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不至離開的日子她過得很平靜,除卻和家里的通信,就是樓畫影找她出門玩。
有時她也會問為什么游不至總不和她們一起出去,易清溪道:“你當(dāng)鎮(zhèn)國大將軍如此好做?即便在沼城,也要處理軍務(wù)的。”
“真不容易,溪姐姐,我覺得你干脆換一個夫君好了,找個可以天天陪你出門逛街的?!?p> 易清溪只是笑,“以后別說這種玩笑話,叫人聽見了不好?!?p> 她也擔(dān)心,樓畫影天天這么說,若是傳到游不至耳朵里……
這些天,游不至每隔幾日就會通過岑南傳消息給她。
倒沒什么重要的,二人默契地互通了心意,這么些時日不見,總有些話要說。
樓畫影見談及游不至,她便不由垂首淺笑,已然明白他們算是互有心意。
她過段時日就得回陌都,樓畫影打算珍惜這段相處的時光,之后便甚少提及游不至。
約莫又過去一個半月,游不至終于回到了沼城。如離開時一般,那也是個月夜。
沒有打擾休息的易清溪,他從院墻翻進(jìn)來,從容回了自己的房間。直到第二日一早,他照常去院中練武,仿若從未離開。
易清溪聽了下人稟報,來到院中。
久別重逢的情形,是他一道凌厲刀光震落綠葉,葉片紛飛間,他軟了眉眼,她也露出歡喜的神色。
游不至收起刀,看著她朝自己走來,嘴里抱怨,“將軍,能不能別總是摧殘我的梨樹了?”
有沒有這樣一個人,你見了她就像久旱逢甘霖,尋常的一句親昵抱怨,干涸的心便涌出清泉活水,開出朵朵花來。
他一手抱起易清溪,把頭埋在她頸邊,感受內(nèi)心充盈的滿足感。
許是方才練武的關(guān)系,易清溪感覺到他身體很熱,被他這么一出嚇一跳,“將軍大人,你在做什么?”
她俯視,他仰頭,于彼此而言都是新奇的視角。
游不至輕笑,把她放下,“對不住?!?p> 易清溪退開兩步,沒好氣道:“你還是游家人嗎?”
游家人哪個不君子端方,誰像他一樣。
他道:“那是旁人有所誤會,沒有人會永遠(yuǎn)君子端方,更何況面對自己喜歡的女子。若我一直冷靜自持,言行舉止沒有絲毫逾矩,要么就是不喜歡你,要么……”
“什么?”
游不至垂首在她額頭落下一個吻,眸光深邃,“要么就是,我不能喜歡你,只能把心意深埋心底?!?p> 易清溪被他的吻弄得心跳亂糟糟的,“快回去洗漱吧,別亂說話?!?p> 乖乖洗漱過后的游不至陪她吃了早飯,“過兩天,我們回陌都?!?p> “好,我寫信回去告訴爹娘和兄長?!?p> 啟程之前,易清溪去和樓畫影道別,地點自是常去的酒樓,結(jié)果也毫不意外,樓畫影喝醉了。
“溪姐姐,對不起,我有一個秘密,不能告訴你,不能……”
醉酒的人說話顛三倒四,含含糊糊。面對這種情況,易清溪的秘訣是,順著她說就對了。
于是她道:“好,別告訴我?!?p> 一邊應(yīng)付她,一邊喊了小紅。
樓畫影扒著她的胳膊,“溪姐姐,你別怪我,我真的不想……”
扶著她的胳膊與小紅一起架她出去,“好好好,我不怪你?!?p> “前段時間,我不是故意疏遠(yuǎn)你,只是不知道該怎么面對,你別生我的氣。”
易清溪只當(dāng)她說的是樓入野處死那三個賊人的事,“我沒生氣?!?p> “不是,溪姐姐你怎么聽不懂呢,姚望和江流不是好人,別……”
“我知道,以后會離他們遠(yuǎn)遠(yuǎn)的?!?p> 需知,有些人不是她說遠(yuǎn)離就遠(yuǎn)離的,就如那個帶給她深刻陰影的那個人,該面對的始終要面對。
待再次見到他們二人,彼此的關(guān)系,已不再由她主導(dǎo)。
道別過后,易清溪便隨著游不至踏上了回陌都的路。
馬車走的官道,一路很平穩(wěn),晃晃悠悠,行程緩慢。走了三日,才到翠城。
因為臨近皇城陌都,相較沼城,更為熱鬧繁華。游不至提議,在這里停留幾日,權(quán)當(dāng)游玩,他也有事要辦。
游不至是個閑散的閨閣小姐,自然隨他的意。小池出去詢問翠城特色,留下房內(nèi)的二人。
易清溪別開了視線,游不至的目光緊緊跟隨,“你真的不打算告訴我究竟發(fā)生了何事?”
事情是這樣的,隨著路途推進(jìn),越來越靠近陌都,易清溪整個人明顯的有些焦躁不安,郁郁難歡。
被他發(fā)現(xiàn)之后,倒知道隱藏情緒,裝得跟沒事人一樣??捎尾恢列南邓?,怎會感受不到她的真實情緒。
易清溪不大想和他交流那件事,所以一直逃避。
“將軍,我們還沒成親呢,別逼我把所有秘密告訴你。”
他嘆氣,“別哄我,那不是秘密。”
或許是不愿暴露人前的脆弱,又或是其他。
游不至并非一定要追根究底,只是她的心里的事明顯讓她不舒服,他想替她分擔(dān)。
可以肯定,三年前她去沼城休養(yǎng)絕對只是借口,真實原因和她的心事有關(guān)。
想到這里,他繼續(xù)道:“如果你非要將其稱之為秘密,那么我們可以交換,我說一個秘密給你聽。”
易清溪恍惚間想到皇城中的那個人,臉色微微發(fā)白,猛地站起身,“不必,我們下去吃晚飯吧,我有些餓?!?p> 游不至見此,將眉微微下壓,“好。”
二人來到大堂,岑南岑西并幾個護衛(wèi)在另外一桌吃飯。因為早就吩咐過在外不用那么多禮數(shù),所以只是點點頭。
來得不巧,沒有靠窗的位置,只能坐在大堂角落。
游不至叫來小二,直接幫易清溪點了菜,全部都是她喜歡的,并詢問可否把份量做小些,銀子照付。
多掙銀錢的機會,老板豈會放過,只不過一句吩咐的事,他欣然同意。
份量小就可以多點幾道,也不會浪費。不然按照客棧的菜肴份量,兩三道菜就夠了。
菜色單調(diào),會讓她沒胃口的。
點完菜,老板還送了他一壺酒。
方才的談話并不愉快,等待上菜期間,二人都默默無言。易清溪始終低首捧著茶杯喝茶,游不至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待飯菜上齊,她默默吃著。游不至突然推過去一杯酒,許是心神恍惚,還以為是茶。正好有些膩,她咕咚咕咚喝個干凈,舌頭后知后覺麻起來。
她看向游不至,“這是酒?!?p> “對?!彼似鹱约旱木票伙嫸M。
“我不能喝酒,不對,我不能喝醉?!?p> 她把酒杯放到一邊,恰在這時,小池從外頭回來,手里還拿了一包從外頭買的糕點。
望見自家小姐在和游不至吃飯,走過去道:“小姐,我買了翠城特色糕點,待會兒……”
說到一半,看易清溪臉色發(fā)紅,身上還略帶酒氣,頓時臉色一變,拿起酒杯聞了聞,十分緊張地詢問游不至,“將軍,小姐應(yīng)該沒喝多少吧?”
游不至看她如此緊張,不由也心頭一緊。沒等他說話,易清溪開了口,“只是一杯,不妨事?!?p> 小池收了酒杯,“小姐,那就不喝了,來嘗嘗我買的糕點。”
“你先拿回房里吧,我待會兒回去會嘗嘗的?!?p> 見此,她也沒再堅持,只是對游不至道:“小姐她酒量淺,容易醉,醉酒傷身,請將軍千萬別再讓小姐喝酒了?!?p> 往常和樓畫影喝酒,都是以身體原因淺陪一下,樓畫影自然不會逼她喝。
游不至常年待在軍中,酒量想必不俗,小池真擔(dān)心他興致起來,小姐又不忍拒絕。
游不至點了點頭,有了小池這么一出,因為擔(dān)心她,自己也沒了喝酒的興致。
易清溪也覺有些尷尬,說了一句“父母兄長嚴(yán)令她盯緊我,小池也是擔(dān)心,還請將軍不要怪罪?!?p> 他道:“不會?!?p> 就這樣在沉默尷尬的氛圍中吃完飯,易清溪回了房間。
夜色襲來,外面街市燃起燈,熱鬧非凡。
屋內(nèi)燈燭明亮,游不至站在窗邊,轉(zhuǎn)頭面對著小池,“你說實話,為何阿溪不能醉酒?”
“小姐她……”
小池不知該不該說,但想到眼前的人和自家小姐有婚約,一路上都是他在照顧她。讓他知道也好,以免哪天不小心讓自家醉了酒。
“小姐她很怕蛇,自三年前生了一場重病,每次醉酒之后便感覺有蛇在身上爬行??戳撕芏啻蠓?,只說身體無恙,多半是內(nèi)心恐懼所致。神志清醒尚且能夠自控,一旦醉酒便……”
她頓了頓,“好在小姐清醒過后一切如常,身子也沒有不舒服。如此,老爺夫人和公子禁止小姐飲酒,倒也安穩(wěn)?!?p> 后來,實在應(yīng)付不過的場合喝上幾杯,不至于醉酒,也就由她去了。
今日是看她心情不好,擔(dān)心她借酒澆愁,所以過于緊張了些。
游不至聯(lián)想到她的表現(xiàn),心中沉重,“在她重病前,可有發(fā)生什么不同尋常的事?”
小池?fù)u頭,“應(yīng)該沒什么不同尋常的,聽說小姐只是和三皇子妃去荊山寺上了香,回來抄了幾日佛經(jīng),再去荊山寺回來之后就病倒了。為此,當(dāng)時隨著小姐上山的人因為伺候不盡心全部被趕了出去。”
再之后,小姐和游不至訂親,然后因病去沼城休養(yǎng)。
她是在這之后才跟著易清溪的,這些事也只是聽說,再具體的就不知道了。
游不至很敏銳地感覺到,她之所以這樣,絕對和荊山寺上香有關(guān)。聯(lián)系到她很怕蛇,難不成在荊山碰到了蛇?
僅僅只是碰到了蛇就重病一個多月,造成了如此巨大的心里陰影,她不是這么脆弱的人。
除非……
他也不知除非什么,總之那件事堅決不能再提了。
“好,你下去吧?!?p> “是?!毙〕剞D(zhuǎn)身出門。
“等等,”游不至又叫住了她。
小池回身,“將軍還有什么吩咐?”
他望了望窗外熱鬧的街市,“阿溪她,休息了嗎?”
她回答道:“是,小姐已經(jīng)洗漱上榻了?!?p> 他沒再說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