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光透過樹海的茂葉，在林間灑下斑駁的投影。
愛麗絲無神地站了一會兒，很快便意識到了眼下的情況意味著什么。她毫不猶豫地抬起腳，朝著記憶里愈發(fā)清晰的方向走去。無論松木還是赤楊都如往日那般茂密繁盛，它們在金燦的陽光下靜謐地佇立著，微風(fēng)撥動著它們的葉子，發(fā)出令人安心的沙沙聲。
她繞過一棵銀杏樹，來到一大片宛如明鏡般的湖泊前。一座尖塔佇立在湖面之上，通體漆黑、古老莊嚴(yán)，讓人不由得敬而遠(yuǎn)之。
穿著燕尾禮服的兔子正站在湖泊前，笑盈盈地看著她，就像是早就在此等候多時一般。
它仍舊保留了愛麗絲印象里的樣子：毛茸茸的白色面龐、一對手臂還長的尖耳朵，還有圓滾滾的漆黑的一雙小眼珠。值得一提的是，和上次相比，這次見面時的兔子多戴上了一個單邊框的金色眼鏡。
兔子先生仍舊表現(xiàn)得彬彬有禮。它鞠了一躬，朗聲說道：
“好久不見，A?n Qiyna——我尊敬的厄莉絲大人?！?p> “是啊，好久不見，大概得有兩個月了吧。”愛麗絲見怪不怪地走上前去，“過去了這么久，你的通用語還是沒什么長進(jìn)?！?p> “請原諒，厄莉絲大人。畢竟這段時間我一直都在沉睡嘛。保持睡眠可是很重要的事情呢。”
“所以你才兩個月都沒出現(xiàn)在我夢中嗎？你做了什么才一直沉睡？”
“因為之前玩得太過火了啦?！蓖米訑[出一臉苦相，然后咳嗽兩聲，“厄莉絲大人，雖然作為您謙卑的仆人，我十分榮幸、也很樂意為您效勞，但以本人卑賤的身份來使用您的能力，消耗實在太大了……嗚嗚，而且還沒有任何補償?！?p> “我的能力……”
愛麗絲回憶起來了。在喀瑞時，她曾在夢境中要求兔子為她提供逃離密探術(shù)士的方法，那時似乎是兔子把她的魔女能力激發(fā)了出來。
而在經(jīng)過種種事情后，愛麗絲可以斷定，眼前這個人模狗樣的兔子肯定和她的魔女之力脫不了干系。只是愛麗絲并不清楚為何一個只出現(xiàn)在她夢中的兔子能干涉現(xiàn)實，甚至還能使用她的魔女力量——連她自己本人都做不到這點。
兔子總是自稱是她的“仆人”——且不論他算不算得上是個人，他的存在究竟來自何處？為什么他會出現(xiàn)在她的夢里？又為何以仆人的身份在愛麗絲的夢中自居？他是不是能控制夢境并影響現(xiàn)實？自己總是夢見的詭異、瘋狂又神秘的場景和畫面，是不是也是他的杰作？
顯然，兔子知道許多她并不清楚的情報。比如，他經(jīng)常稱呼愛麗絲為A?n Qiyna，又把宣稱她的力量來自于A?n Mo?ra。此外，兔子還將他們夢中的這個場地稱之為T?o Rúnd?——這些上古語詞匯所代表的含義為何，愛麗絲一概不知。
他究竟對“魔女”了解多少？
這個所謂的兔子先生，到底是什么東西？
愛麗絲越是思考，眼神就不受控制地愈發(fā)緊盯著兔子。兔子被女孩手術(shù)刀般的目光盯得發(fā)毛，忍不住顫抖起來。
“厄莉絲大人……您用這樣可怕的眼神看著我，我實在誠惶誠恐……”
“抱歉，”愛麗絲隨口說道，但依舊盯著他，“我只是太好奇你到底是什么人了，兔子先生。機會難得，要不你和我說說你的故事？”
“我的存在無關(guān)緊要，”兔子先生扶了扶他的單邊眼鏡，“您何必在意這個？”
“你不想告訴我嗎？”
兔子鞠身下去?！岸蚶蚪z大人，我只是您眾多追隨者中不起眼的其一罷了。這個世界上，愿意為您奉獻(xiàn)一切的生靈數(shù)不勝數(shù)。當(dāng)我有幸成為您的仆從那一刻起，我就拋棄了我過去的一切，我的A?n Qiyna……您不會想知道我無趣且無聊的過去的。我現(xiàn)在是您的仆人，以后也永遠(yuǎn)會是?！?p> “你總拿這些不著邊際的話來搪塞我！”愛麗絲憤憤地說。她目不轉(zhuǎn)睛地打量他，突然改了主意，露出神秘的笑容，“那如果，我以你主人的身份‘命令’你說出過去的事……你會說嗎？”
兔子抬起頭。愛麗絲似乎注意到，他漆黑的小眼睛中閃過一絲猶豫的神情。
“……當(dāng)然，厄莉絲大人?！彼f道，“只要您想知道，我會一五一十地告訴您……”
“安心啦，我對你自己的隱私不感興趣?！睈埯惤z趕緊安撫他——雖然她也很在意兔子自己的故事，但眼下還有讓她更在意的東西，“我想要你幫我復(fù)習(xí)一下魔女的歷史。你能為我講述嗎？”
“當(dāng)然，一切遵循您的意志?！?p> 愛麗絲屏住呼吸。
“魔女，”兔子先生站直身體，開始以一種教授般的口吻講述道，“又稱A?n Mo?ra，乃是這個世界自然魔力的意志的化身。作為自然魔力的載體，魔女能不通過魔法、祈禱等手段直接使用自然魔力。她們誕生于迪蒙亞特族對世界自然魔力長達(dá)千年的研究和進(jìn)步，是艾歐大陸文明的最高水平的結(jié)晶?！?p> 愛麗絲眨了眨眼——她倒是沒想到兔子會從這種角度去看待魔女。在人們的口中，她聽到的最多的有關(guān)魔女的說辭永遠(yuǎn)離不開“災(zāi)厄”二字，更別提所謂“進(jìn)步”了。
“可你稱呼我為A?n Qiyna，那又是什么意思？”
“我也不知道?！背龊鯋埯惤z的預(yù)料，兔子先生看上去并不是在說謊，“這個稱呼刻在我的記憶里，可小人也不知道這個稱呼從何而來。從我誕生于世界上起，您在我心里便是尊貴的A?n Qiyna——也許這就是我被創(chuàng)造出來的意義吧。同時，也是在您的權(quán)能影響下，小人被命令向厄莉絲大人隱瞞各類情報?！?p> “等下，”愛麗絲皺起眉，“我命令你？向我自己隱瞞情報？”
兔子先生點了點腦袋，兩只尖耳朵一搭一搭的。
“您不是曾說過，每當(dāng)您離開這兒后，會遺忘和我對話的內(nèi)容嗎？如果這種現(xiàn)象頻繁發(fā)生，那么也只有一種可能：這也是您自己下的命令——您命令小人和您自己忘去了許多內(nèi)容——為了某個目的?！?p> “為了某個目的……”
愛麗絲扶住腦袋。聽了兔子的話后，她感到太陽穴內(nèi)一陣跳動。一種宛如污泥般的思慮縈繞在她的腦海里，壓制著她的某些想法。
以往她做夢時，經(jīng)常會有這種深陷泥潭的感覺。如果真是如兔子所說，這是她給自己下的禁令……那是為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