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 草民也是人
噗哧。
陳宮面無表情的策馬走在山谷中,順手解決了一名走投無路的袁兵,周圍的喊殺聲還在持續(xù),地上的積水也化作猩紅色。
在呂布趙云魏延等人的帶領(lǐng)下,一路奔襲過來的四千輕騎,在這略顯擁擠的山谷中,屠殺著絕望的袁軍。
漸漸地,喊殺聲變得微弱,當(dāng)陳宮走到魏延身邊時,剩下的袁軍皆丟盔卸甲,也不管地上的污水,全都拜倒于地,乞求著陳宮的憐憫。
陳宮卻不理會,而是越過他們,來到了那些不要命的民夫面前。
原本近三千民夫,現(xiàn)在卻十不存一,大多數(shù)還倒在地上哭嚎不已。
在他們的最前方,幾個民夫抱著一名胸口插著一根箭矢的年輕人,正是他,組織了這次叛變。
陳宮蹲下身子,靜靜地凝視著這名年輕人,在暴雨的沖刷下,胸口的血液順著雨水泊泊流出,臉色因失血過多而蒼白不已。
陳宮靠近那年輕人,輕聲問道:“為什么這樣。”
“他們,踩死了我爺爺,就像……踩死螞蟻一樣?!蹦贻p人大口呼吸著空氣,艱難道,“我想……為爺爺……報仇?!?p> 陳宮點點頭,又接著問道:“后悔嗎?!?p> 年輕人笑了起來,鮮血順著嘴角滑落,小聲道:“草民……不后悔……至少,死的時候,像個人?!?p> 年輕人掙扎著脫離了那幾名民夫的懷抱,一點一點挪向陳宮,滿是泥濘的手抓住陳宮的靴子,語氣愈發(fā)微弱:
“大人,我?guī)湍惆褦橙藬r下來了,可不可以……放過咱們?!?p> 陳宮輕輕抓住年輕人的手,問道:“你叫什么名字。”
那年輕人笑了起來,他知道,陳宮答應(yīng)了,嘴唇一閉一合:“草民,家在無極……”
等了一會,卻再也沒了后續(xù)。
陳宮輕輕合上年輕人的眼皮,到死,他也不知道這名敢于帶頭反抗的,普通人的名字。
暴雨還在持續(xù),陳宮面容平靜的站起身,看著后面面色忐忑不安的民夫,淡然道:“想回家的,現(xiàn)在就走吧。”
“公臺,他們走了,這些糧草怎么辦?這可是數(shù)千車糧草啊,足以支撐我軍吃好一段日子了?!睆堖|問道。
“能帶的帶走,帶不走的,都分給他們吧?!标悓m指了指面色狂喜的民夫。
殘存的民夫全都跪了下來,不斷向陳宮拜道:“多謝大人,多謝大人!”隨后,在陳宮的準(zhǔn)許下,所有民夫都瘋狂的搶著糧食。
有趣的是,原本只有數(shù)百的民夫,現(xiàn)在的數(shù)量卻突然暴增,所有運糧車都被圍得水泄不通,沒多久便被搶光了。
“公臺,你可想好了?”呂布皺眉道,“如此多的糧草,若是帶回官渡,必是大功一件,分給他們,豈不是浪費?”
陳宮瞥了呂布一眼,解釋道:“第一,這里畢竟靠近袁紹,數(shù)千車糧草運出,必然會被發(fā)現(xiàn)。到時候,就憑咱們這點人,可真就插翅難飛了。
第二,奉先,別忘了,你也是白身起家,知道這些糧草,對于他們意味著什么。反正帶不走,現(xiàn)在也燒不了,不如發(fā)給他們了?!?p> 呂布還想說話,陳宮卻又說了一句:“放心,日后,有大用。”
一群草民,能有什么用。呂布心中雖然不滿,但還是聽從了陳宮的話。
而身旁的趙云,卻將這一切看在了眼里,對陳宮的好感瞬間上升,看著陳宮的背影,漸漸和一個許久未見的身影重疊了起來。
使君……為何你二人會成為敵人?
陳宮不知趙云有何感想,心中暗自道:但愿這一步伏筆有用……接下來,就該去看看曹操了啊。
想到那個心思難以捉摸的梟雄,陳宮長嘆一口氣,真的很想直接給你來一刀。
“公臺,天亮了,撤退吧?!睆堖|建議道。
“撤。”陳宮點頭。
一旁,魏延突然問道:“陳將軍,這些降軍怎么辦?現(xiàn)在撤了,殺也殺不了,帶也帶不走的。”
“他們?”陳宮看向趴在地上瑟瑟發(fā)抖的袁軍,又看了看抱著糧草的民夫們,嘴角勾起了一個笑容,“把兵器扔給那些民夫?!?p> 魏延瞬間會意,便指揮著士兵,將收繳上來的刀劍扔了過去。
“接下來,就看他們的了。”陳宮淡淡道。
說罷,便帶著騎兵飛馳出這處血腥的山谷,還不忘將韓猛和那年輕人的遺體帶上。
看著陳宮等人的身形漸行漸遠(yuǎn),民夫們面面相覷,最終,目光定格在了地上的兵器。
幾名袁兵悄悄抬頭,見陳宮他們真走了,便一邊咒罵,一邊起身。
一位躲在后面而幸存百夫長指著山谷外,憤憤道:“待主公馬踏許都,某必要把你的頭顱擰下來……”
將陳宮等人臭罵一陣,那百夫長還不解氣,又回頭看向抱著糧草的民夫,破口大罵道:“賤民!膽敢造反!
還不趕緊把軍糧放下,跪下來磕頭認(rèn)罪!”
然而,一向唯命是從的民夫們此刻卻一動不動,仿佛沒聽到這名百夫長的話。
“你們聾了不成?還不跪下,想造反嗎!”百夫長又罵道。
見民夫們果然放下了糧草,百夫長這才露出滿意的笑容,一群賤民……嗯?
百夫長驚愕的看著胸口,一柄長矛捅穿了他的身體,矛柄還在微微顫抖。
“你們……”
“鄉(xiāng)親們,俺受夠了!現(xiàn)在俺們有兵器,他們什么都沒有,俺們?nèi)诉€比他們多,憑什么怕他們!”
一名中年人大吼,正是他投出了長矛。
隨著他的吶喊,不斷有民夫放下了糧草,拿起了身前的兵器,面容或是憤怒,或是兇狠,或是恐懼。
但無一例外,都想將這群平日里作威作福的軍爺給千刀萬剮。
“殺!”伴隨著那名中年民夫的大吼,無數(shù)的民夫也大喊著為自己壯膽,瘋狂的沖向手無寸鐵的袁軍。
“賤民敢爾!”
“不,不要……”
……
當(dāng)?shù)谝话训锻比朐娚眢w時,反抗的號角就此吹響。
“鄉(xiāng)親們,殺了這群狗崽子,沒了兵器,他們什么都不是!”一個民夫大吼著,死死的把刀架在了一名袁兵的脖子上。
“喊你一聲軍爺,真把自己當(dāng)大爺了!”那民夫面目猙獰道,“你這個畜生,給俺聽好了。
草民,也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