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君且慢!”
吳宣眉頭一皺,連忙勸止,這種自攬麻煩上身的事,他還不至于去做。
看著面前的白衣秀士,吳宣淡淡道:“既然神君聽過在下宣講所言,那么,不知神君認(rèn)為在下所言,好在何處?”
萬事萬物,最難是什么,就怕臨死一腳欲反撲,這種最難,也最為麻煩。
所以,吳宣不曾直接撕破臉面,不過,既然此神自作聰明,那也正好正中吳宣下懷,聽聽對方的態(tài)度,看看一些人的反應(yīng),順便還能考校一下。
聽了吳宣的話,谷水君心下暗道一聲僥幸,幸虧打聽了這修士在人間胡說八道的一番言論,要不然,這會兒還真就被他問住了。
“先生之言,自然極好的?!惫人Φ?,畢竟,花花轎子眾人抬,因此,他也是裝出了一副很是認(rèn)同的樣子。
“我記得先生說,百姓親親而敬之,擇其賢者而侍之,是以海內(nèi)之人神,莫不遣使而臣矣!”
“本神認(rèn)為,先生這話,真是妙極了,這正是說明了,王者天命有歸,于是百姓景從,正所謂在天為天帝,在人為人主,在地為神圣,撫育四方而就至德!”
“先生之言,精妙絕倫啊!”
說著,撫手而嘆,似乎仍在回憶。
卻不料,吳宣聽了,面色反而逐漸陰沉,這神一番話,令他最擔(dān)心的一件事,已經(jīng)發(fā)生了。
要知道,自己說這段話的本義,其實(shí)是要配合上下文來看的,比如下文中,自己說,雖氓隸之輩,以德而教,盜匪之徒,以功而釋,聲教之名,不棄一人。
再看前文,為什么古之唐、虞圣王,能得天下,正是因?yàn)檫@種上下一視同仁之心,不計較出身所限,下至于奴隸、盜匪、都能教化,給予改過自新,不放棄他們。
但眼前的這貨,不提后者,只說中間,這是有選擇性的摘取原文,這就等于直接篡改了自己本義,與平等論的核心就差的太遠(yuǎn)了。
那核心是什么呢?
是以下至百姓氓隸之士,上至大夫卿伯之屬,俱以平等而待之。
不以人的卑賤而蔑視,不以其累世名門而區(qū)別,這才是核心的關(guān)鍵,人格精神之平等。
上下有別的實(shí)際狀況,我們無法徹底解決,也無法否定,不然,就是空口白話談平等,那就是妄想之言。
但只有確立人格精神平等的基礎(chǔ)上,那么你能做的,因此,我也能做。
所以,你想世卿世祿,萬古不移,那我就打爛你的狗頭。
因?yàn)?,人格精神平等之余,里面也是潛在包含著反抗和暴力的種子。
只要做了人,除了真的自輕自賤,誰愿意回去當(dāng)奴才呢。
只不過,這些吳宣不說而已,要不然,那就太挑戰(zhàn)當(dāng)前了,是以,這才是吳宣平等論的核心,只是令他沒有想到的是,自己還沒有廣傳天下呢,這念歪經(jīng)的大聰明就已經(jīng)出現(xiàn)了。
要知道,神靈的記憶可不是短短一瞬,對方既然能說出來,那就說明祂是知道的,但之所以如此,就只能說明祂是故意的。
雖然心里也有預(yù)計,可來的這般突然,還是令吳宣心下憤怒。
谷水君何等了得,看的吳宣面色不虞,當(dāng)即就止了言說,只是心下自己也是奇怪。
“怎么了,難道我說的不對?”
谷水君想了想,難道自己表達(dá)的還不夠清楚?所以,這位覺得自己太過淺薄?
“也對,當(dāng)前天下大漢危如累卵,災(zāi)異之論,層出不窮,甚至還有人認(rèn)為漢家為天棄之,而如今淮水一事,更是助長了這股風(fēng)氣,所以,眼前這小修,明著說平等,實(shí)際定然是要借著這個風(fēng)潮,動搖大漢……”
谷水君想起自己當(dāng)年得罪了漢高祖,如今,又因著淮水助拳,導(dǎo)致元?dú)獯髠?,只怕以漢家的秉性,自己這神位多半難以保留。
畢竟,積功累德之神天下不少,窺探自己神位的數(shù)都數(shù)不清。
因此,在得了淮水龍君的知會之后,他就想到了借著那靈猴的背景,畢竟,傳聞這靈猴和哪吒三太子認(rèn)識啊,往上推一推,說不定,托塔天王那里也能說上幾句話,只要他肯在天宮給自己運(yùn)作一二。
那么,自己這神位,漢家想要動搖,就是妄想,畢竟,嚴(yán)格上來說,自己也算是因公負(fù)傷??!
想到這里,谷水君露出了幾分笑意。
看來大家的確是自己人。
吳宣心下不喜,又看著眼前莫名露出笑意的谷水君,更覺得莫名其妙。
當(dāng)下便直言道:“神君所言,雖然瞧著有些道理,但與我所宣講之大義,實(shí)在是殊途異論,非為一家……”
“什么!”
谷水君聞聲,有些驚詫,他看著吳宣,皺眉道:“先生你這是什么意思?”
說著,面上涌起怒意,有些恨聲道:“先生莫非要狡辯嗎?難道我說的不對?你這是故意要為難我嗎?”
聽了這話,吳宣更是大失所望。
隨即,面色也變得冷淡,漠然道:“我所言,神君斷的是極好的!”
聽了這話,谷水君面色這才稍為緩和。
但緊接著,就聽吳宣說道:“我所言,所欲,都是希望天下之人,不論出身與否,地位懸殊,俱能平等在世,更是講究個陳王昔年舉義之時所言,寧有種乎?”
這話一出,谷水君頓時明了,這的確和自己所想不同,甚至是南轅北轍。
也難怪這小修面色這般難看,只怕適才所言,已經(jīng)惡了這人,但要祂立刻低頭改正,那也是不可能的。
因?yàn)榈k剛才所言,就是祂心中所想,憑什么改正?憑什么認(rèn)可?
頓時,祂也不裝了,別的不說,里面那些亂七八糟的,祂就覺得不對,當(dāng)場就變了面色,譏諷道:“寧有種乎?本神龍子龍孫,生來御水,昔年建功,便得了天職,沒有我等,靠誰疏通?”
“這縱然圣王,也要倚重我等龍屬,若非生來有種,誰敢輕我?”
“縱然有著些凡修之流,入了水元正神,但我等龍屬水族,才是水元正朔!”
吳宣聞聲,面色淡然,他也明白,此神這會兒明著說龍屬水族,實(shí)際上也是換著法子反駁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