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 雨夜
轟隆。
夜色深沉,空中不時有炸雷響起,暴躁而又密集的雨點擊打在地上,砸出一個個水坑,使原本就坑坑洼洼的道路變得更加泥濘難走。
一處山谷中,數(shù)千輛運糧車艱難地前行,衣著單薄的民夫們頂著豆大的雨滴,奮力地在后面推著運糧車。
不時有車輪陷入泥坑,濺起高高的泥漿,噴了民夫一身。
“嘿啊!”數(shù)十個民夫卯足了勁,試圖將車輪從泥坑中推出,但不管如何發(fā)力,那運糧車卻紋絲不動。
一名袁軍校尉注意到了這里,抹了把臉上的雨水,幾個箭步?jīng)_了過來,解下腰間的劍鞘,狠狠地抽打在了一個瘦弱的老邁民夫身上,罵道:
“偷懶是不是?我看你這廝根本沒用力,若是耽誤了行程,你們這群賤民都得死?!?p> 那老民夫本就面黃肌瘦,挨了這么一下,竟直接摔倒在泥地上哀嚎起來,濺起的泥漿崩到了那校尉的眼中。
那校尉大怒,一腳狠狠地踩在了那民夫的臉上,手中劍鞘一下接著一下抽打在老民夫身上,口中仍然不忘咒罵:
“老東西,一點用都沒有,還活著干什么,糧食分給你們這群賤民,根本就是浪費!”
民夫的嘴被校尉死死的踩住,只能發(fā)出痛苦的嗚嗚聲,干巴巴的雙手試圖將校尉的腳從嘴上挪開,眼中流露出乞求之色,再這么打下去,他會被活活打死的。
“軍爺,軍爺,夠了,再打下去要出人命的?!币粋€看起來比較年輕的民夫壯著膽子,想替那老民夫求情,卻被什長一巴掌抽飛。
“死了又怎么樣,正好省了糧食,你這廝不去干活,反而管教起本大爺來了,也想找死不成?”
看向周圍唯唯諾諾的民夫,那校尉還想繼續(xù)咒罵,卻聽前軍有人在傳呼,便啐了一口唾沫,不屑道:“一群賤民,死了正好?!?p> 也不管那老民夫如何,就此離開。
等看那校尉走遠后,一直圍觀的民夫才小心翼翼的向那老民夫靠攏了過去,輕輕將陷于泥土中的頭顱拔出,伸出一根手指,探到泥漿和血水混合在一塊的鼻前。
那民夫卻已沒了氣息。
眾人搖搖頭,嘆息一聲,卻不再管那老民夫,繼續(xù)推起運糧車來。
這種事情,已經(jīng)是屢見不鮮了。
暴雨還在下著,漆黑山谷中的積水已經(jīng)可以淹沒腳腕,這種情況下,運糧隊伍寸步難行。
韓猛心中有些焦急,若是耽誤了日期,就袁紹那狹窄的心胸,管他是不是大將,先挨幾十個軍棍再說。
然而,就在韓猛正在思考該如何向袁紹請罪時,一道閃電亮起,把前方照得亮如白晝。
透過磅礴大雨,韓猛心中瞬間警惕了起來。
就在前方不遠處,隱隱有人影閃過,正向他這邊行來。
韓猛連忙招來幾名哨騎,吩咐道:“你們幾個,去前面探探情況?!?p> “諾。”
幾人翻身上馬,便向前方探去。
不一會,那幾名哨騎便回來,還多了幾名軍士。
“你們是?”韓猛盯著其中一名跟來的白袍軍士,看起來像是一名將領(lǐng),便問道。
那白袍軍士回道:“回韓將軍,袁公知天氣惡劣,糧草難行,特令我等前來助將軍一臂之力?!?p> “原來如此?!表n猛恍然大悟,心中警惕大減,又問道,“不知是哪位將軍前來?”
“是陳將軍。”
韓猛點點頭,原來是陳震啊,但眼看前方的“援軍”越來越近,韓猛卻感到有一絲反常。
不對啊,這種天氣,像陳震審配他們,是絕對不愿意出來的,怎么會……
韓猛突然想到了什么,猛然看向那白袍將領(lǐng),問道:“你剛才,說誰來支援?”
“陳將軍。”
韓猛瞬間臉色大變,陳震是文官,何來將軍一稱?!
然而,卻是來不及了,那白袍將領(lǐng)趁著回答韓猛問題的功夫,已經(jīng)靠近了韓猛,待韓猛反應(yīng)過來時,手中長槍已經(jīng)遞出。
韓猛還沒來得及提起刀,胸口便被洞穿,雙眼不敢相信的看著白袍將領(lǐng),艱難的開口道:“怎么會……”
“我乃,常山趙子龍。”趙云冷聲道,手中長槍從韓猛的胸口抽出。
仿佛得到了號令一般,跟過來的另外幾名軍士猛然出手,瞬間將愣住的哨騎斬殺。
其中一人高舉兵器,在閃電的照耀下,韓猛看到了猙獰的方天畫戟,和那張熟悉的臉。拼著最后的力氣,韓猛大吼道:
“快跑!”
說完,便重重的摔倒在泥地上,再也沒了聲息。
轟??!
炸雷再次響起,將后面因主將被秒殺而怔住的將領(lǐng)驚醒,一些資歷深的將領(lǐng)也看到了那將的臉龐,驚恐的大喊道:
“是,是呂布,他來了!”
“快,快跑!”
“跑什么!他們只有幾個人,我們有一萬……”
被召來的校尉還想穩(wěn)住軍心,卻看到雨中,一眼望不到頭的軍馬踏著暴雨,伴著驚雷,源源不斷的沖了過來。
這下,最后一點優(yōu)勢也蕩然無存,一名百夫長剛剛抽出刀,便見一道黑影閃現(xiàn)到眼前,一刀將他斬首。
“這鬼天氣,真難受啊。”魏延甩了甩刀上的鮮血,嘟囔道。
那校尉面色變得驚恐無比,心中再無戰(zhàn)意,便想向后奔去,卻發(fā)現(xiàn)后方嘈雜混亂,無數(shù)袁軍想要逃跑,卻根本擠不動。
怎么回事!
“將軍,后面有個賤民,他把所有賤民都喊到一塊了,堵著后面不讓咱們撤退?!币幻俜蜷L急聲道。
“一群手無寸鐵的螻蟻罷了,砍了便是!”
“將軍,太多了,砍不完啊……”
“一群廢物!”校尉咒罵一聲,趁著閃電亮起,看到了后面的情況。
將近三千的民夫,在為首的那名年輕民夫的號召下,此刻卻如發(fā)了瘋似的堵住了后路,就算不斷有人被砍殺,也不肯讓路。
而為首的那人,校尉也認得,正是他剛剛抽飛的民夫。
“這群畜生,不把咱們當(dāng)人,那咱們也不能讓這群畜生好過!
反正早晚都是一死,還不如把這群草芥人命的禽獸帶著一起!”
那民夫高呼著,雖然不是所有人都響應(yīng)他,大多數(shù)都是趁亂逃跑,但還是有人愿意和他一起,將這群高高在上的“軍爺”拖下水。
校尉看著那神情激動的年輕民夫,臉色怨毒而陰沉,隨手搶過一支弓箭,奮力一拉,便向那民夫射去。
“賤民,還敢妖言惑眾,看我……”校尉還想咒罵,卻感到一陣天旋地轉(zhuǎn),最后看到的,卻是自己的無頭身體,以及眾多軍馬沖向擠成一團的袁軍。
啪嗒。
一只馬蹄踩在了校尉頭顱上面,西瓜爆裂的聲音響起,汁水四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