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dāng)他沿河堤來到辛洪老兩口居住的房子后邊,就聽到院子里傳來漁鼓和云板的聲音,他下了河堤朝院門口走去。
楊家康來到院門口,大門敞開著。看見辛洪夫婦正并肩站在堂屋里,他就走了進(jìn)去。
到了堂屋門口,家康笑著說:“干爹、干娘,我在河堤上就聽見漁鼓響了!”
甘氏指了指旁邊的一個小板凳,“家康,你先坐那兒歇歇,我跟你爹把這一段唱完再跟你說話?!?p> 楊家康坐在一旁的那只小板凳上,辛洪用兩根手指輕輕擊打漁鼓,甘氏一邊打著云板一邊用凄婉的聲音唱道:“夢霞啊,這雙玉蟬本是當(dāng)年你家做聘禮,十八年收存在我的家中。我受盡百般苦難撫養(yǎng)你,實指望夫妻二人相守共始終。不料想晴天霹靂降,我滿心宿愿化成空。兄弟呀,今日你榮歸是雙喜,姐姐我笑在面上苦在心里。祝你們白首偕老永團(tuán)聚,祝你們新婚燕爾甜似蜜,一門三代天倫聚,金玉滿堂福壽齊,百年好合鸞鳳配,地久天長永不分離。從今后你把姐姐來忘記,我情愿半世的苦難化灰泥。”
甘氏把這段唱完,漁鼓和云板聲戛然而止。
“干娘,聽著你唱我就直想哭?!睏罴铱嫡f道。
“那是你聽懂里面的味道了!”辛洪笑道。
“孩子,你吃過飯了吧?”甘氏關(guān)切地問。
“吃過了,今兒個天下雨了,沒有下地干活,我過來看看你跟俺干爹?!?p> “家康,你干娘唱得好不好啊?”辛洪笑著問。
“俺干娘唱得好聽,就是我不太明白她唱的是啥東西!”
辛洪夫婦都笑了起來。
甘氏看了看辛洪,“掌柜的,你跟孩子說說這個戲吧?”
“那中啊,”辛洪說道。然后他又笑著問家康:“家康,你想聽不想聽啊?”
“干爹,我想聽。你就跟我說說唄!”
辛洪拿了一條小板凳坐下就開始講了起來:“沈東川是紹興一個舉子,有一回出外訪友回來坐船經(jīng)過錢塘江,他看見一條船被風(fēng)浪打翻,他就把那個人救上來了。他救的這個人是寧波的客商曹觀瀾。上岸后,曹觀瀾就請沈東川喝酒。兩個人喝著聊著,越聊越投機(jī),倆人就義結(jié)金蘭之好。沈東川說家中有一個小兒子,曹觀瀾說他家有一個女兒。為了報答沈東川的救命之恩,曹觀瀾就把女兒許配給了沈東川的兒子,并拿出一對玉蟬作為憑證,二人又結(jié)成了兒女親家。”
“干爹,你是說他拿出來一對玉蟬,倆人一人一個,將來就是憑證!”
辛洪點點頭,“就是這樣哩!”
“曹觀瀾回到家,把定親的事跟閨女芳兒說了,芳兒就開始為自己準(zhǔn)備嫁衣。沒有隔多長時間,沈東川和老婆都得病死了。沈家族長受沈東川之托,帶著一個玉蟬將沈家兩歲的公子沈夢霞送到寧波托付于曹觀瀾撫養(yǎng)。曹觀瀾這才知道女婿是個比自己女兒小十六歲的娃娃。曹觀瀾悔恨不已,迫于曹門族長淫威收下夢霞。沈家族長走后,芳兒問爹爹這個孩子的來歷,曹觀瀾只得跟她說了實話,芳兒痛不欲生。曹觀瀾就說讓他們暫時以姐弟相稱,等夢霞長大成人后倆人再拜堂成親,芳兒也只得答應(yīng)?!?p> “倆人差了十六歲,等那個小孩長大,那個女的不就老了嘛!”楊家康說道。
“可不是嘛。”甘氏坐在了一把椅子上,“家康,聽你干爹接著往底下說,你就知道最后咋著了。”
辛洪清了一下嗓子,接著講道:“八年后,曹觀瀾死了,曹芳兒含辛茹苦地以姐姐的身份撫養(yǎng)沈夢霞長大成人。這一年家鄉(xiāng)大災(zāi),他們不得不背井離鄉(xiāng)去求活命,無意中遇到了沈夢霞父親的世交呂大人。于是,他們兩個就在呂家安頓了下來,當(dāng)然還是以姐弟相稱。沈夢霞與呂大人的女兒呂碧云朝夕相處,他們年齡相當(dāng),彼此產(chǎn)生了愛慕之心,沈夢霞把玉嬋作為定情之物贈于呂碧云,相約狀元及第后回來完婚。曹芳兒對這個事一點都不知道,只是對弟弟說回來完婚。沈夢霞赴京應(yīng)試,得中頭名狀元。夢霞中狀元后回到呂府,芳兒高興萬分,不顧體弱就起來梳妝打扮準(zhǔn)備當(dāng)夫人。她準(zhǔn)備停當(dāng)要當(dāng)新娘的時候,才知道跟夢霞完婚的是呂碧云。曹芳兒口吐鮮血暈死過去。沈夢霞把芳兒喊醒,她拿出那塊玉嬋,呂碧云也拿出沈夢霞送給她的那塊玉嬋。夢霞把兩塊玉蟬合到一塊,才知道它倆是一對。曹芳兒把這件事原原本本講了一遍就死了?!?p> “曹芳兒真是可憐啊!”楊家康很難過地說。
“以前就是這樣哩?!毙梁檎f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君子一言,駟馬難追。說過去的話就不能再變了!”
“苦命人啥時候都有??!”甘氏嘆息道。說完,她問家康:“孩兒,這幾天沒有去你家,你娘她好吧?”
“還好,就是有時候她一個人偷偷地哭?!?p> “你三嫂回來沒有???”甘氏又問。
楊家康搖搖頭,“從二月初二她回娘家,就一直沒有回來。”
“你娘說去叫她,沒有去嗎?”辛洪問道。
“去了,她沒有回來?!奔铱稻桶涯翘焖麄?nèi)齻€去閆家灘的經(jīng)過跟辛洪夫婦說了一遍。
辛洪苦笑了兩聲,“看來家泰他丈母娘是王八吃秤砣——鐵了心了,她看準(zhǔn)這一家拿她閨女沒辦法!”
甘氏嘆了一口氣,“弟妹這大半年真沒少作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