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隕城里的人逐漸多了起來,酒鋪的桌椅越發(fā)顯得不夠了,喝酒的酒客中也多了好多陌生的面孔。
說是陌生也只是相對于糙漢子老吳而言,其中一位身穿彩衣的女子最讓漢子敬佩,記得當時女子風塵仆仆走進酒鋪的時候第一句話就讓他差點納頭便拜。
“老頭,快整一碗來解解饞。北邊的酒淡出個鳥來,還是咱們的白燒有勁。”
女子進門后對著柜臺后喊了一聲,隨意走到一張桌子旁一屁股坐下去。
原本已經(jīng)顯得擁擠的長凳上硬生生給她擠出個地方來,似乎還覺得不滿意,又扭動了一下渾圓的股部,讓原本坐在長凳上的兩個酒客各自又讓出一分。
而柜臺后的老人則是難得的沒有說怪話,抬頭看了女子一眼老人人道:“剛跟人動過手?”
“可不,解蠡那王八蛋抱著老娘的腿說別走,求老娘刺他一劍,切,老娘是那心軟的人?”彩衣女子說著捂嘴而笑,只是那笑聲實在豪邁。
正端碗出來的糙漢子聞言,一個轉身又回去了。少頃,漢子端著一個大土碗重新走來,放在女子面前。
這才是女俠,這才是同道中人啊。老吳一臉憨笑。
看著比別人的大了一圈的土碗,女子眼睛發(fā)亮,連帶著看漢子的眼神都多了幾分贊賞,扭頭對柜臺那邊道:“老頭,你這徒弟挺上道啊?!?p> “酒錢從薪水里扣”
“隨便扣,請江湖前輩喝酒俺老吳啥時候小氣過?”漢子挑著眉頭十分硬氣。
彩衣女子端起比自己腦袋還大的土碗“噸噸噸”干掉小半碗,英氣勃發(fā)的面容上閃過一團紅暈。
“我叫窗花,名字是土了點。不過是爹娘給的也不好得改。以后有事提老娘的名字,保管好使。”
糙漢子笑的越發(fā)憨厚了。
叫窗花的彩衣女子放下酒碗用肩膀頂了一下身旁的獨眼大漢道:“老劉,多久沒見了,想姐姐了沒?”
就見平時遇到誰都能調侃兩句的劉一眼端碗的手微微一顫干笑一聲使勁灌酒。
“慫”
窗花把土碗往桌上一嗑佯怒道:“白綾那婆娘怎么辦事兒的,城外那個娘娘腔都殺了多少次了?還沒找到辦法解決?”
這下子劉一眼裝不下去了,苦笑一聲道:“大姐啊,咱們多少年的交情了,別拖著兄弟們下水啊?!?p> 見對方終于搭話了,窗花立馬換上一幅賊兮兮的表情道:“咋地?你怕她?改天姐姐敲她悶棍送你屋里去咋樣?”
這下子不光漢子坐不住了,一桌人端著酒碗就往外走,那叫一個干脆。
不等她再說下去,就有一個清冷嗓音在酒鋪里響起:“想打架就去城外”
“去就去誰怕誰”
在這道清冷嗓音落下后,窗花眉頭一挑一口便干了碗中白燒,閃身出了酒鋪。
這時候某個看熱鬧的糙漢子原本憨厚的笑容逐漸在臉上凝固然隨后漢子陷入沉思。
跟她太熟會不會不太好啊,老吳心里有些范嘀咕。
兩道身影一彩一素快速糾纏,劍光撕破云層在天外炸響。偶爾停下對峙便有劍氣在二人腳下生根。她們的戰(zhàn)場輾轉千里所到之處劍氣濃郁割裂大地。
城墻上無數(shù)顆腦袋晃動著,就連幾個數(shù)十年不曾露面的老人也在自己府中遙遙用“心神”觀戰(zhàn)。
城頭上青衫背劍的云寧站在高大老人身后凝神盯著這場突如其來的戰(zhàn)斗。
“騙得過那邊嗎?”云寧開口。
“都是陽謀,騙不騙得過都不重要”老人淡淡開口。
“那她們……”云寧倒吸一口冷氣,想不通既然這樣兩個何必要打,而且雙方下手也太狠辣了吧,剛才那一劍換自己妥妥的是躲不掉的啊。頭發(fā)都削掉一小撮了啊。
“一千多年前就該打了,能忍到現(xiàn)在也是難得?!崩先四樕虾币姷某霈F(xiàn)一絲追憶神色。
“給說說?”
云寧一聽這里頭有事就被勾起無限好奇。
“一本翻不完的老黃歷罷了,三人出城兩人回,活著的心里總有那么一根刺,打完這場架就算了結了?!?p> 老人顯然不愿在這個話題上多說,轉頭掃了云寧一眼,嫌棄道:“整天畫畫,修為不見漲,下去勸勸架?!?p> 云寧臉色劇變還沒來得及反抗,就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抓著后領直接從城頭甩了出去。
半空中灌了一嘴罡風,還來不及罵人,腳尖處清氣成漩,點出一道漣漪,暫緩下墜趨勢。
這動靜可謂不小,引得一眾看客驚嘆連連。
“老吳,你這兄弟頭很鐵啊,這么高都敢往下跳。佩服”
“老劉你大爺?shù)?,一只眼不好使是吧?我那兄弟明明是被暗算的好嗎?”漢子大聲呵斥。
“哦?”
城頭高大老人面帶笑容看了過來。
糙漢子頓時一激靈,對著半空中的云寧喊道:“兄弟啊,你要出風頭也不用這樣啊”
半空中急速下墜的云寧對著漢子張了張嘴,卻沒有聲音傳來。糙漢子老臉微紅用袖口擦了擦眼角道:“好的,兄弟你放心,初八妹子老吳會好好照顧的”
一旁的獨眼大漢頓時倒吸一口涼氣“蹬蹬蹬”連退三步。這個天殺的。
數(shù)百丈的高度以云寧此時的肉身強度摔下去,做丸子都省得錘了。怪叫著下墜的同時背后長霜劍自行出鞘,少年腳尖一點再點如神人下天梯,直奔那處戰(zhàn)場。
還在數(shù)十丈外便有劍氣直逼門面,云寧瞇眼凝神,雜念全拋,整個世界仿佛慢下來一般。
識海中那萬道劍意軌跡緩緩運行,不自覺間云寧的身形也在模仿著劍意的軌跡開始無序的變換這方位。
只見少年身法詭異中蘊含著旁人無法參透的道韻,一切看似無序卻又能準確的出現(xiàn)在他心中想要出現(xiàn)的下一個地點,就像是一道詭異到了極致的劍意,只要心神所致我便能隨之出現(xiàn)。
這便是劍意嗎?云寧欣喜莫名,此時的他把自己當作了一把劍,在劍氣縱橫的戰(zhàn)場上隨意穿梭著。當然這只是一種萌芽狀態(tài)的,就像一顆種子被種在了心田,想要生根發(fā)芽還必須精心的灌溉,那便是養(yǎng)意。
當云寧退出這種狀態(tài)的時候一切又回到了先前,不過他心里沒有任何失落,因為種子已經(jīng)被種下了,只要自己小心呵護總有發(fā)芽的一天。
“小子不錯嘛?上一個肯為老娘跳城的人還是三千多年前了啊?!眲倓傉径ǖ脑茖幖绨蚓捅灰浑p纖細的玉手重重拍了一下,窗花哈哈笑著又在少年肩上捏了又捏??谥幸贿B串的“嘖嘖”聲,活脫脫一個女漢子形象。
白綾冷哼一聲御劍遠去。
不等云寧有任何反應,窗花對著遠去的那道素衣身影努努嘴問道:“你說姐姐的劍術是不是比那婆娘的高,嗯?”
少年眼神下移瞥了一眼那把閃著寒光的長劍離自己脖頸的位置后小雞啄米一般的點頭,一臉乖巧的道:“窗花姐姐劍術無雙,殺大妖如屠狗”
少年嘴上說著,心中一陣陣發(fā)毛,由不得他不怕,眼前這位的是少數(shù)密檔被涂抹以后又被人補回來的猛人啊,其中那句“曾在冥河洗腳”的記載當時差點沒把自己眼睛給瞪出來,這是正常人能干,敢干的事兒?而眼前這位就干了,還被記載在了密檔之上。
“哈哈,這話姐姐喜歡,以后這種話要多說,特別是人多的地方。去過案牘庫沒?姐姐在那里的密檔看過沒?讓那些王八蛋給涂了,后來姐姐又悄悄給補了回去,下次帶你去看,可精彩了?!?p> 被那纖細的胳膊摟著一路往回走的云寧整個人徹底麻木了,只知道點頭微笑,做乖巧狀。
“聽說你弄了個英雄譜”
“嗯”
“把姐姐也畫上去怎么樣?”
“……”
天藍色帷幕微微晃動,酒鋪柜臺后的老人撥弄算盤的手掌稍作停頓就繼續(xù)核算賬目。
帷幕后走出一老一少兩個身影,老人相貌普通臉上刀削一般紋理交錯看不出具體歲數(shù)。老人身后一個白衣公子腰懸玉笛,頭纏玉帶,劍眉星目。此時見到這座宏偉城池后,白衣公子莫名震撼。
二人走入酒鋪緩緩走到一位軋須大髯漢子身旁,老人嘴唇顫抖,臉上的皺紋仿佛又深了幾分。
“師伯”
白衣公子首先開口,躬身行禮。
大髯漢子嘆息一聲,對著同桌酒客道:“勞煩哥幾個騰個地兒,改天老劉請喝酒?!?p> “哈,老劉,這是來親戚了?”酒客笑著端起酒碗讓出地方。
待老人跟白衣公子哥坐下后,大髯漢子深吸口氣平靜的道:“來什么?”
“師兄,兩百年了,還不想回去嗎?”老人聲音發(fā)顫,面色悲苦。
“回去?回去做什么?那般惡心的世道都看了幾百年,再回去污了老子的眼睛?!贝篦诐h子說罷仰頭灌了一口白燒。
“我知道師兄看不慣山上山下,可是這山上山下本就如此啊。”老人苦口婆心勸導。
漢子一拍酒桌,眼中怒氣橫生,當年他便是因為看不慣山上人如豬狗般欺壓凡夫俗子,一怒之下殺了幾個修士,差點惹來潑天大禍被迫離開宗門。
殊不知踏上江路,看到的山下人,人心鬼蜮,害起人來心腸之歹毒狠辣又與山上人何異?最終心灰意冷之下來了這龍隕城一待就是兩百年。
此時漢子聽到師弟所說便被勾起了無數(shù)往事怒道:“誰說本來就如此,就能一直如此?我陳布衣就不服這世道?!?p> “師伯”白衣公子眼看二人越說越激烈,緩緩開口再次喊了一聲這位從未謀面的師伯。他知道師父此時來的目的是想要勸說師伯返回宗門。
面對自家晚輩,陳布衣臉色稍緩,斜眼師弟道:“你收的弟子?底子不錯”
“師伯,我叫傅生,入山百年多次聽師父他老人家提起師伯您?!卑滓鹿庸Ь椿卮?。
“我不會走,你們。。。也不該來的?!睗h子眼神復雜。百年枯坐又有多少人耗費得起。
“師兄是擔心百年不得離城的規(guī)矩嗎?如今這規(guī)矩有所松動,如我們這般外鄉(xiāng)人只要繳納一定的錢財便可入城,只需在一月之內(nèi)離開就行?!崩先嗣靼讕熜值念檻]。
已經(jīng)如此艱難了嗎?大髯漢子心中嘆息扭頭望向城中那處六層木樓。臉上不知是悲是喜。
而那木樓之上也有一個素衣女子在輕聲嘆息:“希望這小子的建議能夠有所幫助吧?!?p> 白衣飄飄的傅生走在寬闊的城道上,夠三人并排行走的城墻上偶有修士枯坐,或懷中抱劍養(yǎng)意,或閉目尸坐罡風不侵。
在他看來師父與師伯的談話注定沒有結果,所以他開始對這座雄城好奇,一個能留住師伯整整兩百年的地方。傅生想要看看。
罡風越發(fā)迅疾,天地元氣更加駁雜。連帶著讓他的腳步也有些阻塞感。綿長的城道仿佛沒有盡頭一般延伸出去極遠。
隱隱間傅生看到城頭上有人青衫背劍而坐凝神看書。
“你好,我叫傅生來自楚州獅心山。剛剛入城”
來到城頭的白衣公子一臉驚訝,驚訝于眼前這個看上去年紀不大的青衫少年竟然能夠在此看書不受罡風襲擾。而且看對方青衫周圍凝結的白霜厚薄,顯然這少年已經(jīng)在此待了很長一段時間了。
當然最讓他感到驚訝的是他看不透少年修為。
似乎覺得自己的出現(xiàn)打擾了對方修行,白衣公子臉上帶著愧疚。
“我叫云寧,你是交錢進來的?”
云寧收起手中古卷后伸展著手腳,隨意問道。
傅生一愣,點了點頭算是回答。
“覺得這里怎么樣?”云寧接著開口,眼神中有一絲探究。
“荒涼中帶著悲傷”這就是這座城目前給他的感覺。
“多看看,或許會有不一樣的發(fā)現(xiàn)?!痹茖幷f話間眉頭微皺望向城道處。
而此時正有三男兩女一行五人往城頭走來。其中一個領頭的青年面有傲氣,一襲華貴法袍,腰纏玉帶手中提著一柄流光寶劍。一看便不是凡品。
青年身后兩個女子一文靜,一艷麗。穿著同樣華麗。只是此時艷麗女子目露厭惡掃過城墻上枯坐的抱劍修士。
“華豐師兄,這人好嚇人啊。”女子嬌聲開口,眉眼如黛,聲音甜脆目光緊緊盯著傲氣男子的背影。說話間還伸出玉手輕拍胸間峰巒。
前方傲氣青年好似沒有聽到身后的嬌聲呼喚,輕輕皺眉繼續(xù)前行。
另外兩名男子中的一人聞言后輕笑道:“殷師妹別怕,就是一個枯坐修士罷了,我家山頭也有這類修士,已知此生突破無望只有枯坐悟道,希望能夠在壽元耗盡之前抓住一點縹緲天機,他此時的狀態(tài)五感封閉甚至感覺不到我們來的。不過這把劍倒是不凡,可惜了?!?p> 男子隨意點評著,面有得色。最后一句話在配合他的語氣顯然沒有好意,認為寶劍蒙塵被糟蹋了。說白了就是認為那人不配擁有這么好的劍。
“青木慎言,此處不比家鄉(xiāng),來時祖師便叮囑過讓我們謹言慎行。且大長老在城中訪友沒有跟在咱們身邊?!蹦凶由砗竽莻€一直默默行走的同門此時開口規(guī)勸。只是他的善意勸說反而惹得同門不快。
冷哼一聲,青木接著道:“難道夏師兄覺得我說錯了?不如讓秀水師妹來評評理?”說著青木的目光有意無意落在那個未曾開口的文靜女子身上。
女子腰間一枚小巧葫蘆,黑白分明,左右各有陰陽魚眼。聞聲后輕嘆一聲道:“青木師兄與夏師兄都是見識廣博之人,小妹所在師門從未有過枯坐修士所以無法評價?!笨吹某鰜砼右暫醪幌刖砣攵说募姞幹?。
五人雖然以師兄妹相稱,可是卻分別來自不同的三個門派。只不過他們所在師門都是南酈州的頂尖門派。再加上三派之中互有來往所以同輩之間出門在外遇上了就以師兄妹相稱。這也是山上門派之間維系關系的一種方式。
察覺到身旁青山背劍少年臉上的神情變化后,傅生在一旁低聲開口道:“這幾人我在渡船上見過,來自南酈州頂尖宗門,算是一洲年輕一輩中的翹楚。其中打頭一人叫華豐結丹后期,跟他身后女子是南酈州無涯宗的三代弟子。那兩個男的是南酈州上清派弟子結丹期修為。至于那名文靜女子來歷有些神秘,我?guī)煾覆聹y她應該是南酈州奇門世家文家的弟子。這文家精通陰陽算術奇門陣法,明明是世家卻能比肩頂尖宗門,底蘊深不可測?!?p> “翹楚?”云寧嘴角微翹,似笑非笑看向身旁白衣公子。雖說云寧不能精確的確定這個傅生的具體歲數(shù),但是在他看來絕對不會超過百歲。一個不到百歲便是元嬰修為的人,一臉認真的說那幾個結丹期修士是一洲翹楚。讓他一時間搞不清是貶低還是夸贊。
仿佛是聽懂了少年的話語后,白衣拂動的傅生苦笑道:“你可別誤會了,我沒有貶低他們的意思。我在他們這個年紀的時候才堪堪摸到了結丹的門檻?!?p> 他這么一說云寧便懂了??磥磉@個傅生是有過奇遇,而且不止一次,應該是屬于天地寵兒那一類的存在。
這種人天道會有特別的照顧,就像一個家族中旁支嫡系無數(shù),卻總有那么一個人特別受到家主的青睞,只要不去祠堂燒祖宗牌位,至于其他,要星星絕對不給太陽。
而冥冥之中也是如此,這類人修行如喝水吃飯,運來時擋都擋不住,漲境界的同時完全不用擔心根基不穩(wěn)外邪入侵,老天爺給飯吃就是這么不講道理。
這類人自古有之。為善者于蒼生百利。為惡者山河染血。
兩人說話間,那五人也走到了城頭上。顯然是沒注意到在城頭這種天地元氣惡劣駁雜的地方還有會有,所以幾人中的三男一女明顯有些錯愕。
唯獨那名文靜女子目光微動,打量著云寧和傅生。女子雙目如一潭清幽湖水,平靜悠然。
一瞬間的錯愕后,艷麗女子目光一亮,在云寧跟傅生二人身上來回打量。
察覺到艷麗女子的異樣神情后,手中提劍的青木呲笑一聲盯著云寧輕笑道:“你也用劍?”
青衫少年呲著一口白牙:“你有意見?”
在云寧說出這句話后,城中酒鋪幾個無聊漢子砸吧著嘴,嚷嚷著讓老吳快些上盤鹽水花生,生怕一會兒看戲沒有下酒菜。
而李大彪的宅院中,此時他正與一位多年未見的老友舉杯對飲,突然皺眉看著老友道:“老鬼,去往城頭那兩個小家伙是你家山頭的后輩?”
長須白發(fā)的老人聞言臉色微變道:“怎么,惹事兒了?”
他是上清派的大長老,修行數(shù)百年,山上秘聞聽說過不少,關于這龍隕城他知道的雖說不多,但也知道城中臥虎藏龍,不是他一個元嬰修士能夠平躺的地方。
李大彪當年入城之前便是他早年的山上朋友,此次奉宗主命帶著兩個弟子來城中增長見聞,而他也正好來見一見百年未見的老友。
此時老人看到李大彪的神情后,哪里還不知道自己帶來的兩個弟子在城頭闖禍了。這下子老人又驚又怒。驚的是這龍隕城臥虎藏龍,隨便惹了誰都不是他能承擔得起的。怒的是兩個孩子要是有個閃失宗門的損失不可謂不大。
這么年輕的結丹期修士,豈是這么容易就能培養(yǎng)出來的?
只是老人剛要有所動作,就聽好友那邊語氣微冷道:“勸你別摻和,人死不了,挨點教訓而已。你要是摻和了,不過是多一劍的事情?!?p> 聽完老友說完,白發(fā)長須老人倒吸一口涼氣,此時他的心神已然延伸到了城頭那邊,但是罡風太猛天地元氣紊亂的緣故,所以“看”不真切。
只能隱約看見一個背劍少年在于自己兩個后輩對峙。仿佛是感受到了老人的窺視,城頭背劍的少年扭頭望來,呲著一口白牙眼中似有無數(shù)星辰運轉能夠磨滅心神,相隔數(shù)里之遙依然能讓這位上清派的元嬰大長老頓時感覺頭皮發(fā)麻微微閉目。
“這少年竟然這般厲害?”老人心神微顫,整個身子都涼了半截,心想兩個后輩可是上清派三代弟子中的天驕人物,怎么在這鬼地方卻惹上了這么一個煞星。
真正讓老人感到恐懼的并不是那少年五感靈敏第一時間察覺到了自己心神窺視,而是那雙明亮異常的眼中所蘊藏著的星辰之力所散發(fā)出的一絲道韻。
剛才不過一瞬間的隔空對視讓老人除了心神受到牽引之外就連自身魂魄都有一絲不穩(wěn),這要是面對面的話老人不敢想象,只要自己一晃神說不定就是生死之隔了。
這一刻老人終于明白老友所說的自己要是出手不過是多一劍的事兒。是了,那少年還是一名劍修。
“哎”老人長嘆一聲,全身涌起一股無力感。
“喝酒吧,這城里嘴賤的王八蛋多了去了。城墻上坐著的那些個活死人,誰去說兩句都無所謂?!崩畲蟊胱灶欁院攘艘豢?,下一刻就見他微微瞇眼語氣冰冷道:“可你們是慧靈天下的人啊。唯獨你們不能說也不配說”
上清派的元嬰長老此時癱坐椅子上,只覺得眼前這位百年未見的老友似乎變得有些陌生了。
城頭很安靜,除了肆虐的罡風便再無其他聲音傳出。
艷麗女子雙手死死捂著自己的嘴,生怕因恐懼發(fā)出的驚叫聲引來對方的注意。
剛才少年呲牙一笑的瞬間讓她整個人如墜冰窖,全身血液仿佛凝固一般,而她眼中那位天驕一般的華豐師兄不過是剛抬起手臂便垂下,她甚至看到師兄垂下的手指在輕微顫抖著。
而那個青木不知怎么的就慘叫一聲飛了出去。她僵硬的扭頭望去,只看到那位病懨懨躺在地上的上清派第三代翹楚嘴角溢血,目光中盡是恐懼。
而他身上那件華貴的法袍撕開了一個一尺長的豁口靈氣全無。
一道清鳴聲傳來,青衫背劍的少年拔劍出鞘仔細摸索著劍身后微微點頭:“劍不錯,可惜了”
云寧此時拿著的劍正是屬于青木的佩劍。不過此時被他拿在手中。對付這種沒有太多戰(zhàn)斗經(jīng)驗的“溫室花朵”,哪怕是個結丹期修為,以云寧現(xiàn)在的境界來說不過是一招的事兒。他甚至都沒有拔劍。
隨著修為的提升,他的指劍也越發(fā)的犀利,對古卷中鍛體,養(yǎng)神,凝氣三篇的感悟也越發(fā)深刻。
只見云寧說完后便在幾人驚愕的目光中把原本屬于青木的佩劍背到自己身后。
“下去的時候記得跟人道歉”
這是少年在重新翻開書卷后說的一句話。
那邊夏師兄扶起自己的師弟,檢查了傷勢之后對著少年的背影微微抱拳,有沒有手下留情,在場幾人自然在清楚不過。
五人離開時沉默了許多,在路過那名枯坐劍修的時候青木掙脫開師兄的攙扶對著枯坐劍修行了一禮,腳步踉蹌離開。他甚至不敢讓自己的神情有一絲的怨恨表露出來。因為面對那避無可避的劍指刺來時的恐懼還在他心頭縈繞無法驅散。
“師妹,你也該道歉的”
無涯宗華豐輕聲對著自己身邊的艷麗女子說著,此時的他臉上少了些傲氣,眼神中卻莫名多了一些別的東西。
艷麗女子嬌軀微顫,她從師兄語氣中聽出了一絲疏遠跟不容抗拒。女子含淚行禮小聲抽泣。
“我決定了,我要留下來”這位來自楚州獅心山的白衣公子滿臉微笑盯著看書少年。
城道上臉上傲氣漸失的青年男子再次開口道:“回山之后勞煩師妹轉告師父,華豐百年后再回山門效力?!鼻嗄暾f完便返身向著城頭走去。
對身后艷麗女子的呼喊充耳不聞,上清派元嬰長老正好趕到,掃了一眼受傷的青木后,老人長舒一口氣。
酒鋪中大髯陳布衣咧嘴而笑,看到師弟越發(fā)深刻的皺紋后安慰道:“走的時候帶壺白燒,等哪天我回去了咱們一起喝”
一艘巨大的浮空渡船緩緩啟航離開涼州地界,船上有個文靜女子手捧一冊畫本認真觀看,畫本封面山有漂亮小楷書寫英雄譜三字。許久后女子合上畫本凝望云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