緊接著,富態(tài)中年,也就是酒樓老板王有財便將他所見到的前因后果敘述了一遍。
而聽完他的敘述,陳玄元皺了皺眉,“你的意思是說,你們給他們上完菜后,就直接出去了,等結(jié)賬的時候,他們兩卻拿著吃剩的魚骨頭說少了一塊,因此不愿意付賬,所以你們才發(fā)生了沖突?”
王有財沉吟片刻后,點頭應(yīng)道:“確實是這樣的,大人!”
“那這是不是說明,你們也不確定那碗酸菜魚到底是不是缺斤少兩了?畢竟你們也沒有親眼看到。”
“這,大人……”
聽到陳玄元的斷言,王有財直接愣住了,隨后他額頭上的汗珠又開始大顆大顆的往外冒。
理,好像確實是這么個理。
但是這是不是有些偏袒那對兄弟了?
萬一到時候?qū)Ψ狡春昧酥蟠_實少了一塊,那可怎么辦?
這完全說不清??!
到時候可真就是褲襠里的黃泥巴——不是屎也是屎了、
如此一來,他們宴客居的名聲可就毀了!
不行,不能這么判!絕對不能!
霎時間,王有財腦門上的汗水那是唰唰唰的往下流,急的他擦個不停。但是不知道為什么,怎么擦都擦不干凈。
就在這時,王有財腦子突然靈光一閃,趕緊解釋道:“大人,我們宴客居已經(jīng)開了二十多年了,從來沒有出過一起缺斤短兩的丑事……”
巴拉巴拉了半天。
總之,他的意思就是說,他們酒樓的信譽很好,絕對不會做出那種事。這純粹就是有人特意誣陷。還讓陳玄元將其嚴(yán)懲。
而當(dāng)王有財說完,圍觀的群眾們也開始陸陸續(xù)續(xù)的發(fā)聲。
“是啊是啊,我經(jīng)常在這里吃,他們宴客居的菜量足,味道好,價格也公道,信譽也好,確實從來沒有出現(xiàn)過這種事。而且我相信,王掌柜是肯定不會干出這種缺德事的!”
“對,我也相信王掌柜!人家王掌柜家大業(yè)大的,哪里會看上那點小錢?指定是他們哥兩想吃白食!”
說完,這人還特意看了眼全身粗布的劉家兄弟。
好似再說,他們根本就吃不起酒樓的飯菜,所以才來了這么一出。
而此話一出,可把正在拼魚骨的兩兄弟給氣了個正著,劉二華撅了噘嘴巴,憤憤不平的就想反駁,不過卻被他的哥哥伸手拉住。
劉大華可是知道,如果此時再發(fā)生了沖突,那么接下來可不單單是酒樓缺斤少兩的問題了,一旦打架斗毆,指定得進(jìn)去幾天。所以他哪怕將拳頭握得青筋畢露,也沒有讓弟弟上去理論。
他相信,只要自己拼好了魚骨,官差大人一定會還他們清白的。
“咳!”
見眾人開始將矛頭對準(zhǔn)那對兄弟,陳玄元輕咳一聲,打斷了眾人的聲討,“行了行了,都別說了!等他們拼完再說!”
結(jié)果還沒定呢,你們就開始站隊,陳玄元真是不知道該說什么了。
而圍觀的看客們見官差大人發(fā)話,也不再言語。
不過他們卻也不散去,而是依舊圍在旁邊,似乎想等這件案子的處理結(jié)果。甚至還有幾個好事者居然跑到了大華二華身邊,親眼看著他們拼魚骨。
對此,陳玄元微微搖了搖頭,也沒喝止。
看就看唄,反正只要不影響兩兄弟拼魚骨,他也懶得多事。
這時,一旁的王有財見此情形,知道自己此時說的再多也無用,便讓人收拾了一張干凈的桌子,將陳玄元他們請了過去。
“大人,先休息休息,喝喝茶!咱們慢慢等!”
途中,他還不停的給老龐使眼色,想問問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老龐沒說話,只是指了指另外兩人身上的那個“檢”字。那意思,不言而喻。
見此,王有財心中微沉。
果然如此!
這些大爺可不簡單,自己可得伺候好了。
想到此處,王有財悄悄吩咐了一位伙計,讓他去將自己珍藏多年的西湖龍井給拿出來。
不過就在這時,一道熟悉的聲音從身后傳出。
他定眼一看,果然還是那位首先進(jìn)來的巡檢。
“王掌柜,你們后廚有沒有全的魚骨?不帶肉的那種?!?p> “有有有!我這就吩咐人去拿?!?p> “要做酸菜魚的那一種!”
“是是是!大人稍等!”
王有財應(yīng)了一聲,便吩咐伙計去后廚準(zhǔn)備了。
與此同時,他也在心中暗道一聲:這么嚴(yán)格。
他知道,這位官爺要全的魚骨肯定是為了做對比,和拼出來的對比。對此,他肯定不能拒絕。不然豈不是此地?zé)o銀三百兩?
而另一邊,安云鵬卻滿臉好奇的看著陳玄元。
“玄元哥,咱們待會兒怎么辦?萬一對不上,那……那該怎么辦?”
是啊,對上了還好,這證明那對兄弟確實是來搞事的。
但是萬一對不上呢?那到底是誰的責(zé)任?
是商家確實缺斤短兩,少給了一塊;還是那對兄弟將其中一塊藏起來了?
這根本就說不清楚。
而對此,陳玄元卻只是微笑不語。
安云鵬沒辦法,又將目光看向了一旁看戲的老龐,誰知老龐也攤了攤手,表示無能為力。
就在安云鵬準(zhǔn)備追問之時,突然,陳玄元湊了過來,在他耳旁耳語一番。
安云鵬聞言,眼神頓時一亮。
“玄元哥放心,我保準(zhǔn)給你看的清清楚楚。”
說完,他就風(fēng)風(fēng)火火的跑下了樓。
而對此,王有財看在心里,盡管也想知道對方到底采取的什么計策,但是他卻沒有開口發(fā)問。畢竟再怎么說,他也是這件案子的涉事人之一。
片刻后,安云鵬又匆匆的跑了回來,他對著陳玄元點了點頭,并悄悄比劃了個二。陳玄元見此,心中一定后,便耐心的等待起來。
不多時,后廚的完整魚骨也已經(jīng)到位。一切都已準(zhǔn)備妥當(dāng),就等劉家兄弟了。
時間就這樣一分一秒的過去。
陳玄元三人呢,也不著急,就在那兒安安靜靜的品茶。
很快,一壺?zé)岵璞惚蝗私鉀Q了個干干凈凈。就在立在一旁的活計準(zhǔn)備添茶時,突然,圍觀劉家兄弟的人群中發(fā)出一道歡呼聲。
“拼好了,拼好了!”
聽到歡呼聲,剛剛還在一旁等待的眾人紛紛圍了上去。
“真好了?厲害??!簡直就和從魚身上剛?cè)∠聛淼牟畈欢??!?p> “別擠了!讓我看看!讓我看看!”
……
見此,陳玄元三人對視一眼,放下茶杯,朝人群走去。
“別擠了,別擠了!讓官差進(jìn)來?!?p> “你們能破案還是怎么著,快讓開!”
很快,陳玄元幾人便順著留出來的過道走到了劉家兄弟面前。
見到陳玄元,劉大華連忙將護(hù)著的身子移開,露出了身下的魚骨,“大人,這就是草民拼出來的魚骨?!?p> 說完,他便退到了一邊,將路讓給了走進(jìn)來的陳玄元和王有財?shù)热恕?p> 而看到拼好的魚骨,幾人心中不由的贊嘆一聲。
“確實好手藝啊!”
只見碟子中的魚骨不僅頭、尾、身子都在,甚至就連骨頭上的大刺也都被放在了相應(yīng)的位置上,
這可真不容易??!
陳玄元可以想象得到,這兄弟兩是得有多認(rèn)真,多小心才完成了這幅作品。
而就在他暗自感慨之時,一旁的安云鵬卻等不及了,他捉起一旁準(zhǔn)備好的完整魚骨,就往拼好的魚骨邊上放。
見此,陳玄元沒有阻止,只是叮囑了一聲,“小心一點?!?p> “放心,我辦事,可細(xì)心了!”
等安云鵬將兩根魚骨放到了一起,他卻驚呼一聲:“誒,不對啊,怎么一樣長?”
按他想來,這兄弟兩鬧這么大的動靜怎么說也會真的少一塊吧,結(jié)果現(xiàn)在兩根魚骨居然一樣長。這不是開玩笑嗎?
難道是對方看他第一天執(zhí)勤,所以特地弄了個項目?來娛樂娛樂?
這到底怎么一回事?。?p> 安云鵬感覺自己都快被弄糊涂了。
事實上不僅是他,發(fā)現(xiàn)兩根魚骨一樣長的瞬間,圍觀的眾人都是一臉的錯愕。
“一樣長?這怎么可能?是不是弄錯了?”
“對,肯定是弄錯了!這根新魚骨肯定不是做酸菜魚的黑魚?!?p> 他們可是來看戲的,結(jié)果這臺戲和他們想象的完全不一樣,眾人自然不肯罷休。
對此,王有財立馬率眾而出,他指著新的全魚骨道:“諸位,你們可看仔細(xì)了,這條魚骨確實就是黑魚的。你們看,它上面的刺大而長,而且分布均勻。這確實就是黑魚的特征。如果不信的話,你們可以對照一下,看看兩根魚骨是不是很相似?”
眾人聞言,仔細(xì)觀察對比了一番。
“確實很相似。魚骨的長度,魚刺的彎度,還有頭部的特征,包括魚骨的顏色都很相似。這確實就是黑魚?!?p> “那這么說,是我們誤會王掌柜了。王掌柜,抱歉啊,我們就不該受小人的蒙騙?!?p> “王掌柜,抱歉抱歉!”
“沒事沒事!這也是人之常情,人之常情!只要幾位大人能還我宴客居的公道,那我王有財受這點不白之冤又算得了什么?”
“王掌柜,大氣!這樣吧,給我也來一份酸菜魚,我也拼個魚骨試試?!?p> “我也來一份。好久沒吃了,得換換口味?!?p> 見此,劉氏兄弟急的不行,“不是這樣的,不是這樣的!”
這時,只見陳玄元端著拼好的魚骨端詳了好一會兒,微微一笑,“請大家稍安勿躁!”
等大家安靜下來后,劉大華連忙湊到陳玄元跟前急道:“大人,他說的不對,我這條魚確實缺一塊?!?p> 說著,他將碟子端起,指著魚骨的段切面道:“大人你看,這邊比這面細(xì)了那么多,一看就是少了一節(jié)。”
這時,安云鵬湊上前來。
他觀察了片刻后,驚奇道:“不錯,確實是少了一節(jié)。玄元哥,你也看看!”
陳玄元揮了揮手,面色不變,“還是給王掌柜吧!”
這個問題他剛剛已經(jīng)發(fā)現(xiàn)了。
“王掌柜……”
聽到呼喊,王掌柜沒辦法,只能湊近了觀察,這一看,他確實發(fā)現(xiàn)第二個缺口的兩邊對比有些突兀,就像劉大華所說,細(xì)了一大截。
“這……”
還沒等他開口,幾個吃瓜群眾又涌了上來。
“讓我看看,讓我看看!好像確實少了一節(jié)?!?p> 聽到此人的話語,陳玄元微微一笑,如果他沒記錯的話,這個人應(yīng)該就是剛剛第一個力挺王掌柜,說王掌柜大氣的那位。只是他也沒想到,對方居然第一個跑出來拆臺。沒看王掌柜臉都黑成啥樣了。
對此,陳玄元不得不贊嘆一聲:你可真是一位合格的吃瓜群眾!哪里有瓜哪里就有你!
而這時,急的滿頭大汗的王掌柜卻突然出聲道:“大人,這個根本就說明不了什么!我們后廚剁魚的時候,經(jīng)常會將一小節(jié)魚骨給剁成渣滓。這對不上很正常!特別正常!”
“呃!”
此言一出,吃瓜群眾頓時一愣,是啊,這點確實有可能。
剎那間,他們又將目光看向了那位年輕的官差,想看看他怎么破解。
說實話,他們也沒想到,區(qū)區(qū)一個魚骨,還能一環(huán)套一環(huán)的。
這頓飯,沒白吃!
至于此時的劉氏兄弟,他們的臉色卻唰的一下子全白了。他們暗自懊悔,自己居然沒想到這一茬。至于現(xiàn)在,就只能看那位官差大人的了。如果實在不行,他們也只能付錢了事了。
而當(dāng)眾人將目光投向陳玄元時,卻發(fā)現(xiàn)他居然面色如常,甚至仔細(xì)觀察的話,還會發(fā)現(xiàn)他嘴角帶著一抹微笑。
看他這樣子,似乎胸有成竹?
眾人一愣,不過隨后心中卻充滿了期待,期待他的反擊。
他們那副神情,好似在說:好,就這樣子!你們你來我往,這樣才刺激。
而陳玄元也沒讓他們失望,只見他朝安云鵬點了點頭。
眾人便見安云鵬一臉興奮的跑下了樓,而不一會兒,他就又重新上來了,不過在他身后,竟然還跟著兩位端著瓷盤的中年男女。
“就放這兒吧!”
等中年男女將瓷盤放在桌上,眾人這才發(fā)覺,他們的磁盤中居然也盛放著一堆魚骨、魚刺。
見到兩人,陳玄元點了點頭,這才對著劉大華問道:“這個你們也能拼嗎?只拼骨頭就行。”
“能,能!大人放心!”
說完,也不顧盤中的湯湯水水,劉家兄弟立馬動手。
這時,陳玄元才走到剛剛上來的那對男女身邊,拱手一禮道:“謝謝二位的支持!”
見此,兩人連忙還禮。
“不謝不謝!”
“應(yīng)該的!應(yīng)該的!”
事實上,之前的時候,兩人都準(zhǔn)備吃完離開了,結(jié)果樓上突然下來一個官差說讓他們等一等,還特意叮囑說別讓酒樓的伙計將剩余的飯菜收走,兩人這才等到了現(xiàn)在。
而直到這時,他們才知道,上面居然還有兩位官差,而且酒樓的掌柜居然也在。
更讓他們感覺到離奇的是,居然有人在拼魚骨。
這真不是再開玩笑?
好奇之余,兩人倒也留了下來。
而后不久,拼盤的劉大華便高呼一聲:“大人,好了!這兩份也缺,不過缺的部位不一樣。
大人你看,這塊缺的是第二塊,這塊缺第四塊,我那塊缺的是第三塊?!?p> “還真是這樣!”
確認(rèn)了之后,陳玄元看著不停擦汗的王掌柜,笑吟吟道:
“王掌柜,你說如果再有三份是缺了魚頭、魚尾和第五塊的,那是不是就能拼出一盤新的酸菜魚了?
六條魚賣七份!而且還是全魚!
厲害啊,厲害!
王掌柜您可真是生財有道??!在下佩服佩服!”
陳玄元越說,王掌柜的臉色就越白。
而當(dāng)他說完,只見王掌柜雙腿一軟,踉踉蹌蹌的差點摔倒,還好后面的一位伙計眼疾手快將其扶住。
“大人,不是這樣的,不是這樣的。您聽我解釋!您聽我解釋!”
“那你說來聽聽!”
“大人,你可要相信我們啊!我們真的……”
秋天的大雁
再掙扎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