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雪之牙的咆哮聲!”
灰爾和約克丟下狼崽,同時警覺地盯著四周的陰暗處。
雪之牙是孩童對這類魔物的俗稱。人們更擅用神話中的怪物如此命名它——芬里爾,是在北方雪原和森林中游蕩的類狼魔獸。和普羅大眾最常見的塔斯種血狼相比,芬里爾的存在十分稀少,但每一只芬里爾都足以單獨摧毀一支十余人的士兵小隊。此外,相較于同樣因混沌而催生的其他魔獸,芬里爾還有一個顯著的優(yōu)勢:它是可以繁衍后代的。
芬里爾也因此成為在北境行商的車隊最需要戒備的魔物之一。
突然間,一聲巨響在巨木后炸開。灰爾抓住伙伴的手,朝著旁邊的草垛跳去。下一個瞬間,一棵至少十米高的樹木朝他們傾倒而來,發(fā)出震耳欲聾的轟聲。
在漫天的雪塵中,二人咳嗽著,急切地尋找著想象中的身影。
那只芬里爾出現(xiàn)得很快。
它具有著別致的美感。整體上看,芬里爾就像是冰原狼一般;它有著鋒利如鐵的灰銀色毛發(fā),體型高大而四肢修長;它的頭腭呈尖形,相較于一般狼種,芬里爾的面部長鼻更為突出,耳也更尖和直立;額部和頭頂染著一片柔軟的灰白,瞳色則是仿佛可以冰凍萬物的亮藍。
這是一只正值壯年的芬里爾。它踩在倒塌的樹木上,優(yōu)雅而高傲地站立著,居高臨下地俯視灰爾和約克。它齜了齜嘴,露出一口雪白的尖牙。那是它別稱的由來?;覡柛掖_定,那對尖牙在刺入他們身體時絕不會遇到一點阻礙。
“分開逃,約克?!被覡栄杆僮鞒雠袛?,“它現(xiàn)在很生氣……”
“我們沒有傷害它的孩子,它應(yīng)該知道這點才對!”
“芬里爾是魔獸!”灰爾一邊大喊一邊站起,“和它不會有道理可講的!”
他跑了起來,但并非是遠離芬里爾的方向。他徑直地向魔狼的下方跑去,手里握著此前約克落在地上的木棍。
“灰爾!”約克驚呼道,“你做什么!”
“去找?guī)兔Φ模 被覡柡暗溃拔襾硗献 ?p> 他的話沒能說完。芬里爾仰天長嘯,粗壯的后肢輕輕一蹬,身影便消失在灰爾的視線里。少年還未反應(yīng)過來芬里爾的位置,約克的驚呼就讓他察覺到了危險。
他本能地朝左側(cè)揮棒。他的預(yù)判很正確,但一根木頭顯然沒法對付強大的魔獸——芬里爾強壯的身形帶來了巨大的撞擊力,把灰爾直接掀翻。魔狼巨牙交合,把灰爾那唯一的武器直接咬碎——木枝恰好抵住了它的上下頜,為少年多爭取了半秒閃避的時間,讓他逃過了一劫。
他像一塊破布一樣被甩飛到雪地上,腦袋里全是嗡嗡的蜂鳴。他用模糊的眼光看去,芬里爾輕巧地繞開地上的石塊,緩緩朝他逼近。
不行——灰爾沮喪地想。他和約克兩個根本不可能是眼前這個“雪原殺手”的對手。就連最老練的捕獸人,見到芬里爾也得繞道,更別提他們兩個小孩了。
耳邊傳來約克的聲音。他在呼喊什么,灰爾聽不太清。他只想讓好友快跑,但他發(fā)不出聲音。
芬里爾來到他面前,張開血盆大口。
魔狼突然瞪大了冰窟般的瞳孔,從喉嚨里發(fā)出嘶嘶的聲響——這是魔狼遭到了威脅時的警告?;覡柭牭接腥瞬戎缴系氖樱l(fā)出嘎吱的聲音,徑直朝他們沖來。
一把銀白的劍刃闖入灰爾和芬里爾之間。魔狼被迫向后退去?;覡柼痤^,漆黑的披風(fēng)遮住了他的視野。
勉強趕來的救星穿著深色的大衣,手握長劍,直直佇立。在少年看來,他的背影是如此高大和結(jié)實,簡直像是頂天立地的巨人。
“灰爾!”
約克趕到了他身邊,把他從地上扶起。
“你沒受傷吧?”
“只是碰到了一下額頭,有點頭暈罷了?!?p> 灰爾搖搖頭,把目光鎖定在站在他們前方的男人身上。從出現(xiàn)到現(xiàn)在,持劍的男人都沒有說一句話。他只是握住銀白的劍刃,微微側(cè)身,在保護少年們的同時,目不轉(zhuǎn)睛地盯著低聲嘶吼的魔狼。
微風(fēng)拂過,男人的脖子旁閃過一道銀白色的弧線。那是一條銀鏈,掛著一枚徽章,上面鐫刻著一朵開放的薔薇。
灰爾和約克立刻明白了男人的身份。
魔狼震聲怒嚎,爪子在雪地上留下深厚的印子。
男人讓銀白的劍刃在空中劃出一道寒光閃閃的半圓,指向了那只咆哮著沖來的怪物。
看到對方長劍的顏色,魔獸猛然停下,激起的石子四散飛去。男人毫不退縮,他目光如刀,仔細打量眼前這個怪物。芬里爾的眼睛閃著兇狠暴虐的光,血盆大口長滿尖利的獠牙,鮮紅的舌頭不時閃現(xiàn),就像一面旗幟那樣。
芬里爾的后背像豹子一樣拱起,沖著男人尖銳地咆哮。魔狼掀起的聲浪猶如一把重錘砸向男人,扼住了他的喉嚨,沖擊著他的肋骨,更像尖銳的長矛一樣扎入所有人的耳朵和大腦。
灰爾和約克都捂住耳朵。除此之外,他們什么也做不了,更談不上幫男人一起對付魔獸了。
只不過,兩個孩子都很清楚,男人根本不需要他們的幫忙。
因為男人是北方大劍——北境乃至整個艾歐大陸上最強的劍客的一員。
黑色斗篷的大劍退開幾步,小口地喘氣。芬里爾張開嘴,露出兩排刀鋒一般的牙齒,它健壯的四肢運動起來毫無聲響,帶著它的身體像弩箭般沖向大劍。
男人不著痕跡地抹去嘴角的腥味,跳到一邊躲閃,隨后回手一劍,與芬里爾擦肩而過。魔狼優(yōu)雅地揮舞爪子,調(diào)轉(zhuǎn)身形,張開寒光閃閃的巨口,再次發(fā)動攻擊。
大劍靜待時機,雙手握劍,劍尖始終不離魔狼的身影。在魔狼迂回結(jié)束、猛地撲上前來時,他一躍而起——并不是跳向側(cè)面,而是徑直向前。他的長劍呼嘯著破空而去,直面芬里爾的面部。
但這一劍落空了。芬里爾狡猾地避開——魔獸選擇了佯攻。趁著大劍的腳步被打亂的工夫,芬里爾靈活地調(diào)轉(zhuǎn)面向,又一次沖了過來,爪子撞上了男人的臉頰,鋒利如刺的鬃毛扎著他的脖子。大劍在地上打了個滾,把所有力量集中在右腿,狠狠地朝魔狼的下盤掃蕩,結(jié)果被敏捷的芬里爾再次躲開。
魔狼拉開距離,再度踩起閑適的步伐。灰爾和約克都不禁屏住呼吸——芬里爾極其聰明,它看出了大劍使用的乃是圣銀之劍,于是采用了消耗體力的戰(zhàn)術(shù)。要論力量,魔獸和大劍幾乎不相上下;但論體力,它有著壓倒性的優(yōu)勢。
大劍恢復(fù)重心,甩了甩劍身,和芬里爾繞著雪白的空地轉(zhuǎn)圈。他幾乎面無表情,仿佛剛才的交手一點兒也沒有讓他感到挫敗。芬里爾齜牙咧嘴,壓低的頭顱掩飾不住它殺氣騰騰的獠牙。
魔狼再次化為銀灰的戰(zhàn)車,張開滿是獠牙的大口,咆哮著移動起來。大劍仍然承受著音浪的痛苦,卻也本能地做出了反應(yīng)。
他一躍而起,靴子打樁般陷進泥土,飛快地跟上了魔獸奔跑的速度。他向前三步,躲開魔狼的攻擊,隨后轉(zhuǎn)了半圈,雙手持劍,迅疾絕倫地揮出一刃。
銀劍斬下,沒有傳來想象中的刺入聲,只有和芬里爾那鋼鐵般的皮毛刮擦的金屬摩擦聲。劍刃幾乎要在這股阻力下就此錯開——但只是幾乎。
少年們聽見芬里爾發(fā)出一聲尖嘯,但這次并非戰(zhàn)斗的怒嚎,而是由于純銀碰觸而導(dǎo)致的痛呼——它那可以輕而易舉擋住斧頭的鋼鬃,在大劍的圣銀劍前就像蛋糕般柔軟。銀質(zhì)深深灼燒著它的魔獸之血,讓它號叫著跳開,躲到離大劍遠遠的距離。
“打……打中它了!”
灰爾和約克發(fā)出歡呼。大劍的英姿深深地刻在了他們的眼中,就連叱咤雪原的魔狼芬里爾,也別想在大劍面前全身而退!
但大劍卻出乎意料地皺起了眉頭——他這一劍本足以將任何野獸劈成兩半,竟然只在芬里爾的身上留下一道刮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