退。
高家有望了!
他想了想,說道:“齊兒果真平叛成功,為父可往巴祗處說動,舉你為瑯琊相!”
“這……”
荀彧震驚了。
他沒想到高躬話說的如此震撼。
縣令上任才兩三月,就想升遷瑯琊相?
而高齊卻咧嘴笑了起來。
到底是老爹高躬霸氣,一開口就知道他想要什么!
高躬所說的瑯琊相,官職相當(dāng)于太守。
而太守,可以掌兵,
因為郡縣制、分封制與推恩令的關(guān)系,漢末“王國”變成了與郡一級的行政單位,“侯國”則與縣相當(dāng)。
郡縣最高長官為太守。
王國最高長官為國相。
從縣令到國相,妥妥的高升。
放在其他時候絕無可能。
可眼下是漢末,連三公都明碼標價兩千萬錢可購得,區(qū)區(qū)一個國相如何不行?
只是靠花錢買官,終究不是正經(jīng)手段。
對荀彧來說,心理上難以接受。
果然,想到高躬接下來打算的荀彧面色微冷。
能忍著不發(fā)作,已經(jīng)是他涵養(yǎng)好了。
高躬知道荀彧脾性,尷尬搓手。
倒是高齊笑道:“我見文若兄對買官一事似乎不太贊同??!”
荀彧沒有回答,但態(tài)度已經(jīng)說明一切。
高齊嘆道:“文若兄,若我不當(dāng)陽都縣令,朝廷會不會懸而不決?”
荀彧搖頭:“自然不會?!?p> “換做其他人當(dāng)陽都縣令,能否不擾民、不斂財?”
“未必!”
“那瑯琊相呢?”
荀彧沉默。
他何嘗不知,陽都沒有高縣令,也會有李縣令、張縣令。
同理,瑯琊相不是高齊當(dāng),也會有別人當(dāng)。
“這不就是了!”
高齊笑道,“既然誰都可以花錢買這個官,為何我不行?
別人買官是斂財,我買官是保一方太平,文若兄覺得誰當(dāng)更合適?”
荀彧握拳,額頭青筋凸起。
顯然,高齊的話深深刺痛了他的心。
他何嘗不知這個道理?
只是這與他自幼受到的圣賢書教誨有極大出入,讓他如何輕易接受?
高齊嘆道:“文若兄,世風(fēng)日下,朝綱不濟。
想救亂世、救黎民,僅靠圣賢教誨還不夠……
只要能救蒼生、百姓,便是花錢買了國相,管他旁人如何非議,高齊也問心無愧!”
荀彧徹底呆住。
這樣年紀,就有這樣胸襟氣度!
而自己乍遇挫折便憤然辭官,一蹶不振。
還不如一個少年!
簡直愧對圣賢教誨!
高齊趁熱打鐵:“文若兄,世事無常。
盛世以德,亂世以典刑。
非常時刻,行非常事。
為達正確目標,有時亦需旁門手段。
圣人皆曰治世以德化,然亂世德德行不舉,必以兵戈先平,而后以德、法教化。
此謂‘正奇相合’,文若兄以為如何?”
荀彧心神震顫。
面對高齊,他恍然覺得自己所知所學(xué),都受到了沖擊。
自己之前堅持的,似也未必全對!
思忖良久,他終于點頭:“慚愧,聽大人一席話,勝讀十年書!”
高齊眼見差不多了,擺手笑道:“文若兄言重了。
高齊年少狂放,還需文若兄從旁協(xié)助!
我常聽父親提起,潁川荀文若,乃治世賢臣。
只可惜適逢亂世,兄有大才不被重用,殊為可惜。
高齊雖年少,也有匡扶社稷、拯救黎民之心,愿求文若兄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