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王掌柜喊冤，眾人還以為他會有什么新奇的解釋呢，結(jié)果沒想到居然還是老三樣，直說這是剁魚引起的，還說他們宴客居向來最注重菜品分量，是絕對不會缺斤短兩的。
見陳玄元不信，王掌柜又突然靈光一閃，“大人不信可以問問龐大人，他經(jīng)常來我們宴客居吃飯。”
陳玄元隨即將目光轉(zhuǎn)向旁邊的老龐，誰知老龐直接仰頭望向房梁，好像哪里有什么好玩的似的。
見此，邊上的安云鵬差點笑出聲來。
這臉打的，真絕??！
見此計不行，王掌柜又另生一計，“大人，草民不服。還請大人和草民去后廚一趟，好好驗證驗證一番。”
此話一出，圍觀的食客們紛紛點頭叫好。
“對對，是需要好好驗證驗證！我們不能冤枉了好人?！?p> “說不定事實還真就如王掌柜所說呢?！?p> ……
聽到這群墻頭草的起哄，陳玄元伸手扶了扶額頭，頓感無語。
你們吃瓜就好好吃瓜，起什么哄？
而且你們還能不能有點立場？
一伙兒支持這個，一會兒支持那個的，墻頭草都沒你們這么能擺。
再說，你們真以為人家邀請我去后廚是驗證事情的真假的？
嗯，也確實是！
不過到時候是驗證魚骨，還是驗證黃白之物，那可就說不定了。
想到此處，陳玄元嘴角微翹，“王掌柜，你這還真是不到黃河心不死、不見棺材不掉淚??！好！既然如此，那本官今日便讓你心服口服。”
說著，他指著剛開始拼好的那份魚骨還有從后廚拿出來的完整魚骨說道：
“《魚物志》記載，每一類魚的魚刺數(shù)目基本相同，最多相差不到兩根。王掌柜要不要數(shù)一數(shù)，這兩條魚骨上面的魚刺，看看是不是一樣的？”
王有財聞言，頓時面若死灰。
少一小節(jié)魚骨確實有剁骨頭操作失誤的可能，但是如果少了一大截呢，甚至還連帶著少了這一大節(jié)上面的魚刺呢？
沒人是傻子。是個人都能猜出其中的原因。
而這時，數(shù)魚刺的熱心觀眾也給了王有財致命一擊。
“這個是一百二十五根。是全魚的?！?p> （查了下，普通魚身上有大約125根魚刺。黑魚也就按這個算了。如果數(shù)目不對，作者馬上改）
“這個是一百零三根?！?p> “一百零五根。”
“一百零二根?！?p> 聽到四份各不相同的報數(shù)，眾人先是一懵，隨后恍然大悟。他們知道，這絕對是王掌柜用了官差大人所說的“拼魚大法”，企圖蒙混過關(guān)，所以才會出現(xiàn)這樣的情況。
發(fā)現(xiàn)被騙，眾人義憤填膺，一下將矛頭指向了王掌柜。
“老王，枉我相信你多年，幾乎每天都在你家就餐，結(jié)果你卻把我當(dāng)猴耍，你對得起我嗎？”
“王掌柜，我剛剛還一直不停的給你說話，結(jié)果你就是這樣報答我的，你可真行啊你?！?p> “有財，有財，你這名如其人??！果然是把錢財看的比什么都重！良心對你來說簡直就是狗屁不如?！?p> ……
甚至有人還起了個順口溜：“拼魚大法王掌柜，有財有財沒良心。”
這朗朗上口的順口溜一出，眾人頓時好像找到了制勝法寶一樣，齊齊念叨了起來。直惹的大街上往來的行人頻頻側(cè)目。
不知道的，還以為這里搞了什么盛大活動呢。
而此時事件的中心王掌柜則一直鐵青著個臉，好像誰欠他五百兩黃金似的。
這時，陳玄元走上前來，“王掌柜，你還有什么好說的嗎？沒有的話，那我可就按照律法開始處罰了！”
說完，他朝后方招了招手。
“云鵬，我說你記！”
聽說要寫字，安云鵬臉上的笑意頓時消失，換上了一副苦瓜臉，“為什么是我啊！”
“不是你是誰，難道你想讓老龐記？”
安云鵬掃了一眼邊上的老龐，發(fā)現(xiàn)對方又在觀察房頂。
他切了一聲，搖了搖頭，知道對方是靠不住了。
這時，他又聽陳玄元的聲音傳來，“下次如果是你處理的話，那就我記，怎么樣？”
“好吧！”
沒辦法，安云鵬只能嘆了口氣，同意了。
就像玄元哥所說，等一會兒老龐走了，就剩下他們兩個，總要有一個要記錄開單的，總不能這些全讓一個人干吧！
至于這一次，安云鵬自認自己根本沒出多少力，所以讓他記錄，這理所當(dāng)然。
“茲有酒樓宴客居缺斤少兩，酸菜魚分量明顯不足……
現(xiàn)按照《大乾食品律》第十二條規(guī)定，處以十倍罰款……”
聽到要罰錢，王有財立馬將陳玄元接下來的話語打斷，只聽他說，“大人，這件事其實跟我們酒樓無關(guān)。都是后廚的趙師傅，是他偷著這樣干的，小民之前也警告過幾次，但他就是不聽，依舊我行我素。大人，小人真的是冤枉的！請大人為小民做主?！?p> 此話一出，圍觀的眾人立即一愣，說實話，他們還從來沒有見過如此厚顏無恥之人。
搞得都是別人的責(zé)任，就他像個白蓮花一樣，永遠純潔無瑕？
這不是扯淡嘛！
不過真讓他們辯解，他們還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因為對方說的還真有那么幾分道理。
只是莫名的，他們總感覺哪里有些不對勁，但是卻說不出來。
而此時的陳玄元則是噗嗤一下笑出聲來，他沒想到，到了這個世界居然還能再次見到如此強大的理由，這算不算是殊途同歸??！
某些人的德行，真是一點也沒變！
反正我就是白蓮花，有錯的都是別人，跟我一點關(guān)系都沒有。
每次聽到這個理由，陳玄元都想用一口八二年的濃痰唾在那些人臉上。
你們還真有臉說？
微微搖了搖頭，將這些思緒趕跑后，他朝王有財問道：“王掌柜的意思是，你們那位趙師傅，哦對，就是趙師傅。他為了給你們酒樓節(jié)省成本，為了讓你們酒樓能多賣出一份魚肉，所以冒著違法的風(fēng)險，偷偷摸摸的為你們做了這件事？
王掌柜，你是不是騙人騙習(xí)慣了，連自己都騙進去了？”
“大人說的有理！他王有財簡直是拿我們當(dāng)傻子來玩！我們才不信他！”
“對，我們才沒那么笨呢！”
“大人，趕緊罰錢，好好教訓(xùn)他一頓，讓他缺斤短兩?！?p> “就是，這種人就不能給他好臉色，直接一巴掌呼過去，他立馬就老實了！”
……
霎時間，一道道聲討涌向王有財，讓他的臉色再次難看了起來。
不過陳玄元卻注意到，對方的眼神中還有那么一絲倔強，似乎在說，自己確實沒有責(zé)任。
見此，陳玄元道：“王掌柜，你和那位趙師傅的事情，我們先不管。你先回答我一個問題，食客們來你們酒樓吃飯，是不是你們酒樓供應(yīng)的？”
聽到這個問題，王有財沉吟了片刻，只能無奈的點了點頭，“是！”
只是剛回答完畢，王有財心中便咯噔一下。果然，下個問題真是要了他的老命。
“他們吃完后，錢是不是也是付給你們酒樓的？”
此問題一出，酒樓內(nèi)頓時安靜了許久。
等眾人都等的不耐煩了，才聽到王有財那蔫蔫的回答：“是！”
“那么我想請問，這跟廚師有什么關(guān)系？
食客們?yōu)槭裁锤跺X？
那是因為你們酒樓能讓他們吃得飽，吃得好，吃得舒心。所以他們才心甘情愿的付錢。
現(xiàn)在你告訴我，出事了之后就和你們酒樓沒關(guān)系，王掌柜，你這酒樓到底還想不想開了？
不想開了的話，我馬上就以‘拒不認罰’的罪名將你抓進去，想來你應(yīng)該很想體驗體驗‘免費吃住’的感覺?！?p> 說話的同時，陳玄元也將右手放在了刀把上。
安云鵬見狀，立馬將紙筆扔到一邊，神色興奮的看著王有財，似乎期待著王有財?shù)姆纯埂?p> 第一次巡街就遇到這么有趣的事情，他內(nèi)心的激動溢于言表。
他們兩人這幅模樣，可把王有財給嚇了個不輕。只見他臉上的紅潤之色迅速褪去，重新?lián)Q上了蒼白，并且似乎他的腿又有些站不穩(wěn)了。
狂徒，狂徒！
王有財心中既憤怒，又恐懼。自己不就是多說了幾句話嘛，怎么動不動就‘拒不認罰’了，有那么嚴重嘛？
我怎么不覺得。
而且我也沒說不交罰款啊！
只是眼看著那兩人就要動手了，王有財一時之間卻說不出半句話來。
甚至就連他周圍的伙計也默默的退到了一邊，生怕被波及。
眼看著大廳的氣氛越鬧越僵，就在這時，老龐輕咳一聲，走上前來，“都別激動，都別激動！老王，你把罰款交了。云鵬，你把刀退回去，繼續(xù)記錄。玄元，你繼續(xù)說。”
安云鵬沒動，直到看到陳玄元點了點頭，這才“蒼啷”一聲將刀退了回去。之后一臉失望的跑到桌邊，將紙筆重新?lián)炝嘶貋怼?p> “記得哪里了？”
“十倍罰款這里?！?p> “哦！先別記！”
陳玄元應(yīng)了一聲，隨后問向劉家兄弟，“你們點的酸菜魚多少錢？”
見他問話，劉老二糯糯的回道：“八十五文！”
知道價格后，陳玄元又又問了其他兩位，確實是這個價。
這時，他才吩咐安云鵬道：“繼續(xù)記！酸菜魚價格八十五文，十倍當(dāng)為八百五十文。又因本條律法規(guī)定，不足一兩白銀者按照一兩計算，所以理當(dāng)罰款一兩，用以賠償食客……
被處罰?：朱雀街36號宴客居，老板王有財。
賠償人：食客——劉大華、洪力、常蘇娟。
執(zhí)行人：陳玄元、安云鵬、龐興?！?p> 完成后，安云鵬又重新抄寫了一份，算是留個底。
緊接著，處罰人和賠償人雙方便在兩份處罰單上面都簽字畫押，并且王有財也將賠償交給了三位食客。
“好了，完事！”
陳玄元雙手一拍，結(jié)束了他人生中第一次糾紛處理。
他抽出一張“處罰單”，將其交給王有財，“王掌柜如果對處罰有什么疑慮，可以盡管去官府投訴，上面有我們的名字，你不用怕找不到人！”
聽到這話，王有財連連擺手，“不會不會！大人處事很公道！”
能不公道嘛，人家都將律法搬出來了，他王有財還能怎么辦？
難道說律法不公，讓將其改掉。
這不是老壽星吃砒霜——嫌命長了嘛！
他王有財可干不出這種事。也不敢干！
再說，缺斤短兩這種事，他第一次干的時候就知道不對，但是沒辦法，掙錢??！掙錢多香??！
現(xiàn)在好了，錢還沒掙多少，就被盯上了。哎，以后只能奉公守法了！
心中思緒萬千，但是王有財卻也只能長嘆一聲。
而這時，洗清了冤屈的劉家兄弟走到陳玄元三人面前，啪嗒一下跪在地上，“多謝三位大人的幫助。草民感激不盡！”
“行了行了，趕緊起來吧！”
剛剛將兩人扶起，就在這時，安云鵬最后取證的那兩位中年男女，也就是洪力和常蘇娟也走上前來，拱手道謝。
他們的感謝也是真心誠意的。
事實上，本來他們兩人都要走了，結(jié)果飯錢省了不說，還白白賺了一兩銀子。這點銀子對他們來說雖然不值一提，但是白賺的，誰不高興！
更何況，他們兩都是在這朱雀街上做生意的，朱雀街換了新的巡檢，他們自然想過來混個臉熟。
“不用謝！這都是我們應(yīng)該做的！”
就在幾人客套間，只聽一道高昂的聲音在大廳響起。
“小二，給我來十份酸菜魚，要和剛才那個一樣的?！?p> 此話一出，眾人立馬愣住了。不過隨即，他們瞄了眼領(lǐng)到賠償?shù)娜?，頓時眼睛里泛起了異樣的光芒。
“小二，給我也來十份！”
“給我來二十份！”
“我要一百份！”
……
一時間，叫喊聲不絕于耳。
看他們那興奮的樣子，好像是看到了一座俯首可拾的金山銀山。
不過也是啊，一份酸菜魚就賠償一兩銀子，那可不就是撿錢嗎？
此時，聽到大廳內(nèi)那歡天喜地的歡呼聲，王有財將老臉拉的老長老長。
他可記得，第一個叫出十份的那個，就是剛剛一直支持他的那個。而且對于這位食客，王有財上也很熟悉，兩人甚至還在一起喝過酒，一起吹過牛。
誰知，現(xiàn)在自己有難，第一個出來背刺他的就是這人。
好好好，黃建書，我可記住你了。
王有財在心中狂呼。
而就在這時，幾位伙計滿頭大喊的跑過來，“掌柜的，現(xiàn)在怎么辦？咱們上還是不上？”
幾人可是知道，他們家掌柜剛剛因為這道菜賠了三兩銀子，結(jié)果現(xiàn)在這么多，而且官差還在旁邊，這要是賠下去，酒樓今天就得破產(chǎn)。
對于這些，王有財自然清楚，他再次看了一眼正在歡呼的那些食客們，眼中閃過一抹狠色，隨后咬牙切齒道：“上！怎么不上！”
說完，他便和伙計們一起準(zhǔn)備去往廚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