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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旅人:州

14.7 竹

時間旅人:州 木下滄海 3261 2022-07-28 11:28:19

  “你知道嗎,這邊山上有一個承天寺?!痹诹耐嬉粋€階段后,蘇東坡忽然開啟了下一個話題。

  “承天寺?”聽著這個陌生的名字,州還真不太清楚。

  不過回想起來,這小蘇學士的家就住在黃州城外山區(qū)的半山腰上,而在那座山的頂端似乎還真的有一個寺廟。

  不過她沒有去過,就更不知道那個是不是就是面前蘇東坡所說的承天寺。

  “就在我家的那座山上。等改天,我們去承天寺祈福吧?!?p>  “好啊。”

  蘇東坡的解釋無異于是驗證了她之前的猜想,于是直接的就答應下來了。

  因為她最希望的就是經歷各種各樣的事情,用以打發(fā)這無盡的時間。而現在有了一個算是朋友的人吧,之后的日子或許會更加有意思的。

  不知道過了多久。

  當明月已經正對他們頭頂,懸掛在天際上空用那瑩白色的月光普照大地的時候,這場位于江水之上的宴席終于算是結束了。

  在蘇東坡的示意下,小船開始緩緩的朝著岸邊靠去。

  直到這時,州仔細去看才發(fā)現,這條船竟然已經繞道山腳下了。只要直接上山,半山腰的地方就是今天早上才去過的,蘇東坡的家。

  “我說,有一件事你可能還不太清楚?!焙吞K東坡一起坐在船頭,看著不斷靠近的岸邊,州忽然這么說道。

  “什么事情?”

  蘇東坡有些喃喃的說著。他明顯是有些喝醉了,但整個人的意識還處在基本清醒的狀態(tài)。也能交談,只是反應要比平時遲鈍一些罷了。

  “其實今天你在的那個地方不是赤壁磯,而是叫赤鼻磯。當年赤壁之戰(zhàn)發(fā)生的地方也根本不在那里,這完全就是一個重音字造成的結果而已?!?p>  不知怎么的??赡苁沁@次宴席上她已經將對方當作是朋友了吧,州忽然想要在最后說出這件事了。

  “不是吧?!痹尞惖穆曇簦幢闶窃诼晕⒕谱淼臓顟B(tài)里也分外清晰。

  “我還以為,學貫古今、博學多才的小蘇學士早就知道了。而知道了后還這么做,應該是另有他意。但這次交談下來,我沒想到,你似乎是真的不知道這一點。”搖了搖頭,州有些無奈的說道。

  本來,她還真以為對方是用了什么借代的形容方式,將這里的赤鼻磯比喻做遠處的赤壁磯。但這次交談下來,她意識到對方竟然是認真的。

  也就是說自己最開始的判斷沒有錯,這位小蘇學士和自己剛來這里時一樣,是真的被這里的名字給誤導了。

  有些尷尬的撓了撓頭,蘇東坡搖了搖頭說道:“額,其實也無所謂,畢竟我也算是來過了。就算是去了當初赤壁之戰(zhàn)發(fā)生的地方,我也是會留下同樣的詩詞,于是在我看來兩者其實并沒有區(qū)別。”

  說到這里他還刻意的頓了頓。

  “雖然目的地錯了,但我好歹也算是走了這一遭。聽說上一任宰相范仲淹,在寫《岳陽樓記》的時候根本就沒到過岳陽樓?!?p>  “完全是他的好友滕子京在岳陽任職,在任期間最大的功績就是重修了岳陽樓。于是就給他寄了一幅《洞庭晚秋圖》,而范仲淹直接看圖寫作寫下了這首膾炙人口的文章。”

  “哦,我看過那篇文章?!睅缀跏菞l件反射式的,州立刻說道。

  因為之前在皇宮查閱前朝資料的時候,她還看到了一片文人集,上面就摘錄了這片文章。

  她也算是看過不少詩詞文賦的人了,但不得不承認,那位作者寫的是真的好。

  “就是那個。先天下之憂而憂,后天下之樂而樂。不以物喜,不以己悲。居廟堂之高則憂其民,處江湖之遠則憂其君。是進亦憂,退亦憂。然則何時而樂耶?”

  說到這里,州真的是不自覺的接連點頭。

  “驟然一看,前半段稀松平常,寫岳陽樓的景色,但后半段真的是將作者自己的意志包含在其中了。話說這個滕子京正是幸運,能有一位為文豪兼宰相做朋友就是好,能讓自己活在他人的筆下跨越千年時光繼續(xù)走下去。”

  “其實,我弟弟也是宰相?!碧K東坡忽然說道。

  “嚴格來說是尚書右丞,相當于宰相,不過距離真正的丞相還有不小距離。但我呢,我還是到了這里,被貶黃州。大家只知我是小蘇學士,而不知道我也曾擔任過禮部尚書。”

  “你弟弟?哦,就那個文……”

  “哦,不是?!碧K東坡搖了搖手后說道?!拔耐俏冶淼?,做宰相的是我親弟?!?p>  到岸之后,艄公就駕著船離開了。

  這位小蘇學士顯然是有點喝多了,從船上下來后,整個人走起路來都搖搖晃晃的。

  他住的地方還在半山腰上,州是真的不敢就這么放任他自己走回去。

  所以沒辦法,她只能是扶著對方在路上走著。幸虧之前找人的時候她去過一次他住的地方,于是這次直接就輕車熟路的過去了。

  一路上沒什么磕絆,很順利就到地方了。怎么說呢?不愧是文人吧,這位東坡先生至少酒品還是很好的。

  在當初嘗了一下這個時代的酒精,發(fā)現其度數對于自己而言根本起不到任何麻痹作用,于是后面她也嘗試了幾次。

  雖然無法理解這種程度的酒精怎么還能把人灌醉,但這位小蘇學士從頭到尾只是在她攙扶下慢慢的走著。根本就沒有那種想象中,那種酒醉之人胡言亂語的情況出現。

  到了他家門口,就是那個位于竹林中的小房子。

  因為竹林里竹子太多,每一個竹子本身又很細,再加上晚上視野不好。在沒有特別留意的情況下,有好幾次她扶著蘇東坡險些就撞到柱子上了。

  白天的時候還沒什么感覺,但晚上來這里簡直就跟到了迷宮里一樣。

  “這里竹子可真多呀?!崩@過了一顆擋在面前的竹子后,州不經自言自語的感慨了一聲。

  “我到這快四年了,這些竹子,可都是我親手種下的?!碧K東坡苦笑了一下后喃喃說道。

  州本來只是隨口這么感嘆一句,但沒想到對方竟然還是清醒的。

  “我看別人都是種花、種樹、還有種豆的。你怎么在這種竹子,而且還種了這么多?!彼S口問道。

  “不是有那么一句話嗎?”抬起手,蘇東坡開始富有韻律的說道。

  “寧可食無肉,不可居無竹。無肉令人瘦,無竹令人俗。人瘦尚可肥,士俗不可醫(yī)。”

  看到這里州只是苦笑。之前交談中,對方透露過他的被貶這里的。但沒想到的是,即便做官被貶了,他竟然還這么有高雅情趣。連續(xù)快四年的不斷種竹子,這也是一筆不小的開銷吧。

  將蘇東坡送都了他家門口,敲門將里面還在等自家主人的管家叫出來。

  一見面,對方先是很詫異又遇到了這個在他看來,應該是來自鮮魚居那邊送魚的人。但往旁邊一看,就發(fā)現已經出門一天多的主人就在旁邊。

  大致說來一下情況后,對方就扶著蘇東坡進去了。

  沒等州走遠,那個管家直接追了上來,這次他說什么都要給小費。最后沒辦法,州只好收了一些對方給的散碎銀兩。

  “主人?!?p>  扶著蘇東坡在房間的床上坐下后,那個管家有些試探性的叫了一聲。

  原本看著那喝醉的樣子,他并沒有抱希望的,但沒想到只是輕聲呼喚了一下對方竟然直接睜開了眼。

  “有什么事?”

  微微睜開了眼,他的目光中閃爍的淡淡的神采。此刻的他,和先前的狀態(tài)完全是判若兩人。

  “今天早上來書信了,是您友人的。我放在您書桌上了?!?p>  “我知道了?!睋]了揮手,他示意對方可以下去了。

  原本管家覺得這封信可能不太重要,至少不是那么緊急的事情,所以見自家主人喝醉了后就只是試探性的輕聲呼喚了一下。

  但他沒想帶的是,只是等自家離開了后,蘇東坡直接轉身離開房間到了書房。

  這個院子一共就只有三個房間,中間最大的是會客廳,左側是寢室,右側就是他專門自己用的書房。至于灶臺和管家住的地方都在后院,一般沒什么事他也不去那里。

  打開書房的門,月光穿過門落在了里面的地面上。書房并不算太大,相比于這里其它兩間房子而言確實不大。

  房間右側是一個用小竹竿支撐著的窗戶,下面是一張寬大的桌案,桌子上看似凌亂的擺放著一些稿紙,上面涂涂畫畫寫了一些東西。

  其余的墻邊上都掛著幾張畫卷,和一些密密麻麻字跡的書法。而其中在距離桌子最近的地方則是掛著一張豎開的畫卷,上面畫的是高聳挺拔有萬尺之勢的竹柏。

  最特殊的是,這副畫卷的左下角還題詩兩句,上面寫道“世間亦有千尋竹,月落庭空影許長”。然后左下角提名,文與可,并且蓋著屬于他的印章。

  如果州在這里的話,她就會看到。這就是吸引著無數人不遠萬里來求畫的,同時這就是自己之前特別想看到的,也是感受到非常神秘的,屬于文與可的畫卷。

  如今那位畫家文與可已逝,當今之世能再畫出如此氣勢畫卷的,也就只有這位小蘇學士了。

  書桌上放著一封信,月光透過還打開著的窗戶灑落到桌面上,令這封信看起來都閃爍著淡淡的光彩。于是他就借著這月光,打開信封,閱讀了上面的內容。

  閱讀完畢,蘇東坡的手突然僵住了,手中的信紙也順著之間落到了桌子上。

  但他沒有去管這些,只是回寢室中換了一身衣服后就直接披著月色出門了。

  此時天空中的月光已經開始向西方墜去,而他就這么誰也沒告知的情況下,走出了家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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