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銘心舉起右手,攤開掌心對著林朝輝,道:“你看看?!?p> 林朝輝目光往樂銘心手掌上看去,只見她掌心慢慢閃現(xiàn)出淡淡碧光,遮沒了手上的掌紋,那碧光緩緩流轉(zhuǎn)成一個雞蛋大的圖紋,其上的紋路有縱有橫,有曲有直,交錯成個玄武神獸的形象。
林朝輝心道:“玄武被稱為司命之神,因此創(chuàng)下往生咒這門法術的前輩便以玄武為這法咒的外顯之形,凡是施展過往生咒的人,都會在身上留下一玄武紋狀,施咒者如此,被救者亦是如此,風姑娘那日真是被大師兄一劍刺死了?!彼闶遣豢礃枫懶氖稚系男涔饧y,也信了風宜蘭是被往生咒救活之事,但樂銘心掌一出那是給出了憑證,林朝輝一顆心只如被拍碎了一般。
樂銘心道:“你知道往生咒,那便該聽說過往生咒施展后會如何顯形吧?!?p> 林朝輝這下明白了她用意,道:“姑娘放心,在下是信姑娘所說一切的?!?p> 樂銘心道:“風姐姐是死后復活,她復活也無陵山的一點功勞,你陵山的殺人之罪是摘不掉的!”此言一出,院中的陵山弟子紛紛抽出長劍。
樂銘心轉(zhuǎn)了身子對著下面院中的陵山弟子,笑道:“這就要動手么?”
林朝輝喝道:“收起劍!”
有弟子不服,道:“師兄,她……”話音未斷,林朝輝又大喝一聲:“收起劍!”眾弟子這才不敢違逆,一個個將劍收入劍鞘之中。
樂銘心道:“林少俠,我今日來只是為找你大師兄和鄭師妹,可你不聲不響的把他們兩個支了開去,是要存心賴掉這樁殺人罪過了?”
林朝輝道:“不,陵山有過必當,姑娘在邙山對我荊師弟說,風姑娘所受苦楚你要全索報。你要我大師兄一條性命,要擊我呂師弟一掌,要各刺我鄭師妹、賀師妹一劍,是不是?”
樂銘心輕扯嘴角笑了一下,道:“不錯。”
林朝輝點頭道:“好,岳姑娘,咱們陵山上下一體,你找我?guī)熜謳煹軒熋盟麄儓蟪鹗且粯樱椅伊殖x報仇也是一樣,你要討回風姑娘所受痛楚,只管往我身上招呼,你要砍一劍也好一百劍也好,哪怕要了林某性命,都是陵山欠姑娘的,林某絕無怨言。”
院中的陵山弟子聽林朝輝的說話,人聲四起。有人道:“二師兄,不可?!庇腥说?“和她拼了,怕她不成?!庇腥说?“是風宜蘭的仇,你叫風宜蘭親自來?!庇腥说?“她和妖為伍,能是什么好人,我看風宜蘭殺得不冤。”
院中騷動,樂銘心有怒,左手驀地一翻一收,一翻之際一股強勁自上而下涌泄,一收之時那股強勁向上扯拽,“噌”的一聲清響,陵山弟子的佩劍轉(zhuǎn)眼間盡數(shù)被掀出鞘,懸在各人頭頂,不住顫動,繼而響起劍刃抖動的“嗡嗡”聲。陵山弟子哪想到樂銘心手法勁力這般奇絕,一時被懾,沒人再聒噪。
林朝輝在上看得清楚,樂銘心是如何出力取劍的,要說隔空取劍不難,難的是十余把劍一瞬間一齊取下,取下后施力穩(wěn)懸于空。林朝輝顧不上驚心,只怕樂銘心會傷自己的師弟師妹,神色焦急對樂銘心道:“岳姑娘,風姑娘的仇你向我一人來討,我?guī)煹軒熋盟麄兣c此無涉?!?p> 樂銘心道:“與此無涉,你方才不是還說陵山上下一體么,怎么這會成了與此無涉了?”
林朝輝急得額頭上爆出青筋,道:“不錯,上下一體,他們的話若惹姑娘不快了,姑娘也只把這不敬之罪加在林某身上便好?!?p> 樂銘心道:“原來,陵山便只你林朝輝一人哪?!?p> 林朝輝也不去理會她的譏嘲,道:“姑娘要報仇,便請吧?!?p> 樂銘心道:“林少俠,你的仁義肝膽我是很佩服的,只是殺我風姐姐的不是你,你說什么陵山上下一體,我卻不把你們當一體看,你是你,顏妙生是顏妙生,鄭星河是鄭星河,他們的罪過,你代不了。你把他們送走,我再把他們招回來就是。你們其他的陵山弟子,這陽微觀的一草一木我半點也不會減損?!?p> 林朝輝道:“姑娘何必多經(jīng)周折,你要報仇,現(xiàn)在便可將我殺了,我愿代師兄弟妹們贖過。”
樂銘心緩緩抬起左手,露出雪竅玲瓏手鐲,道:“先請諸位跟我走一趟了。”說罷一陣清脆的鈴鐺聲響,雪竅玲瓏白光爍然。
林朝輝只覺白影一閃,一層銀色薄光當頭罩下,自己身子已輕飄飄飛起,被不知哪里來的力氣裹挾,身不由主的沒入一片黑暗之中。林朝輝大急,不知發(fā)生了何事,他慌忙中施法亂擊,點點波光閃滅,照明時只見黑暗延至遠處。猛然間隱隱聽見有人呼“二師兄”,接著卻是“啊”“呃”“哈”之聲,那聲音越傳越近,一聲聲明白起來。
林朝輝凝神傾聽,眼前卻有一個個黑影投來,他后躍兩步躲開,正不明又出了何事,卻聽到一人說道:“這是什么鬼地方?”有人回道:“不知道?。 ?p> 林朝輝認出那是師弟們的聲音,道:“師弟,是你們么?”他聲音一穿出去,當即有人喜呼:“二師兄?!庇钟新曇舻?“二師兄也在?!边@時一聲聲“二師兄”的呼聲起起落落,從四面?zhèn)鱽怼?p> 林朝輝走上前去和師弟們匯合,幾步路后前方亮起一束光,略略照明了眾人身處的所在,光亮三丈之外是無盡黑暗,一團淡淡黃光被裹于昏瞑之中。各人只覺置身于深淵中,悶抑恐懼。
林朝輝借著光看清了眾位師弟師妹,持光之人是九師弟薛臨矯,他手擎一燈,那燈是洞明燈,乃是陵山先輩祖師傳下,有照明驅(qū)魔之能,半年前顧靈夫?qū)⒋藷魝髋c薛臨矯,這時晦瞑之中薛臨矯便拿出洞明燈照明。
各人憑借一點亮光漸漸看清了同門面容和周遭形勢,十余人匯攏一處,眼睛卻是一向的看朝外,眼中所見只是綿綿無盡的昏黑,腳下似虛無一面,似黑水似黑波,雙足落處卻能穩(wěn)穩(wěn)踏實,移動一步便像是漣漪輕動。
林朝輝定下心神,想起自己一干人落到這步田地前,“岳姑娘”亮出一個銀白的鈴鐺手鐲,心道:“難道那手鐲有古怪?!彼伤贾g,卻聽到“岳姑娘”的話音傳來:“各位莫慌,這只是我平日用來捉妖關妖的東西,無甚毒害。我要請你們大師兄和鄭師妹來,可要委屈各位在里面待上一陣了?!?p> 眾人這才明白,原來自己一行人是被收進法器中了,但聞此間沒甚毒害,各人心也安了不少。
外間,樂銘心正在原先陵山眾弟子所站的院中笑視對面一人。
那人道:“你放了我?guī)熜謳煹芩麄兂鰜恚 闭f話之人是荊彥白,樂銘心想要引顏妙生出來,便擄走一干陵山弟子,只留下個荊彥白去給顏妙生報訊。
樂銘心道:“去找你大師兄來,我便放了他們。”
荊彥白指著樂銘心道:“好個不講理的女子!”
樂銘心道:“哼,等我把你二師兄他們都殺了你找上門來,我隨便找個人來代死,躲著不見你們,那會你再來跟我講理。”
荊彥白知她只是打個比方,但師兄弟盡被擄走而毫無還手之力,羞怒交加之下仍是氣得咬牙切齒。
樂銘心道:“找你大師兄來,最好把你師父也叫來,我在青崖嶺等你們?!闭f罷施法結(jié)印,腳下生出一把金銀相錯的氣狀巨劍,載著樂銘心飛往屋上,樂銘心對著小貍、紅綃兩人道:“上來?!眱扇讼群筌S上金銀巨劍,一劍三人沖宵離去,遠了仍可望見隱隱的金銀兩光相交。
荊彥白立在原處看著散落一地的劍,那些均是師兄弟們的佩劍,方才還被“岳姑娘”吊在半空,可一剎那間“岳姑娘”又能似疾風白浪般將師兄師弟師妹們都收進一個鈴鐺手鐲中。那樣的奇速游斗他從所未遇,師門十余人不及還手便被仇人擒走,敗得也太窩囊,這番爭斗下來使得他心驚之余又添了幾分氣餒。
荊彥白游目四顧,見前來給他們報訊的守殿道士倒在身后,他忙去將那道士扶起,伸手探他鼻息時呼吸均勻,只是暈去,并無大礙。荊彥白將那道士抱起,放進屋中一張床上休息,自己出院來拾起同門佩劍放入乾坤袋中,心道:“師妹們原不住在陽微觀的,早知如此,今日便不該把她們一起叫回來,現(xiàn)在倒好,累得幾個師妹也被那惡女子也收了去?!?p> 荊彥白收拾完物件,再和陽微觀的觀主陳明一切,便尋顏妙生去了。原本瞞著顏妙生仇人要來尋仇的事,是一眾師兄弟一同計定好的,各人出言出力將顏妙生支走,但目下仇人將所有師兄弟擄走,荊彥白也沒有別的法子了,只好去找顏妙生商議。
樂銘心載著小貍和紅綃離開陽微觀后,到街市上吃過中飯又游逛了一陣,才來到青崖嶺。樂銘心派雀影打聽得青崖嶺離市鎮(zhèn)偏遠,人跡少至,是個論究私仇的佳場所,才會選在此地等待仇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