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月之塔——T?o Réalutaín.
這座漆黑高塔的年齡和淵源可能要追溯到舊紀元時代,連同它身上刻著的那些群星和輪月的壁畫。對艾歐大陸上現(xiàn)存的智慧種族來說,這些舊紀元的遺跡大多都已經(jīng)化為塵土,但這座塔和它的上古語名字一起流傳了下來,雖久歷歲月而不滅。
對烏徹利亞人民而言,它是一個象征——自人類和精靈的第一批先民來到佛雷亞平原,這座塔就已經(jīng)佇立在那里。它看著烏徹利亞的人民建立起屬于他們的王國,看著喀瑞的一座座用塵土和石磚搭建起來的樓房拔地而起。
如今,星月之塔成為了喀瑞的一個標(biāo)志性建筑。人們在途徑它時,往往會進行一番禱告,期盼著寄宿在漆黑之塔內(nèi)的神靈能給予他們庇佑。人們至今不知道寄宿在星月之塔里的是哪個神明,他們所祈禱的對象也各不相同——但無論迷信與否,這已然成為了一個傳統(tǒng)。每逢節(jié)日,烏徹利亞的國君都會自他的城堡出發(fā),游視他的領(lǐng)土,最后在星月之塔結(jié)束他的游行。
眾所周知,在星月之塔的頂端房間里居住著一名巫師——因為只有巫師懂得如何維護這座古代的魔法建筑,所以國王派選了受他信任的巫師前往駐扎。而在塔身的各處,則居住著各色人等:仆人,理發(fā)師,藥劑師,廚師,等等。他們大多數(shù)都是為了服務(wù)巫師而存在的,在灰爾的猜想中,愛麗絲的母親可能就是其中一員——巫師的仆人往往也會和王公貴族走得很近——倘若果真如此,那現(xiàn)狀可就太糟糕了。
那名巫師犯下了叛國罪——這些住在塔里的人一個都不能置身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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灰爾裹著斗篷,從建筑的陰影中探出頭去,打量遠處漆黑的高塔。他上一次來這里時,見到在塔前停留的有各種各樣的人:盼望發(fā)財?shù)纳倘?,期盼丈夫回家的婦人,以及希望孩子能挺過病魔——無論從生的那面還是死的那面——的老人。
而現(xiàn)在,塔前只有清一色的套著鏈甲的士兵。他們握著長戟和長矛,臉色陰沉地注視著周圍的行人。路人們來去匆匆,躲避著士兵們尋求詰難的目光。每個人都不想和星月之塔再扯上關(guān)系——叛國者必死無疑,這事人人皆知。
感覺到了身旁的躁動,灰爾快速地伸出手,趕在對方走出去的前一刻按住了她:“你做什么?別過去!那兒很危險!”
“媽媽……”愛麗絲怔怔地看著那座塔,泫然欲泣,“她……”
“活見鬼,你可得把她看好了,”沙尼斯抹了把冷汗,他同樣套著一件斗篷,把全身都遮得嚴嚴實實的,“這小丫頭差點就讓他們看見了……這世道可真不一樣了,是吧?連巫師都帶頭背叛國王,換在以前,誰能相信這種事情?再看看這座塔,以前大伙都說,就算是國王來了這兒,都得鞠個躬再走。可現(xiàn)在,他們連看都不愿意看這古塔一眼。唉,也許那個很流行的預(yù)言是真的,末日真的要降臨了……”
“少說點話吧,沙尼斯,你聒噪得像個鷓鴣。”
“你知道我這么多稱號,為啥獨獨不愿意叫我‘卡戎’?我配不上這么帥氣的稱號嗎?”
“是挺帥氣,但也太高調(diào)了?!被覡柨粗?,“你就不怕你的名聲傳到烏徹利亞的衛(wèi)兵室里去?你應(yīng)該有大把的理由離執(zhí)法者和‘出人頭地’這個詞越遠越好吧?”
“俗話說:強龍不壓地頭蛇。我自有我的門路?!鄙衬崴沟靡獾卣f,“何況咱們頭上的那頭強龍現(xiàn)在充其量算個狼獾,還是跛腿的——諾澤凱亞強敵當(dāng)前,執(zhí)法者想找我的麻煩也力不從心啊?!?p> “說到這個,沙尼斯,喀瑞的瑟爾曼是不是吃錯藥了?就算諾澤凱亞的鐵騎給了他太多壓力,但他也不至于瘋到自斷手腳吧?”
“我怎么敢揣測國王的旨意?”蛇頭聳聳肩,“但沒準你說得對,他老人家可能是被諾澤凱亞人給嚇破膽了。那群畜生從西海岸登陸后,幾乎屠盡了沿路所有的王國,一路打到佛雷亞河才停下——誰能想象得到?不過嘛……也因為這場戰(zhàn)事,投機者變得多了起來。你知道嗎?光最近一個月,我就接待了三名軍火販子……”
“我對你的生意經(jīng)不感興趣。沙尼斯,我想知道,那些塔里的人都被送去了哪里?”
“地牢唄,還能是哪?”沙尼斯瞪著眼睛,“叛國者的下場還要我告訴你嗎?潮濕的牢房,發(fā)霉的饅頭,削尖的木樁——運氣好點的則是絞架——然后被掛在廣場或城墻上示眾,等著烏鴉啄干……這還算是比較輕的……”
“媽媽沒有叛國!”愛麗絲轉(zhuǎn)過頭,沖著沙尼斯大聲喊道,“媽媽她是好人!她不會……不會做那種事……”
“別大聲嚷嚷,小丫頭,讓別人聽見了可就不妙了?!?p> “我們?nèi)フ夷切┬l(wèi)兵申辯!去給媽媽求情……灰爾,好不好?”
“我們?nèi)ゲ涣说摹!被覡栮幊恋卣f,“在戰(zhàn)爭時期,一旦沾染到叛國的罪名,連家人和朋友都不能幸免。換句話說,如果被他們知道我們的來意,我們也得進地牢里待著了?!?p> “怎么會……”
“他說得對,可憐的小丫頭?!鄙衬崴股焓窒朊⒌念^,但在灰爾那冰冷的注視下,他只好又把手縮了回去,“你媽媽有沒有叛國你說了不算,我說了也不算,這一切都得看國王陛下的心情。畢竟,我聽說坐實叛國的只有那個巫師,如果運氣好點,也許塔內(nèi)的其他人可以……你說對吧?”
灰爾一聲不吭。他知道,這番話連沙尼斯自己都不信,純粹只是拿來欺騙女孩的。
他蹲下身,抹去女孩臉上的淚珠。
“我答應(yīng)過你,不會拋棄你?!彼粗⒌募绨?,輕聲但有力地說,“這條約定到現(xiàn)在也有效。我會想辦法,好嗎?相信我,我來想辦法。在此期間,愛麗絲要做的就是聽話。能答應(yīng)我嗎?”
沙尼斯別過臉去,假裝不在意地吹著口哨。愛麗絲沒有停止哭泣,但還是點了點頭。
“帶我們?nèi)ツ愕膿?jù)點吧,沙尼斯?!被覡栟D(zhuǎn)向蛇頭,說道,“至于這個孩子……沒錯,她就是我女兒。如果有人問起她的事,你就帶他來找我——明白了嗎?”
“聽?wèi){你差遣,我尊敬的客人?!鄙衬崴垢】涞匦Φ?,“這才是我的服務(wù)范圍嘛。我們終于可以回到咱們的生意本身上了,對吧?真是令人欣慰……我們走吧,可敬的先生和小姐。你們跟緊一些??θ鸬南锏篮軓?fù)雜,稍不留神就會迷失……”
灰爾捏了捏女孩的肩膀,內(nèi)心復(fù)雜。
女孩的母親下落不明,而女孩本身則更令他擔(dān)憂——遭遇了這一切不幸后,愛麗絲的精神狀況明顯變得更差了。她隨時都可能再度陷入恍惚,而灰爾根本不敢去想那可能帶來的后果。
女孩的魔力是個隱患,而如今,限制著女孩的那些護身符都不在了,他就像帶著一個隨時會炸開的火苗,一旦不慎,可能就會引火燒身……
又或者,他已經(jīng)置身在女孩點燃的火焰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