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神秘訪客和少校的回憶”
“滿目瘡痍的大地,燃燒成灰燼的森林,連接天國與污泥的無盡臺階,左右皆是無底深淵?!?p> “戰(zhàn)壕里只剩下孤零零的四人身影,滿耳都是尖銳鳴聲,干涸的地面上流淌著無畏的鮮紅?!?p> “丈夫勇士,雖死無憾!”
“下一個,輪到我。”
“再見了。我的上校!”
…………
…………
噩夢!又是噩夢!
杜澤又一次從夢魘中驚醒,黃豆大小的汗滴從額頭滴下,布滿血絲的眼珠里充滿著驚恐,嘴里不住地大聲喘著粗氣。
“該死!”
驚懼疲憊至極的杜澤自顧自狠狠地罵了一句,臃腫的身體在床上蜷縮著,再一次意識模糊、渾渾噩噩地睡了過去。
也不知過了多久……
“鈴鈴鈴……”
床頭邊的古銅鬧鐘突然敲擊,劇烈而急速的聒噪聲音快要把杜澤的耳膜震碎。
憋了一肚子火的杜澤一把抓起鬧鐘拼命地丟進了垃圾桶。
世界終于安靜了……
不過此刻杜澤也沒心思睡覺了,他艱難地從床上爬起,從冰箱了扒拉出前天的剩菜,懶得加熱,順著自來水硬生生地吞到胃里。
抬手看了一眼手表。
“七點四十分?!?p> 還有二十分鐘就遲到了!此刻也顧不上其他,杜澤迅速將自己塞進制服里,胡子拉碴、灰頭土臉地奔向單位。
…………
萬幸!正好踩點打卡。
躲過一劫的杜澤癱坐在椅子上,打開電腦,又開始了混吃等死無聊的一天。
杜澤與同事們的關(guān)系極其微妙,他平時一言不發(fā),而且與其他人沒有任何共同話題,在同事眼中他或許還不如辦公室的綠植有存在感。
要不是每天都會和領(lǐng)導在食堂碰面。杜澤一度懷疑領(lǐng)導是不是完全忘記還有他這一個人。
正當杜澤焦頭爛額地處理報表時候,保安李師傅從樓下急匆匆跑上來,敲敲杜澤的辦公桌對他說道:
“有人找你,在會客廳!”
“找我?誰呀?”
杜澤很是疑惑,同時心里升起一絲隱隱的忐忑,于是轉(zhuǎn)身來到會客廳一探究竟。
會客廳中正坐著一個身材魁梧的男子,披著黑色長袍,胸口處金縷線刺繡著十字架的標識,滿頭白發(fā),沒什么表情卻給人一種不怒自威的壓迫感。
杜澤搜索一番記憶后,確定從未和他見過面,便率先開口問道:
“請問你找我有什么事情嗎?”
黑衣男子聽后則是一言不發(fā),從容不迫從椅子上起身,十指交叉放在胸前,幽黑的眼珠意味深長緊緊地盯著杜澤,弄得杜澤渾身感到不自在。
沉默……
還是沉默……
杜澤快被眼前的神秘男子搞瘋了,他完全忍受不了當前這種詭異的氛圍,索性轉(zhuǎn)身離開這里,結(jié)束這場如小丑般的鬧劇。
當他剛剛邁出會客廳第一步時,后背傳來一股陰暗寒冷的聲音:
“杜澤少校,我叫奧克。是一名牧師,來自第九街區(qū)?!?p> “你說什么?”
杜澤頭皮瞬間炸裂、全身繃緊如同觸電般痙攣……
這個男人的每個字都如同一柄鋒利的匕首刺穿在他回憶的動脈上,迸發(fā)出痛苦的記憶將他完全淹沒……
杜澤感到一陣陣惡心,后腦酥酥眩暈,張著大口急促地呼吸,這名叫奧克的牧師順勢將他攙扶到椅子上,同時打開了他面前的窗戶。
清爽的微風掠過杜澤慘白的面龐,使他勉強恢復了一些理智。
該來的終于還是來了……
杜澤試圖開口,掙扎了幾次始終無法吐出一個字,他的牙齒狠狠咬著下嘴唇,因為太過用力,一股滾燙的鮮血從嘴角處滴落,猶豫許久最終還是說了出來:
“奧克神父,他們……他們怎么樣了?”
“相信我,他們很好,此刻一定在天堂默默祝福著你?!?p> “噢,不!”
杜澤最后一道防線終于被攻破了,悔恨的淚水從眼眶中肆意流出,臉上的痛苦扭曲著他的心智。
奧克神父此刻單膝跪地緊靠著杜澤,雙手拖住杜澤老淚縱橫的面龐,瞳孔里閃出慈母般溫柔,語氣帶著救贖般的力量安慰著杜澤。
“親愛的,這不是你的錯,你不必為此背負罪孽,可能你還不知道那場慘絕人寰的事故中你還救下一個孩子?!?p> “孩子?什么孩子?”
杜澤頓時欣喜若狂,他仿佛感受到了上帝救贖的光芒,這些年他一直深陷自責與痛苦之中,如果他當時真的能救下一個生命的話,或許也會是他重生的伊始。
杜澤神情慌亂,緊緊地扯著牧師的袖口,拍著自己的胸脯歇斯底里地哀求著:
“告訴我,求求您了,求求了!”
奧克神父完全深諳他此刻的心情,一雙大手輕撫著杜澤的腦袋,說出了他此次前來最終的目的:
“杜澤少校,我們真的想要幫助你,但是務(wù)必告訴我當時到底發(fā)生了什么?”
窒息的恐懼從杜澤的瞳孔中散發(fā)出來!
杜澤思緒轉(zhuǎn)回到十年前的某一天,血腥、驚悚、匪夷所思的記憶也隨著而來……
…………
…………
“位于俄羅斯庫頁島上的OdoptuOP-11油井,其深度是達到了12376米,這里被稱為世界第一油井,這里的石油資源異常的豐富,在開采將近二十年后,突然官方對外宣稱資本投入過大,將進行封存油田。”
談話間,杜澤從褲袋中掏出一盒煙,左手顫顫巍巍地點燃一支,猛地深吸了一口,長吐煙圈,遞給奧克神父。
神父很有禮貌婉拒,表示感謝,他被杜澤的開場白深深地吸引住了,繼續(xù)補充詢問道:
“這個我有所耳聞,有傳言說不挖的真正原因并不是說什么經(jīng)費的問題,主要是他們挖到這個深度的時候,有一天突然鉆頭開始高速旋轉(zhuǎn),說明已經(jīng)挖到一個空洞了,而且在沒有巖石的地方挖到空洞之后,收錄到一段聲音,這個聲音被稱作地獄的聲音。里面有男人的聲音,有女人的聲音,好像地獄里邊人們受盡煉獄的折磨的那種感覺。于是他們決定不再往下鉆下去了。所以這個井現(xiàn)在是永久封死了,不再打開?!?p> “呸,全是扯淡!”杜澤很不屑地唾了一口,搖搖頭,手指彈彈煙卷上的煙灰。
“其實不是這樣的?!?p> “那事實呢?”
“當時我在第九街區(qū)國際特警隊任職少校,我們當時收到礦工的求助,他們在地底12376米出挖到一處深水潭!他們困在了下面需要我們的幫助?!?p> “怎么可能?那個深度應(yīng)該屬于地幔層,應(yīng)該全是巖石才對,更何況挖掘深度越大地心的溫度也越高,怎么可能憑空出現(xiàn)水呢?”
精通地理學的神父難以置信,這完全超出了他的認知。此刻也只能靜靜等待杜澤繼續(xù)說下去。
杜澤苦笑一下,嘴里發(fā)出“哼哼”的聲音。
“誰說不是呢,我們也很懷疑,但是事實就這樣離奇的發(fā)生了,上級當時派出??怂?、露西、孫繼海和我組成四人營救小隊?!?p> 說道這里,杜澤從脖子上取下一塊銅幣大小的金屬銘牌,上面清晰地刻著四個人的名字,他用嘴唇輕輕吻了一下,淚水噙滿了紅通通的眼眶,繼續(xù)說道:
“當時我們四個人乘著礦井的電梯一路向下,到處都是瓦斯刺鼻味道、灼熱的空氣和金屬生銹的腐爛的氣息,光線極暗,我們四人緊貼一起才緩緩推進。”
“大概電梯下降一個小時左右終于到達礦井的最底端,現(xiàn)在我還清楚記得當時的情形,地底很不尋常,空氣突然變得濕潤,明明沒有風洞,卻從四面八方吹來刺骨的冷風。”
“我們當時開著手電筒摸著石頭前進,一路上我耳邊總會傳出水流的聲音,最開始我以為是自己的幻聽,直到我們四人都出現(xiàn)一樣的狀態(tài),更加要命的是,我們聽到其他人的呼救的聲音!”
“你們找到那些被困的人員了?”
奧克神父臉上出現(xiàn)了一絲詭異神色,迫不及待地追問道。
杜澤將煙屁股用力按壓到玻璃盂熄滅,又點燃新的一支煙,繼續(xù)著故事。
“我們四人順著聲音尋去,卻駭然發(fā)現(xiàn),聲音竟然是從我們腳底傳來,更加恐怖的是,我們低頭卻看到了……”
“臉!
無數(shù)張臉!
更加確切地說,是無數(shù)張皮膚已經(jīng)膨脹腐爛、異??膳碌拇笱劬χ杏谐汕先f只黑色的蛇蟲蠕動的臉!”
“我們當時都嚇壞了,露西精神已經(jīng)接近崩潰的邊緣,她掏出手槍對著腳底一通亂射,但是結(jié)果更加糟糕,我們的地面開始崩塌,那些臉發(fā)出“嘶嘶”的聲音,同時無數(shù)只黑褐色帶有軟軟的吸盤一樣的觸手將我們扯入更深更黑暗的地底之中?!?p> 奧克神父已經(jīng)驚訝地出不出話了,他全身直挺挺的,腦袋中一片混亂和震驚,強烈地好奇心驅(qū)使他想知道接下來發(fā)生了什么!
“我們好像被拖入了另一個神秘的空間,那里什么都沒有,我們四人漂浮在空中,頭頂上發(fā)出詭異的藍色光芒才使我們辨認出上下的方向?!?p> “當時我們好像意識和肉體分離了一般,我可以清楚地聽到自己心跳的聲音,血液流淌的聲音,感受到毛孔收縮的震動,我們四人彼此望著,但誰也說不出一個字來,好像過去數(shù)個世紀之久,頭頂一聲炸裂巨響,我們從深淵又跌落回現(xiàn)實?!?p> “不過一切都太晚了,我們回到地面后,發(fā)現(xiàn)了那處潭水,里面充斥著惡心的腥臭味,在地心的溫度灼燒下沸騰著,最終像火山一樣噴薄而出,血水具有極強的腐蝕性,孫繼海的手臂觸碰一點后就完全腐爛掉了,露出可怕的森森白骨?!?p> “當時我們也顧不上其他,一路按照原來路線狂奔撤退,可是……”
杜澤實在說不下去了,眼淚緩緩從眼角滑落,隨之發(fā)出男人低聲啜泣聲。
“這個我聽說了,你的其他隊員都在這場災難中英勇獻身了。”
奧克神父續(xù)下杜澤沒有說出口的話。
“不僅如此,他們用自己的生命才使我死里逃生,我真的對不起他們!”
這段痛苦的回憶,杜澤獨自煎熬了十年,今天一股腦全部說出來,反倒是心里好受了不少。
“我已經(jīng)說完了,該你了。那個孩子現(xiàn)在在那里以及今天你來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聽到杜澤的質(zhì)問,奧克神父“噗嗤”一笑,他起身背向杜澤,意味深長地回答:
“每個人都有秘密,你不知道的是,其實油井并沒有完全封印,由國際科研人員接手一直暗中進行研究,他們在北極艾蒙森科考站發(fā)現(xiàn)相似的孔洞,而后幾年又陸續(xù)在丹麥、芬蘭、冰島、挪威、瑞典探尋到了一模一樣的孔洞?!?p> 杜澤聽后倒吸一口涼氣,煙頭燙到手指節(jié)處的皮膚也沒有絲毫察覺到,磕磕巴巴地問道:
“你是說,這一切都不是巧合,是有人建造這個龐大的地下體系?!”
“對也不對,恐怕這不是人類文明能夠達到的高度,事情現(xiàn)在變得越來越復雜了!”
杜澤怔了許久,才從震驚緩回來,低聲嚴肅問道:
“你告訴我這些和我有什么關(guān)系?”
“那個孩子就在遺落之境中??!”
“你說什么?”
奧克神父破例地夾過他指尖最后一點燃燒的香煙,嘬了一口,自顧自地砸著嘴。
“多少年沒碰過了,真帶勁??!言歸正傳,這個孩子我們一直都在暗中觀察,就在前不久他十歲生日那天晚上,他突然爬到房屋的頂端跳了下去,科研人員正要叫救護車時,發(fā)現(xiàn)他竟然在半空中消失不見了?!?p> “然后怪事一件接著一件,所有發(fā)現(xiàn)的孔洞都隨之出現(xiàn)了異響,還傳出血腥的味道,科學家進行了X射線掃描洞身,卻一無所獲,剛剛不久前地底的孔洞里傳出了那個孩子的聲音,他嘴里反復叨念著一個名字,杜澤……”
“就是你的名字,杜澤少校我們需要你的幫助,而且這也是你的救贖之旅!”
十年了!已經(jīng)十年了!
十年的恐懼最終還是蔓延到了今日,又或許杜澤從未脫離過那一天,無數(shù)次的夜半驚魂、無數(shù)次絕望的痛苦流涕,看來杜澤的命運桎梏必須由他親自斬斷!
“好的,我去!”
杜澤像是臉上布漫疲倦,傷痕與血水的戰(zhàn)士,眼神里仍然抱著對勝利的堅定,癱坐在深深的戰(zhàn)壕里,望著遠方即將到來的黎明,握緊手中傷痕累累的鐵劍,準備做最后的殊死搏斗,即便戰(zhàn)死也定要屹立在光明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