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向天的身影越行越遠,陳玄元的心也越發(fā)的惆悵起來。
你能得到你想要的公道嗎?
我呢,最后又能不能看到自己理想中的世界?
霎時間,陳玄元的眼神變得幽深起來。
他想起了歷史上那些一心為公但卻落得身死族滅的改革派們,想起了那些為了追求自身合法利益卻被弄的妻離子散、家破人亡的窮苦百姓們,最后長嘆了一口氣:或許,我們最后都會落為一個失敗的下場吧!
突然,陳玄元猛地搖了搖頭,將這些思緒甩出了腦海。
算了,想這些做什么,我還是先成為武者,先將自己的家小給保護起來吧。至于那些悲天憫人的大事,還是到時候再說吧。
窮則獨善其身,達則兼濟天下。
我連第一步都沒做好呢。
就在陳玄元規(guī)劃著以后的道路的時候,突然,一道熟悉的大手拍在了他的肩膀的。
“你果然比我強多了!”
陳玄元扭頭一看,原來是他的好友祝文平。
“我也剛醒!看你們沒事就過來看看!”
回答的同時,陳玄元也在心中暗道一句:這么說,向天剛剛說的快醒的人就是他了。
這家伙不聲不響的,居然也有這份心靈修為,不簡單啊!不愧是班里數(shù)一數(shù)二的天才人物。
至于一向和對方齊名的自己?
陳玄元是自家人知道自家事。
他因為轉世重生的原因,自小就比同齡人成熟一點,自然知道學習的重要性,特別是在十四歲徹底覺醒記憶之后,更是逐漸完善了自己的思想觀念,之后更是在生活中逐一將其踐行,這才有了現(xiàn)在的這份心靈修為。
而祝文平呢,他純粹是靠他自己的。
你說這怎么不讓陳玄元驚訝、甚至佩服?
當然,對于以上的這些,陳玄元從來沒對其他人說過,他也根本不會說。所以祝文平自然也理解不了“為什么一個比自己優(yōu)秀的家伙會時常對著自己露出敬佩的神情?”
好在兩人相識十數(shù)年,祝文平也見多了對方偶爾不同尋常的舉動,也沒有在意,他湊在窗邊朝大街上瞥了一眼,只這一眼,他便一下子注意到了那個相當顯眼的身影。
沒辦法,大街上不管小孩還是老人都是靜止不動的,就你一個在街上疾行,不注意你注意誰?
“那人就是向天吧?”
“是他!”
“他這是去貢院?那邊應該有人把守的吧,他這不是送死嘛!”
“不送死還能怎么辦?去了府衙死的更快,甚至很可能連府衙都到不了,半路上就被咔嚓了。這里離貢院近,好歹還能喊幾聲冤。這時候如果再碰上一個心懷正氣的青天大老爺,這事不就成了嘛!”
“你這……”
道理確實是這個道理,但是不知為何,祝文平總感覺自己發(fā)小這番話有些陰陽怪氣。
就在他準備細問之時,突然,一道大吼聲從身后傳來。
“王八羔子,我打死你!讓你們欺負我,讓你們隨意修改考題,讓你們高高在上,看不起小爺……”
兩人扭頭一看,只見剛剛還安靜無比的文浩彬此刻卻破口大罵,邊罵還邊對著空氣拳打腳踢,好似恨極了某些人。
而他身邊的汪修明此刻也醒了過來,只是這位平時威風凜凜的威虎幫少主卻睜大了眼睛,目瞪口呆的看著這一切,甚至沒反應過來要阻止。
窗邊的陳玄元和祝文平相視一笑,搖了搖頭,連忙上前試圖將同伴叫醒。
而此時,客棧里也響起了一片大罵聲。
甚至不僅是客棧里,就連大街上那些靜止的行人也都恢復了行動。只是恢復行動的那一刻,他們卻好像被迷失了心智一般,怒罵不止。
一時間,街道和兩旁的店鋪均是亂成一團。
許久,才恢復了平靜。
“這么說,我和老汪是因為怨靈走遠了,脫離了心靈幻境的范圍,所以才醒了過來,而你們兩卻是自主脫離的。我說,咱們的差別有那么大嘛?這不應該???”
“應不應該文胖子你心里應該有點數(shù)才對!你平時不好好學習,三天打魚兩天曬網(wǎng)的,一到考試就讓玄元和文平給你補課,你好意思?”
“我怎么不好意思?玄元和文平是我的好朋友,幫我一下怎么了?而且說的某人不需要似的?”
“至少我有自知之明!不會不自量力的和其他人比?!?p> “我怎么沒有自知之明了,小狗子,你把話說清楚?!?p> “說清楚就說清楚……”
霎時間,房間內(nèi)的氣氛緊張了起來。
而陳玄元見兩人劍拔弩張的樣子,連忙道:“好了好了,別吵了,再吵怨靈就走遠了!文平,走,咱們兩趕緊跟上,看看結局如何!”
說著,便拉著祝文平朝客棧外走去。
見此,房間內(nèi)的二人連忙閉口不言,冷哼一聲,跟了上去。
還是看怨靈要緊,要吵架以后有的是時間。
來到大街上,幾人這才發(fā)現(xiàn),想看熱鬧的人還真不少,此時此刻,怨靈后面居然被圍得嚴嚴實實,滿滿當當。
當然,圍觀的人群都很有分寸,沒有接近怨靈百米之內(nèi),免得又被心靈幻境拉了進去。
見此情形,剛剛走出客棧門口的四人卻陷入了迷茫。
他們在想要不要跟上去?
跟上去吧,人這么多,估計他們也看不到什么;但是不跟吧,他們又不甘心,這可是他們第一次看到活的怨靈,而且還是準備找貢院麻煩的,如果就此錯過了豈不是后悔一輩子?
這時,陳玄元左右掃視了一圈,試圖找到突破口。
突然,他注意到街道兩旁的建筑物都差不多高,而且房頂也沒有太大的起伏,見此,他眼前一亮。
“我們上房頂吧!”
此言一出,汪修明三人頓時一愣,隨后眼神中閃爍著別樣的光芒。
“房頂?好主意!”
不多時,街道上的行人便見到四位青年相互攙扶著行走在街邊的房頂上。
而在四人身后,還跟著一大群大膽的少男少女。
所幸,他們都還比較有分寸,沒有在房頂相互擠來擠去,不然明天這通明街上的店鋪可就不安生了。
就這樣,在眾人的一路“護送”下,怨靈向天安安穩(wěn)穩(wěn)的來到了貢院門前。
此時,貢院門前的大廣場上已經(jīng)被提前清理的干干凈凈,沒有一個閑雜人等。
而此時的向天呢,他依舊是那副柔弱書生的模樣,他仰著脖子,堅定且執(zhí)著的一步一步的朝著貢院接近,好似當貢院門前的守衛(wèi)不存在一般。
此時,守衛(wèi)們雖然已經(jīng)抽出了刀劍,也拿起了兵器,但是看著離他們越來越近的怨靈,他們的腿開始不由自主的打起了擺子,甚至就連額頭手心也滿是汗水。
要知道他們可都是普通人,不是武者或者儒者,對上怨靈根本毫無勝算,甚至連出手的機會都沒有。但是沒辦法,職責所限,他們也只能硬撐。
而就在怨靈身上的光圈即將掃到幾人,將他們拉入幻境的時候,突然,嘎吱一聲,貢院的大門開了,從里面走出來一個身著儒衫的中年男子。
見到儒衫男子,守衛(wèi)們的神色頓時一松。
“掌事大人!”
說話間,他們?nèi)客χ绷诵靥?,將身體站的筆直,就連望向怨靈的眼神也再無懼怕,反而充滿了堅定,與無畏!
見他們這幅模樣,貢院掌事點了點頭,隨后便徑直朝著怨靈走去。
幾步之間,他便跨過了光圈。
?。ù藭r,怨靈已經(jīng)停止了。)
進入光圈后,貢院掌事閉目沉思了片刻,隨后猛然睜開了眼睛,看著遠處那雙早已被怨氣填充的眼睛。
恍惚間,他似乎看到了千千萬萬個怨氣沖天的窮苦學子,看到了他們辛苦數(shù)年,卻因為突然換了考題而名落孫山。
在這些怨氣中,他似乎還看到了一抹微不可查的祈求。
“你的冤屈本官已經(jīng)知道了,本官會如實上報并責令嚴查。至于現(xiàn)在,你就塵歸塵、土歸土,先行安息吧!”
說完,貢院掌事不再理會怨靈向天,反而吟起了詩。
“趙客縵胡纓,吳鉤霜雪明。銀鞍照白馬,颯沓如流星。十步殺一人,千里不留行。事了拂衣去,深藏身與名……”
隨著詩文的吟唱,剎那間,便見廣場的空地上居然緩緩形成了一隊配有銀鞍白馬的瀟灑俠客。
俠客們頭戴胡纓帽,手執(zhí)吳鉤寶劍,英姿颯爽,神采飛揚。
甫一形成,他們便緊緊盯著場中的向天,好似只要掌事一聲令下,他們便會踏馬廝殺,將眼前的狂妄之徒撕成粉碎。
而此時的向天呢,他在貢院掌事說會上報和嚴查之后,便對著掌事抱拳一禮,隨后閉目等死。
在向天想來,他身為以怨氣為根基的怨靈,對方又不可能真的徹底殺死他,他信對方一回又如何?
如果對方解決了這次的問題,消除了他心中的怨氣,那他自然會徹底的消失,從此不再存活于世間。
但是如果對方是想忽悠他,戲弄他,那他明年復活了,自然會讓對方好看。到時候他可就不會像今天這么好說話了,下次他非得弄個天翻地覆才行。
對于他內(nèi)心的想法,貢院掌事顯然也猜到了幾分。
他凝神沉吟了片刻后,猛然神色一肅,揮手下令。
得到號令,銀馬俠客們頓時夾緊了馬腹,揮舞著手中的兵器朝著廣場中束手待斃的書生撲了過去。
沒過幾息,剛剛還怨氣沖天的怨靈便徹底化為了飛灰,消失在了天地間。
見此,貢院掌事神色一松,隨后朝著府衙的方向望去,“知府大人,你可給下官出了一道難題??!”
話音微不可查,似乎只有他一個人能聽到。
說完,他瞥了遠處看熱鬧的人群一眼,衣袖一甩,便回了貢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