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方大劍!”
在灰爾離開房子的那一刻前,賢者站起身,叫住了他。
“無論命運如何,你都會面對,是嗎?”
“反正我沒打算逃。”
敏菲諾爾抿著嘴唇,半晌,她才低聲說道:
“你已經(jīng)和鹿林女士對話過了,不是嗎?”
灰爾挑挑眉:“那又如何?”
“沒有足夠的精靈血統(tǒng)的人,”賢者盯著他湛藍色的眼睛,“是不可能僅憑一枚青玉就聯(lián)系到鹿林女士的,灰爾。那孩子能和梅茵碧娜交流,純粹是魔女魔力的功勞。你難道就沒意識到這點?”
她閉上口,等待著大劍的反應(yīng)。但出乎她意料的是,灰爾的臉上面無表情。
他湛藍色的眼睛干凈得就像天空。
即便是見多識廣的精靈賢者,敏菲諾爾也不禁震驚起來。
“難道說,你早就知道……”
灰爾仍舊沒有回答,只是轉(zhuǎn)過了身。
“并非早就知道,”離開之前,他最后說道,“發(fā)生在雪原里的那場屠殺……我從來就沒忘記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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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也許還是會向著好的方向發(fā)展。
國王們注意到了德魯伊們抗爭到底的決心,考慮到大敵當前,為顧全大局,他們同意了德魯伊的部分請求——比如對部分樹種進行禁運,又或是撤回在鹿林邊陲的部分木工和駐軍,等等。作為交換,德魯伊們停止抗議行為,并為王政上繳一定量的魔藥和其他自然物資。不僅如此,當戰(zhàn)爭開始時,德魯伊們還要以醫(yī)師的身份在后方救助傷兵或平民——這一點雙方倒是達成了出奇的一致。
究其原因,無非是德魯伊和布萊恩尼亞方都意識到了更為嚴苛的威脅。但不管怎么說,鹿林的爭端最后還是得到了解決——暫時。
即便基于對時局的判斷而重歸于好,人類和精靈的仇恨也不是一時半會就能化解的。至于斯林沃法納未來會變成何種某樣,灰爾等人不得而知。
在米德·杜奧進行短暫數(shù)日的休整后,雷恩河的封鎖也解除了。他們即將再次踏上旅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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甲板的搖晃將灰爾從思緒中拉回現(xiàn)實。他撐住欄桿,判斷風(fēng)向:駁船正在改變航道,轉(zhuǎn)向河谷地區(qū)。他往左側(cè)靠了靠——有相當一部分乘客擠在右舷,正在欣賞岸邊的風(fēng)景,或是朝海里嘔吐。
戴單檐帽的船長正在船頭一邊游蕩,一邊給船員們發(fā)號施令。銹跡斑斑的駁船緩慢而費力地轉(zhuǎn)向坎特諾爾的河岸,離開航道,為迷霧中浮現(xiàn)的巨大的船隊讓路。
灰爾好奇地看著這一幕。
走在隊列最前方的是艘龐大的三桅帆船,船身至少有一百三十多米長,桅桿上飄揚的深紫色旗幟帶著銀邊,點綴了三顆明耀的水晶圖案;跟在后面的則是一隊相對小而細長的劃槳帆船。帆船大約有七八只,船槳劃得很有節(jié)奏,它們的桅桿上無一例外地飄著鮮紅的旗幟,上面繪有白色的雄鷹。
“灰爾!”愛麗絲趴在欄桿邊,指著河上的龐大巨獸,“你看!好大的一艘船!”
“喔!還真是?!眾W弗里爾抱著一壺酒走到灰爾身邊,說道,“瞧瞧它們在河里行駛的模樣!這浪頭可太氣派了。”
“有意思?!被覡栃÷曊f,“最大的那艘三桅帆船打著賓眠的旗號,劃槳帆船卻全部是坎特諾爾的水上艦隊。”
“那艘大船的確來自賓眠。”商人確認道,“但它不是戰(zhàn)船,灰爾。仔細看——那艘船的龍骨相當鋒利,吃水卻有五六米深。它的負重很大,甲板上的人卻不多。依我看,他們打算從中庭三角洲轉(zhuǎn)道,往流漪三角洲去。至于跟在后面的那些——喔,那的確是坎特諾爾的艦隊。”
“三桅帆船上有位重要人物。他們在甲板上搭了帳篷?!?p> “哈,貴族旅行都這樣?!眾W弗里爾點點頭,抬頭又給自己灌了一口,“坐船更愜意,也更安全。在水上,沒人會擔心青藍幫的匪徒從水里鉆出來;但要是在陸上,就沒人知道哪棵樹后會飛出一支箭了。這類大人物往往會包下一整個商會的運輸船,就像皇帝的行宮一樣使用?!?p> “肯定是個真正的大人物,”愛麗絲天真地看著那艘船,“那帳篷很漂亮,很豪華。”
“有可能。”商人點頭說,“誰知道呢,也許是賓眠國王伊里斯本人大駕光臨了?現(xiàn)在各種各樣的人都走水路……說到這個,灰爾,我倒是有個猜想?!?p> “說說看?!?p> “那艘船上的人,可能是賓眠和坎特諾爾的政要或權(quán)貴?!?p> “我又不是白癡,奧弗里爾。你這話說了等于沒說?!?p> “我還沒說完呢?!眾W弗里爾沒好氣地說,“我能猜出他們此行的目的地,就如我剛才所說,是往流漪三角洲的方向去的?!?p> “有意思?!被覡栔貜?fù)了一遍評價,“就像你更早之前告訴我的那樣,莫非有錢有勢的貴族們開始東逃了?諾澤凱亞就這么嚇人?”
“要是逃跑,也不可能讓坎特諾爾的艦隊護送啊?!鄙倘苏f,“他們的目的地八成就是東南沿海的海港都市流漪了——那座大名鼎鼎的自由城邦。他們派了很重要的人物去流漪,用的是國家的軍隊護送。說明派遣他們的人……”
“是國王?!被覡柦舆^商人的話,“而他們打算去流漪,是為了商討某些有關(guān)國家的大事?!?p> “比如雇傭流漪的海上艦隊,或是戰(zhàn)爭借款——”奧弗里爾甩了甩腦袋,“活見鬼,我之前對戰(zhàn)爭的到來還沒什么實感。但最近異樣的變化是越來越多了,王政的行動也越發(fā)頻繁……我現(xiàn)在倒真有些緊張起來了?!?p> “你又沒什么好擔心的。打仗的是王家,又不是你們。打完之后,國王們會達成協(xié)議、促成條約,只要你跑的夠遠,戰(zhàn)火就燒不到你。農(nóng)夫們的莊稼可能會被踐踏,但你是商人,只要有生意可做,你就能一直活下去。”
“諾澤凱亞帝國可不一樣,”奧弗里爾縮了縮脖子,“我聽說,他們的目標是侵占整個艾歐大陸!我們根本沒地方可逃。”
灰爾扯著嘴笑了笑,“大不了就下海逃回棕島啊,反正人類也是從那兒來的?!?p> “你這話說得就好像你不是人類似的!”
“我是人類,那又如何?反正只要能活著就足夠了?!?p> 船隊經(jīng)過他們的駁船,發(fā)出巨大的水聲。他們有很長一段時間沒有再說話,包括愛麗絲。他們看到云霧逐漸消散,看到布滿欄桿和旗幟的河岸。河岸上,造型莊肅的士兵們嚴陣以列,盔甲反射著太陽明晃晃的光。
而在他們的頭頂,是展翅翱翔的白色雄鷹。
他們的面前是坎特諾爾——一度有著最強盛國家之稱的、“南境雄鷹”的邊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