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勝利
位于左側(cè)的青衣靖王亦是煞為驚訝的看著那玄衣太子，就好像是第一次見到他一般陌生。
冷靜，王霸，國儲之高傲不屑，上位者氣息一覽無余。
一時間，朝堂陷入死一般的沉寂。
無人再走出發(fā)言。
片刻后，一頭發(fā)花白的儒士顫顫巍巍的走了出來，先是朝姜昭拱手，再朝乾王拱手。
看到這一幕，所有人都略顯震驚，包括姜昭，他瞇了瞇眼，也不知這三朝老臣，幫的是誰。
乾王略作疑惑，這三朝老臣，輔佐三朝乾王，威望甚高，他在位十五年，這位老臣幾乎一言不發(fā)，一本不奏。
今日，竟是站了出來。
他看了看謝東亭又看了看秦史廉，也不知是兩位誰請動了這尊大佛。
“臣，陸柏忠有一事想問儲君，不知儲君愿聽否？”
這位老臣雖是年邁，但嗓音底氣卻是格外深厚，不顯老態(tài)。
姜昭畢恭畢敬的做了一揖，這朝堂之上他最敬重兩位朝臣，一個毋庸置疑，是他的師父秦史廉，另一個，就是眼前歷仕近六十年的老臣陸柏忠。
“先生請講，我自當言無不盡。”
陸柏忠眼神淡然，看向了姜昭：“東宮可曾還記得《尚書》中“咸有一德”一篇?！?p> “記得?！?p> 姜昭點頭：“《咸有一德》的內(nèi)容為伊尹對太甲說的話。伊尹講話的大意是：天命無常，只有經(jīng)常修德，才可保住君位；停止修德，就會失去君位?！?p> 陸柏忠瞇眼點頭。
看到這一幕，秦史廉有些慌亂，這三朝老臣要發(fā)難了。
謝東亭不動如山，靜靜的聽著。
靖王甚是欣喜，認為他贏定了，他覺得陸柏忠是要幫他了，三朝老臣若是出言重新立儲，那么姜昭一定會被廢。
“東宮對于這些文章記得還算清楚。”
陸柏忠再次開口：“書上看的，嘴上讀的，心里記得，卻和行動恰恰相反，東宮整日胡作非為，調(diào)戲民婦，朝堂之上出言辱罵朝臣，這是否為德？”
“如此作為，是否可以保住君位？”
最后一句，重重的扣在所有人心口，這位三朝老臣，發(fā)難了！
但是，所有人都知道，陸柏忠并不是幫靖王，他只是看不慣儲君所為，也不愿把乾朝百年基業(yè)交在這樣無德人的手里。
陸柏忠連任三朝，皆當大位，他的忠心比得上在場所有臣子的忠心。
他不愿看到乾國在無德之君手中敗亡。
他愿在有生之年，看到乾國交付在一個有為之君手里，這樣，乾國可再興三十年。
姜昭略作思忖，陸柏忠不是江南素，他不敢以身份來壓他，他要是以身份壓人，那他可真要被廢了。
那又該如何去做？
“君上有六弊，好勝人，恥聞過，騁辯給，眩聰明，厲威嚴，恣強愎?！?p> 姜昭再拜：“先生坦然而言我之錯誤，身為國儲，我自然要去改正?！?p> “如何改正？”
陸柏忠也不愿輕易廢儲，容易動搖國之根基，如果太子真愿改正，那也可給一個機會。
“先生愿以未來國君的身份來嚴格要求我，我自當要去盡一個未來國君所責，從今往后我自當洗心革面，嚴于律己，改掉以往之放浪輕浮?！?p> 姜昭看著陸柏忠，坦然所言：“再造國君之德行，如此，可否能保住君位？”
陸柏忠沉默片刻，不語。
誰會相信一個放浪形骸近十年的紈绔子弟，會去浪子回頭？
沒人會信的。
性格是養(yǎng)成的，怎么會一時半會改掉。
而且，陸柏忠也不信姜昭會改，他覺得姜昭只是害怕被廢掉太子之位，才想的臨時計策。
“老臣年少時，隨惠王于南山打獵，心善放了一頭幼虎，數(shù)年后再見那頭幼虎，依舊是食人吞骨。”
陸柏忠語氣平靜，聽不出喜怒。
“惡虎食人，那是秉性?！?p> 姜昭也不發(fā)怒，耐心說道：“魏武年少時亦是紈绔，放蕩不羈，不修學業(yè)，不修品行。后因時運得一城之地，因父被殺，一怒屠城。”
“當魏武地盤越來越大，幾乎就要問鼎九州之時，他卻從未做過屠城之舉?！?p> “只因屠城之時，魏武只是一介將軍，眼光難免短淺，后來地盤越來越大，他要的是人心，他要的是天下！”
姜昭目光堅定，道：“我以往身處儲君大位，一人之下萬人之上，難免放浪形骸，此為我之錯也，那時的我只是一個儲君，但從今日起，我亦如魏武得三州之地一般，要的是人心，要的是君位，而非儲君之位！”
聞言，乾王輕輕敲著王座，略作私忖。
他這太子，膽怯時是真膽怯，膽大時，比誰都膽大，竟敢在朝堂之上言自己要的是君位。
乾王嘴角勾起，笑了。
其實，乾王七子，姜昭最像他。
滿堂再次沉寂。
秦史廉稍稍心安，太子之強硬，讓滿堂朝臣都不敢再次發(fā)言，乾王亦沒有開口的心思。
儲君之位，似乎保住了。
現(xiàn)在，最主要的就是陸柏忠的想法了。
謝東亭撇了高坐王位的乾王一眼，隨后也不再發(fā)言，顯然，乾王將決定權(quán)交給了陸柏忠，那他就不便多言。
其實這一次朝會，乾王其實并沒有下定決心廢儲，王后雖去世十數(shù)年，但是情誼猶在。
姜昭的親舅舅，領(lǐng)二十萬兵馬在邊疆，這若是廢了太子之位，他舅舅的仗還打不打了？
這一次朝會，只是太子之爭的開始，不是終聲。
陸柏忠拱手一拜：“太子很聰明，老臣佩服，那就從今日起，讓老臣看一看太子，如何來修德，從而保住君位?！?p> 言罷，他緩緩退回原位。
姜昭拱手再拜一揖。
隨后轉(zhuǎn)身看向乾王。
乾王淡淡的掃了他一眼，道：“那就依秦尚書所言，太子姜昭于生母陵前認錯，抄《禮》百篇?！?p> 隨后他輕輕擺了擺手。
身旁的太監(jiān)往前走出一步，高喊道：“退朝！”
乾王率先起身，離去。
“大王萬歲萬歲！萬萬歲！”
朝臣隨之相繼離去。
靖王怒氣沖沖的揮了揮袖子，白了姜昭一眼，踏出大殿。
姜昭并沒有搭理他，而是看向秦史廉：“學生不孝，讓老師擔憂了?！?p>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