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龐,怎么樣?我們的考驗通過了嗎?”
另一邊,陳玄元幾人剛剛走出酒樓,安云鵬就急不可耐的發(fā)問。只是看他那得意洋洋的樣子,哪有半分話語中的擔(dān)心。
龐興深吸了一口氣,故作沉思的想了半晌,直到安云鵬急的再次想發(fā)問的時候,他才笑道:“算是通過了?!?p> “算是?”
沒聽到想要的答案,安云鵬有些不服氣:“什么算是啊?通過了就是通過了,沒通過就是沒通過,老龐,你這人不實在啊!你沒看剛才那位王掌柜的樣子,他都恨不得給我們下跪,讓我們趕緊走……”
他還欲多說,誰知此時的老龐卻撫著胡須哈哈一笑,“好了好了,通過了,你們通過了!可以了吧?”
聽到這話,安云鵬立馬停止了吐槽,嘟囔道:“本來就通過了嘛!”
老龐沒再理會他,“我再問你們幾個問題,問完之后,我就回衙門報告了,你們接著巡邏?!?p> 見此,陳玄元和安云鵬神色一凜,知道關(guān)鍵的地方來了。
“還是剛才的那場糾紛。
假如你們不知道同一種魚的魚刺的數(shù)目是固定的,你們怎么處理?”
他的話音剛落,安云鵬便立即回道:“我們不是還找來其他幾位食客嘛,這一對照不是就出來了嘛!多簡單!”
“那如果那位王掌柜不認(rèn)呢?”
沒等他回答,老龐繼續(xù)說道:“就像他所說,這純粹是剁魚的時候?qū)⒛且恍」?jié)給剁碎了,所以才出現(xiàn)了這樣的狀況,那你們怎么辦?”
安云鵬一愣,隨后他又突然靈光一閃,“不是說可以去后廚驗證嗎?我們重新驗證一下就可以了?!?p> “那如果驗證出來的是一樣的呢?”
“怎么可能一樣?”
這時,陳玄元突然插話道:“這個還真有可能。那位王掌柜剛開始就拿了一條小一些的魚骨,所以才比對出來一樣長。我們?nèi)ズ髲N驗證的時候,他完全可以故技重施,再拿一條小的來?!?p> “這……好像確實是可以!”
安云鵬心中一想,也不得不同意。按照那位王掌柜的人品,確實是有可能的。或者說,是一定會這樣做的!
“不過我們可以多驗證幾條,總不能他那里全是小魚吧!”
聽陳玄元這么說,安云鵬頓時不住的點(diǎn)頭,“對對對!多驗證幾條。我就不信他們專門賣小魚?!?p> “嗯!這樣確實可以!”
隨后,老龐繼續(xù)開口問道:“還有一個問題,假如其他兩位的魚是正常的,或者說沒有其他兩位,你們?nèi)ズ髲N驗證了下,發(fā)現(xiàn)那位顧客的魚骨確實少了一塊,那怎么辦?”
他的話音剛落,便聽安云鵬理所當(dāng)然的回道:“還能怎么辦?賠唄!”
對于他的說法,老龐不置可否,將目光看向了沉默不語的陳玄元。
“老龐,我懂你的意思了。你是想說,這個錯不一定是酒樓的,也有可能是食客的?”
聽到這話,老龐欣慰的點(diǎn)了點(diǎn)頭。
不過此時的安云鵬卻感覺腦子有點(diǎn)蒙,“等等,食客的?這怎么可能?魚骨不是確實少了么,你們說不是酒樓的錯,難道還能是食客將它吃了不成?”
誰知,對于他的這個說法,邊上的陳玄元和老龐卻異口同聲的回道:“確實有可能!”
“他好好的吃魚骨干嘛?那玩意兒能吃嗎?不怕噎???”
“也不一定是吃,也可能是藏了!”
“為什么?。俊?p> 安云鵬想不通,沒道理啊!好好地藏魚骨干什么?那玩意兒又不能吃,不能燒的!藏那玩意兒干啥?
聽到他的問題,陳玄元搖頭一笑,看來這位安大打聽還挺單純的。
想著前世網(wǎng)上見到的各種奇葩顧客,陳玄元解釋道:“有可能是他不想付錢,想白吃白喝。也有可能他是對頭派過來的,想來敗壞酒樓的名聲。還有就是,他可能有什么特殊的愛好,就是單純的想藏一些東西……
總之呢,什么樣的人都有。
食客也好,酒樓掌柜老板也罷,都不一定是好的。”
“玄元說的不錯!你們以后辦案的時候,要盡量考慮的多一些,全面一些,這樣才不容易被別有用心的小人愚弄!”
“這樣啊,謝謝老龐!”安云鵬若有所思。
“不用謝!”老龐擺了擺手,“那行,就先這樣吧,我就回去了,你們繼續(xù)!”
說完,老龐頭也不回的朝遠(yuǎn)方走去,不帶走一片云彩。
剩余的兩人見此,也沒有多做停留,繼續(xù)開始巡邏。
這時,安云鵬突然想到剛才老龐和王有財?shù)难凵窠涣?,他心中一動,“玄元哥,你說老龐他到底知不知情?”
“知什么情?”
“就是宴客居的那些貓膩??!那位王掌柜不是說了嘛,說老龐經(jīng)常去他們家吃飯。你說會不會老龐他早就知道酒樓缺斤短兩的丑事,只是從來沒有處理過?”
“這我就不知道了!”
陳玄元眉頭一擰,沉思了片刻,“興許,他真的不知道吧!你想啊,王掌柜就算再怎么坑人,他也不敢坑在老龐身上,是不是?老龐吃的都是足數(shù)的,很有可能真的不知情?!?p> “好像也對!”
聽到這番解釋,安云鵬先是一愣,隨后還煞有其事的點(diǎn)了點(diǎn)頭。
不過他剛點(diǎn)頭完畢,卻又聽陳玄元說:“當(dāng)然,還有一種可能就是你說的那種,老龐他早就知道,只是卻從來沒有管過?!?p> 事實上,陳玄元心里更認(rèn)可后面這種。
至于為什么,只能說他不習(xí)慣將人想的太好吧!
“那他剛才為什么不阻止我們?”
“他阻止的話,那豈不是此地?zé)o銀三百兩?到時候一個失職失責(zé)的帽子肯定摘不掉。甚至很有可能還會背上妨礙公務(wù)的罪名。你說劃得來嗎?”
“好吧!確實劃不來!”
他們兩個現(xiàn)在可是代表的神風(fēng)武館,如果老龐真的有問題,那他們一旦捅上去,可沒人會保老龐這個小小的捕快。更何況老龐的頂頭上司是誰,那可是武館二代弟子中的三師兄,哪里會偏幫一個外人?
想到這些,安云鵬的心頓時安定了下來。
之前他還以為自己兩人會因為誤了老龐的面子被人排擠呢,現(xiàn)在突然醒悟自己也是有背景的,便不再擔(dān)心。
不用怕,有人罩著呢!
想通了這點(diǎn),他才問出了心中那個一直想問的問題,“玄元哥,我還有一件事不明白,不是說每一個做巡捕的都是為了實現(xiàn)心中的理想,實現(xiàn)正道的嘛,怎么老龐卻?”
他話沒說透,但是他知道,自己的玄元哥一定知道他在說什么。
聽到這個問題,陳玄元掃了眼左右,見沒人關(guān)注,他才笑道:“你想說老龐得過且過,甚至還有可能同流合污是吧?”
安云鵬訕訕一笑,沒有否認(rèn)。
此時此刻,他甚至對陳玄元的敬佩之心更是強(qiáng)盛了幾分。
不愧是他的玄元哥,這話都說的出口,也不怕老龐找他麻煩。
對此,陳玄元卻沒什么感覺,畢竟他只是就事論事而已。從剛剛的情形來看,老龐確實有可能是那樣的人。畢竟不管怎么說,朱雀街之前都是他老龐管的,結(jié)果宴客居居然順利的開了那么多年,要說他老龐毫不知情,這怕是說不過去。
至于知道了為什么沒處理,這就只有老龐才清楚了。
想到此處,陳玄元輕咳一聲,“老龐剛才不是說了嘛,人都是很復(fù)雜的。食客也好,酒樓掌柜老板也罷,都不一定是好的。同樣的道理,他們這些巡捕也是如此。
你以為所有的巡捕都是為了心中的正義,為了實現(xiàn)老百姓的公正?
其實不是的,他們很大一部分都是為了生存,為了有一個容身之地。
此時你讓他們冒著風(fēng)險得罪其他權(quán)貴,這不太現(xiàn)實。
不要對某一個職業(yè)有過高的期待,過高的要求,他們也都是平常人。也都有著平常人的喜怒哀樂,恐懼、害怕與膽怯。
你想想,現(xiàn)實中面對權(quán)貴,甚至是小混混的時候,有幾個敢仗義執(zhí)言的?是不是?
大家都很謹(jǐn)慎,以保全自身為重!”
聽完,安云鵬久久不語。
捫心自問,他自己為什么來當(dāng)巡檢?說的好聽點(diǎn)是來體驗一下當(dāng)官的感覺,但是較真到底,還不是為了玩,為了玩一些新鮮的東西。
至于什么為民請命,那都靠邊站。
也因此,他也理解了陳玄元所說的那些。
只是,安云鵬還是有些不甘?!半y道就沒有好的了?”
“自然是有的!”
聽到陳玄元肯定的回答,安云鵬心中剛剛升起了一抹慶幸,誰知卻又被對方親手打碎了。
只聽陳玄元繼續(xù)道:“不過,你認(rèn)為這樣的人有多少呢?
我相信,最初的時候老龐可能也是懷著為民請命的心才當(dāng)?shù)难膊?,但是他又能堅持多久呢?p> 一天,一個月,半年,一年,五年,十年,還是更久?
每天日復(fù)一日的瑣事,足以將任何理想給磨滅。
今天這家的臟水潑過界了,雙方大吵一頓;明天那家為了小孩打架大打出手;后天有人喝醉酒了,在酒樓肆意撒潑,甚至調(diào)戲良家婦女……
你說,讓你天天處理這些事,你處理的過來不?”
“呃……”
想了半晌,安云鵬只能無奈的嘆了口氣,“我不知道!”
嘴上說著不知道,但是安云鵬心里卻已經(jīng)得到了否定的答案。
早些年他還想著天天鍛煉身體天天跑步來著,結(jié)果只是堅持了不到半個月,他就徹底將那個理想拋到了腦后。
甚至這次跟著來當(dāng)巡檢,也有那么一絲想要逃避練拳的意思在內(nèi)。
至于堅持維護(hù)正道二十年就能成為修行者?
這個嘛,想想就好!
這個大餅的時間太長了,而且中間也沒什么進(jìn)度條,安云鵬實在沒什么信心。
不過想到此處,他突然一愣,連忙問道:“玄元哥,咱們好像還要巡邏一年的,那怎么才能堅持下去?我可不想變得和老龐一樣?!?p> 安云鵬自認(rèn)自己可是一位正值青春的少年,心中有著萬般理想,如果到時候變成了老龐那樣,那還不如死了算了。
“這個嘛……”
陳玄元微微一笑,“你可以給自己找一個理由?!?p> “找一個理由?”安云鵬不明所以。
“對!咱們剛剛不是處理了一起糾紛嘛,你在哪個階段感覺最開心、心情最好,那就把那種感覺記住,以后的時候,你就可以為了那種感覺而努力。換句話說,你之后就是為了自己開心而去做巡檢的?!?p> “最開心、心情最好?”
安云鵬心中閃過剛才在酒樓中心情好的片段。
解開一層層謎題,打臉王掌柜這位為富不仁的奸商,開罰單罰錢,伸張正義,得到劉氏兄弟的感謝,得到周圍人的吹捧。
這些也都還行。
但要說最開心,心里最爽的那一段……
安云鵬會心一笑,“玄元哥,我知道了?!?p> “知道了那就趕緊走唄,咱們休息了好一陣了?!?p> “等等,我還有一個問題想問。玄元哥,你說我單純是為了自己開心,是不是有些不對啊?”
“有什么不對?”
“不是都說應(yīng)該懷著大義之心嘛!我這純粹是為了自己的私心。你看這……”
“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p> 而陳玄元見他吞吞吐吐,一下就明白了他心中的顧慮。
簡單來說,還是小男生那一套,覺得自己不應(yīng)該玷污了那份理想,那份心念。
事實上,陳玄元之前也有過類似的糾結(jié),不過如今嘛……
他早就將那一套丟到馬里亞納海溝了。
“你應(yīng)該這樣想,咱們依法處理奸商惡徒之后,老百姓是不是拍手叫好?”
“是這樣!”
想著剛才處罰宴客居掌柜的時候,那些圍觀食客們的第一行為,安云鵬欣然點(diǎn)頭。
“老百姓叫好的事情,其他人又哪里有資格說三道四?你說是不是?”
“是!”
安云鵬臉上的笑意更濃。
“所以你就放一百個心吧,老百姓才不會看你怎么想的,他們是看你怎么做的。你做的不好呢,哪怕想的再好,說的再妙,他們也不會認(rèn)可你的。人家要辦實事的,知道嗎?”
“知道了!”
安云鵬嘴角一彎,大聲回答道。
“你要是實在不好意思呢,也可以說自己就是懷有公心,就是為民請命,再加上我們辦的確實是實事,這樣應(yīng)該就沒人亂說了。就算有人懷疑,老百姓也會將他們的嘴堵住。這就叫民心。”
“我明白了,玄元哥!咱們繼續(xù)巡邏吧!我已經(jīng)準(zhǔn)備好了!”
看他這幅急不可耐的模樣,陳玄元欣然一笑。
就在這時,一道焦急的呼喊聲從前方傳來。
“抓小偷!抓小偷!有人偷東西!”
兩人凝神望去,只見一位婦人正在人群中大喊大叫,而婦人不遠(yuǎn)處,正有一個瘦小的身影正在人群中快速穿梭。
左沖右突、見縫插針。
眨眼間,便躥出去十幾米遠(yuǎn)。
陳玄元和安云鵬對視一眼,沒有耽擱,立馬沖了上去。
邊跑,他們嘴中還大喊道:“官府辦案,攔住前方小偷!”
……
就在陳玄元和安云鵬抓小偷的時候,平陽府衙的一處大廳內(nèi),老龐正給上級匯報情況。
“……”
“總捕頭,就是這些了?!?p> “行了,你先下去吧!對了,你的請假申請我也批了,你接下來就好好休息一段時間?!?p> “多謝總捕頭!那屬下先行告退?!?p> 等老龐出去后,坐在一旁的鄒長歌這才笑吟吟的說道:“怎么樣三師伯,我給你推薦的這個人還可以吧!”
龐元呵呵一笑,端起桌上的茶水抿了一口,這才道:“確實不錯!一般的衙役很少有他這般心思縝密的。確實是個好苗子?!?p> 說到此處,龐元微微一頓,“不過長歌,既然他已經(jīng)入了我們神風(fēng)武館的大門,也已經(jīng)被你舅舅收入了門中,按理來說也算是你的親師弟了,你有什么話直說就是,為什么還要多此一舉,考驗一番。你也不嫌麻煩。”
鄒長歌臉上的表情一滯,隨后解釋道:“師伯你又不是不知道,你侄女我有多看中那份事業(yè),她可是我此生唯一的目標(biāo)。
這要是毀了,那你侄女我也就完了。
所以對于軍師的人選,我自然是一萬個小心。
陳玄元這人嘛,能力確實是有,而且萬中無一,心中也沒有輕視女性的思想,確實很適合。
但是我短時間內(nèi)我根本就不知道他的人品如何。
你說如果我對他委以重任,但是他卻把我給坑了,那你侄女我可就萬劫不復(fù)了?!?p> “行吧,既然如此,那你就好好考驗一番。如果有需要師伯幫忙的,盡管開口?!?p> “那就謝謝師伯了!”
龐元搖頭一笑:“咱們還談什么謝不謝的?!?p> 鄒長歌也算是他看著長大的,也確實不用太見外。
就在這時,龐元突然眼神一凝,想起來一件事,“對了,長歌,師伯聽說你來之前曾經(jīng)算過天命……”
他的話還沒說完,便被鄒長歌下意識的打斷,“沒有的事!師伯不要信那些風(fēng)言風(fēng)語。”
只是否認(rèn)的同時,鄒長歌的臉頰也泛起了幾抹紅暈。
見此,龐元心中了然,他微微一笑,也不強(qiáng)求,“師伯也不是故意要打聽你的私事,只是有些話想跟你說。有些事,有些人,一旦錯過了,可就再也沒有機(jī)會了。你可千萬要想好。”
聽到這話,鄒長歌似乎心有所感,她靜靜的想了好一會兒,才道:“長歌明白!多謝師伯關(guān)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