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Duat回到現(xiàn)實世界,已經(jīng)過去差不多一個月了。
或許是Tyche降臨,這一個月來,我過的很平靜:沒有穿黑白條紋西裝的怪人來襲擊,身邊也沒有人沉迷于某件事情。
我試圖在房間里找到天野前輩盛滿血用來浸泡Osiris的容器,但始終一無所獲。
“所以神會改變他們的記憶,我們在異維度經(jīng)歷的一切,往往是用更適合三維的發(fā)展方式被他人所了解的”,我記得端木是這么說的。
所以連物質(zhì)也會被改變嗎…
我不愿多想。
天野前輩的母親還是去世了,沒有辦法阻止,或者說,是端木不愿阻止它。
天野前輩請了假,回家去參加葬禮去了。從Duat回來一周,她就出院了,跟沒事人一樣,雖然說是因為年輕,但我覺得要是經(jīng)歷那一切的人是我的話,一定恢復(fù)的沒有這么快。當(dāng)然,她也不會記得在異維度的世界里發(fā)生了什么。
只有我和端木記得,我們是被“神”選中的“幸運(yùn)兒”,也是痛苦的承受者。
此刻,我躺在房間里,身體擺成一個大字,呆呆地望著熟悉的米白色天花板,上面是一盞熱帶魚造型的燈。
空調(diào)機(jī)械地工作著,不斷向房間里提供暖氣。
狹小的出租屋,我從沒想過,當(dāng)孤身一人的時候,會顯得如此空曠。
話說回來,自從上次在醫(yī)院分別之后,我便沒再去過Plutus,這么久了,估計端木早就已經(jīng)把我開除了吧,反正我們當(dāng)時也沒簽白紙黑字的勞動合同,這層雇傭關(guān)系僅僅靠著他對我的憐憫維系著。
我從柔軟的床上不舍地爬起,踱步到廚房,從頭頂?shù)膬ξ锕窭锬贸鲆话偃芪对龊鸵恍“鼮醵?,拆開包裝后一起丟進(jìn)鍋里,接上水,煮起面來。
一大早確實很難有精神來認(rèn)真做早餐,特別是在這么冷的天。
我從小便生活在鹿兒島,鶴島女士開辦的孤兒院里。那是日本本土的最南端,一個幾乎不會下雪的地方,記得上一次,已經(jīng)是在5年前了。
我夾起一筷子烏冬,送入口中,慢慢咀嚼。
雖然是廉價的速食品,但在大雪天的清晨,能吃上這么一碗熱乎乎的烏冬,實在是一件舒服的事情。
說起這個,如果是端木的話,可能更喜歡沖一杯咖啡吧。他總是喜歡在早餐的時候配一杯愛爾蘭咖啡,這么刺激的喝法,真是搞不明白他在想些什么。
但每次當(dāng)我說想嘗嘗那種咖啡時,他總是會拒絕我的提議。
“小姐,如果是你的話,還是應(yīng)該喝摩卡或者焦糖瑪奇朵更好…”
他總是這樣,喜歡把我當(dāng)小孩子看著。
把我當(dāng)成不諳世事的孩子一樣關(guān)心。
所以……
所以我不能丟掉在Plutus的工作。
我需要回去。
不只是為了生活,或是我的安全,還有……
不知道什么時候,我好像漸漸把端木當(dāng)成了我的朋友,甚至是家人,就像我看待鶴島女士一樣。
很奇怪,幾個月的相處,讓我?guī)缀蹼x不開他了,明明只是我在為他打工,可就是這樣,一切卻漸漸地融入了我的生活:去Plutus擦拭柜門與玻璃,給那只鸚鵡添食,和端木聊天……一切之前那么陌生的事,現(xiàn)在都顯得如此自然。
可他從不會在我面前擺出高高在上的樣子,那種姿態(tài),想必是別的雇主都無法做到的。
他那種不過分的親和力,并非越界卻又無微不至地滲透著我。
大多數(shù)時候,他的熱心確實讓人感到厭煩,但那或許正是他給予我平等地位的證明。
至少我是這么覺得的。
希望我沒想錯。
我當(dāng)然也相信我的感覺。
……
我把手伸出窗外,托住幾片飄落的雪花,然后看著它們在我的掌心透明,融化。
這就是雪嗎,很久沒體驗到了。
記得小時候的那次下雪,就像是發(fā)自本能一般,我把蓬松的白雪捧在手心,再捏成一團(tuán)……
打雪仗,那是只屬于孩子的天真。
大人們在這種天氣應(yīng)該只會蝸居在pub或者cafe這類有暖氣并且安靜的地方吧。
請原諒我有這種想法吧,孩子們從來不會去想自己長大了到底會變成什么樣子。
而我卻不得不現(xiàn)在便開始為我的將來考慮。
“這就是下雪天的北海道嗎……”
“是啊,很漂亮吧?!彼緳C(jī)聽著我的自言自語,這么回復(fù)道。
“簡直像是格林童話里才會出現(xiàn)的場景?!蔽胰滩蛔≠潎@。
“哈哈哈哈哈,是嗎!這還只是剛剛下雪的時候,再過些日子會更漂亮呢!”
很少有的士司機(jī)會愿意這么與乘客聊天。
我很開心。
陌生人總是比你熟悉的人更會討你歡心。
“就到這里下車吧,謝謝。”
“好的小姐,慢走。”司機(jī)在路邊的停車區(qū)停下,我就推開車門。
我又抬起頭,望著亮著淡黃色光芒的入口燈牌。
不知道端木還愿不愿意接納我。
希望……
我不由得扯了扯白色羽絨服的衣邊,希望它會顯得更加平整干凈。
端木的要求總是很嚴(yán)格。
一塵不染,就是這樣。
每到冬天,街邊海鮮店的炭烤生蠔總是那么誘人,冒著淡灰色的水霧氣,暖暖的,就像是大雪天窩在木屋里烤火一樣舒服的感覺。
人們走在一起,卻又零零碎碎,像是海底的沙丁魚。
沒有人會意識到自己生活在一個多么危險的世界,甚至連做夢的自由都被人悄悄剝奪。
我不知不覺間,已經(jīng)走到了Plutus的門口。
再次站在這里,感覺是那么熟悉,不論是黑褐色的墻面還是哥特體的燈牌。
我早就給自己想好了退路:如果端木已經(jīng)私下把我辭退了的話,我至少可以以消費(fèi)者的身份與他對話。
多么無力的掙扎。
連我自己都覺得可笑。
我總是一次次把自己置于逆境。
吐出一口寒氣,我搓搓泛紅的雙手,推開了店門,里面的迎賓鈴便響起了清脆的聲音。
而就在那一刻,我便識趣地意識到自己來的不是時候。
端木當(dāng)然在店里,在我看來,他幾乎就沒怎么出過門。
但店里還有其他人。
一位女士。
當(dāng)我踏進(jìn)店門的一瞬間,他們也齊刷刷地看向了我。
我討厭那個該死的門鈴……
端木倒是沒什么變化,還是穿著白色襯衣與黑色西褲,只是他一頭的卷發(fā)長了一些而已。
而那位女士,看著不比我大多少,皮膚白皙,一雙眼睛明澈似水,細(xì)看甚至帶著一絲海藍(lán)色的反光。
鼻子微挺,鼻頭紅紅的,嘴上涂著柔粉色的唇釉,頭發(fā)染成了藍(lán)紫的漸變色,扎成一股高馬尾,晃動時也帶著星星點(diǎn)點(diǎn)的反光。
她身著一件白色T恤,上面印著一簇黃色的氣球,外頭罩著一件牛仔衣,與她的牛仔短裙相當(dāng)般配。腳上則踏著純白的一雙名牌運(yùn)動鞋。
當(dāng)然,即使隔著T恤,也可以隱約看出她曼妙的身材,腰身纖細(xì)挺拔,風(fēng)姿綽約,讓我實在相形見絀。
店里充斥著薰衣草的香味,不由得勾起了我在Duat的記憶。
“哇!好可愛!”那位女士先開口驚訝到,她的聲音像是黃鶯一樣婉轉(zhuǎn)。
什么很可愛?我內(nèi)心不禁感到詫異。
下一秒,她便向我走過來,突然握住我的雙手,一臉真誠。
“這么看看更可愛了,簡直像是從動畫里走出來的高中少女一樣!”
真是一個過分熱情的女生。
“我已經(jīng)讀大學(xué)了,小姐?!蔽覍W(xué)著端木的口氣回答道。
“哦”,她這么回應(yīng)我,卻扭頭看向端木。
“我說了,她是個戒心很強(qiáng)的女生…”端木微微一笑,眼睛瞇成一條縫。
原來我在他心里是這樣的一個人,但也沒辦法,我確實無法相信任何陌生人,這是我的生存之道。
“端木”,我開口道,“這位是?”
“春野小姐,我的客人,也是朋友…”
“等等,端木,我什么時候成了你的客人了”,春野小姐松開了我的手,“我可沒取你一分一毫?!?p> “是是是,大小姐?!倍四拘χ鸬?。
這么久了,我從沒見過端木這么說話,他在我面前,一直是那種一絲不茍的管家形象。
“別叫我大小姐”,春野小姐鼓起嘴,裝作生氣的樣子,“我可不像我那個古板老爸一樣那么重視錢財?!?p> 那是因為你沒體驗過沒錢的窘迫感吧,我想。
“是,組長小姐?!睕]想到端木會立刻改口。
他之前可是連我向他提出換一下他缺口的咖啡杯都不同意的人。
雖然說這之間沒什么可比性就是了。
“那,就這么說好了對吧?!贝阂靶〗隳涿畹膯柫艘痪?,對著端木。
“嗯,我會配合”,端木換回我熟悉的禮貌模樣,“當(dāng)然,我也需要BMA的幫助。”
“那可不是BMA的幫助”,春野小姐推開門,歡快地答道,“是我的幫助??!”
“嗯,謝謝?!?p> 門被合上,店里重歸平靜,放著莫扎特的G大調(diào)第13號小夜曲。
連籠子里的那只玄風(fēng)鸚鵡也不鳴一聲。
“所以,找我有什么事情嗎,小姐?!?p> 端木開口向我問到。
罔生.
新人物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