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樓的員工食堂吃完剩飯，室外的天空已完全黯淡，植被和道路被朦朧籠罩，也到了護工換班的時間點。
大廳中的老人們正在護工的協(xié)助下上樓，畢竟是利用青茉靈的異能換來住宿機會，他們不敢在護工面前多晃悠，互相道別后便按照鑰匙上貼的編號找尋房間。
養(yǎng)老院的照明全部依靠天花板上的燈管，它們顯然有些年頭。
外殼上布滿灰色污漬和斑點，被吸引來的蛾子和飛蟲繞著亮光飛舞，時不時伴著“嗡嗡”聲間斷閃爍。
吳冬臨走到一樓走道的盡頭，看著鑰匙上模糊難辨的“9016”，抬頭確認門上幾乎脫落的臟紙條上同樣是9016后，才把生銹的鑰匙伸進鎖孔扭動，推門而入。
濃烈的消毒水味伴隨潮濕一同鉆入鼻腔，他不由皺了皺眉頭，一把拉開門，拍下門邊燈的開關(guān)。
滋滋刺耳的電流聲與電火花一同閃爍，他當即縮回手。
“靠，難不成短路了？”
啪！
話音未落，孤零零的燈泡在頂部閃了閃，閃爍的白光勉強照亮狹小空間。
比起說房間，更不如說是雜物間。
雜物房堆了不少橫七豎八的工具，從掃帚拖把桶到消毒水都有，偏偏沒有電風(fēng)扇，在八月的夜晚估計會熱得夠嗆。
濕氣讓房間中的墻皮下鼓出大小空泡，只是吸一口氣，他感覺肺里都要在悶濕中長出蘑菇。
但如果要打開正對門朝外的窗戶散熱，室外綠植中的蚊蟲正虎視眈眈。
而且開不開都差不多，吳冬臨在收拾時已經(jīng)發(fā)現(xiàn)了三窩黝黑發(fā)亮的大蟑螂，他追著把它們?nèi)颗乃篮蠼y(tǒng)統(tǒng)掃出門外。
用工具堆找出殺蟲劑在房間各處都噴了一遍后，他頂著上頭的橙子味打開窗戶。
唯一算上好的是，這房間一旁有個發(fā)霉的架子上鋪有草席，勉強算可以能睡人的床。
真寒酸，比上次電梯出口的毛胚房還寒酸。
他把隔間中的桶罐箱架一類的東西推到墻角，給自己留出可活動的空間，隨手把黑包放在草席上。
忙完手頭的活，吳冬臨嘆了口氣，擦了擦遍布額頭的汗珠，一手拿著手機給青茉靈發(fā)消息：
“今晚你就先別行動了，等情況穩(wěn)定下來再說?！?p> “還有，對普通人用異能時小心點，被發(fā)現(xiàn)就不好了?！?p> 盯著屏幕看了五分鐘，她姍姍發(fā)來兩字。
“收到”
句號都沒有，可太敷衍了。
他搖著頭，一屁股坐在草席上。
青茉靈和倪彤住在養(yǎng)老院一樓的另一頭，也不知他們的情況如何。
目前能住在這里的日子估計是三天，也就是一輪護工更換休假的時間點。
當時催眠的只有一個護工，有青茉靈輔助也不可能一直待在這里。
“算了，先想想怎么做任務(wù)吧。”
他向后傾去，后背直直砸在硬板上，“嘶”得抽了口涼氣，差點背過去。
操操操，忘了不是那種大床！
他齜牙咧嘴地從草席上坐起，一手扶腰，一手撐床，無聲忍了好久，才讓背后的陣痛逐漸緩和。
小心翼翼地再次躺下，吳冬臨開始思索怎么繼續(xù)進行任務(wù)。
從劉珊珊身上出發(fā)是一部分，就情報中的鬧鬼現(xiàn)象，從鬼魂出發(fā)也是一個不錯的角度。
而且倪彤也在，或許可以用她的高靈感體質(zhì)作為誘餌……
怎么感覺從哪里聽到過類似的說法，但肯定要和青茉靈商量。
她先前提過今天要跟自己講東西，記得她說過了，但說的是什么來著？
吳冬臨思索回憶，隱約似乎抓到了重要的細節(jié)，想著想著卻不知何時閉上了眼睛。
“叮鈴，啊鵝！”
突然貼著耳朵響起的尖叫雞鈴聲讓他一下激靈起來。
“怎么那么早就睡著了?！眳嵌R揉揉眼，嘟囔著抓過胸口上的手機點亮，“咦，一點了？”
“一點？！”
他猛然從床上爬起，驚愕一下沖散了殘余的困意。
印象里剛剛還是十點來著，怎么回事？
揉揉腦袋，他頂著咔咔響的脊椎坐起身，發(fā)現(xiàn)身上的衣服毫無變化，黑包也靜靜擺在腳邊。
是自己昨天太困，不由自主睡著了？
手機屏幕的光芒直接映照在天花板上，照亮了一片泡水鼓脹的天花板和失去光芒的燈泡。
我什么時候關(guān)了燈。
他按住眉心，拖著沉重的身體下床，借著手機的光亮照明，跨過地上的桶，拍下門邊的開關(guān)。
咔嚓！
伴隨閃爍的電火花，天花板上孤零零的小燈泡亮了，白冷光照亮一小片范圍，以它黯淡的程度倒是不用擔(dān)心被晃眼。
沒等他走回草席，頭頂本就不亮的燈泡就開始滋滋閃爍。
“嗯？”
吳冬臨停住腳步，剛抬起頭，那燈泡瞬間熄滅，房間霎時被黑暗籠罩。
黑暗持續(xù)不到三秒，便被手電筒的光從狹小房間中驅(qū)逐殆盡。
吳冬臨一手舉起手機，仰頭打量燈絲還微微泛紅的燈泡，低聲嘟囔：“也不是第一次遇見這情況?！?p> 咔！咔咔！
他走回門口，重復(fù)上下?lián)芘_關(guān)，但燈泡毫無反應(yīng)，連電火花和滋滋聲都沒有。
斷電？這里可是養(yǎng)老院，即使配置不行也不至于斷電。
轉(zhuǎn)頭看了眼直通外界的窗戶，黑暗大幅遮擋了視線，養(yǎng)老院外是大片草地，并沒有路燈照明，入夜后只能遠望大門和遠處城市的燈光。
兩百多米外的保安室從這里看去，反而像是一顆明晃晃的燈泡。
那里還有電，同時排除下雨或者外界影響，另一種可能的概率就大多了。
不去找你們，你們自己送上門。
吳冬臨嘴角微微勾起，手伸向草席上的黑包
從組織的情報來看，這里的鬼魂強度雖弱，但活躍度高，尤其會影響劉珊珊附近的人員。
鬧鬼開始了，下面是調(diào)查時間。
終算要干正常調(diào)查員該干的事情了！
嘣！
手剛碰到包，沒等他興奮起來，燈泡突然亮了，以還沒手機電筒高的亮度進行聊勝于無的補償。
？
吳冬臨愣愣站在原地，一時不知是不是自己的誤判。
撓頭思考片刻，他選擇用手機錄像，把包甩到背上，鑰匙塞進儲物空間，決定先出門調(diào)查。
他一手緊握手機，一手緩緩?fù)崎_雜物間的門。
門向外緩緩敞開，悶熱的空氣向外涌去，他深吸一口算不上新鮮的空氣，腦子更清醒了些，警惕打量門外。
時間已經(jīng)是凌晨，門外走廊的燈光自然早已熄滅，走道沉默寂靜，只能聽到不知從哪個犄角旮旯傳來的蟋蟀叫。
他微微瞇眼，集中注意，動用起感知。
感知中的景象仿佛中度近視除去眼鏡般模糊，朦朧看不真切，似乎有東西限制住了感知范圍。
果然有東西。
他右手探向背包，緩緩抽出其中的鐮刀，掂量下重量后便握在手中。
或許會被別人誤會，但無所謂，讓青茉靈催眠下忘記就行……我在想什么，不到萬不得已還是別讓她對普通人亂用。
為了方便起見，吳冬臨還是帶上了已經(jīng)空了的背包，走出貼著“9016”標簽的門。
養(yǎng)老院建造已經(jīng)有些年頭，四年前的裝修只加固了外表，內(nèi)部的結(jié)構(gòu)沒有太多變化，為了省電費也沒安裝聲控?zé)簟?p> 靠著冰涼的墻面向前摸索，在他的印象中，走道燈的開關(guān)應(yīng)該在靠近大廳不遠的墻面上。
手摸過冰涼濕潤的墻面，他一步步穩(wěn)定向前，嘗試不發(fā)出聲音。
借著手機的照明，吳冬臨很快就摸到了大廳，無論是錄像還是視線中都沒出現(xiàn)異常事物，感知限制依然存在。
指尖觸及一塊硬物，他摸索出了它的長方形整體，是燈的開關(guān)。
他小心翼翼用手墊著，像小時候關(guān)冰箱門盯著燈看一樣緩緩下扣，但還是不可避免發(fā)出一聲清脆響動。
啪！
聲音傳得很遠，這一聲下去連蟲鳴都不剩，只有一片寂靜。
走廊的燈沒亮。
吳冬臨當即回頭，望向自己來時的走廊，入目卻是一片黑暗長道。
能肯定自己沒有關(guān)燈，但雜物間如今完全融入漆黑，手電都照不清那扇門的位置。
他在心中一呵。
搞氛圍是吧，只要沒有被拉進鬼境一切都好說。
接下來要想辦法找出鬼，實在不行摸到青茉靈房間附近，她的被動能讓鬼魂不再糾纏。
他繃直胳膊，背貼著墻壁，提著鐮刀蹭入大廳，借著手電來回環(huán)視。
大廳被打掃得很干凈，輪椅被規(guī)矩地貼墻擺放，用感知也看不出區(qū)別，或者說在目前未知能量的干涉下，自己的感知和廢了也差不多。
空曠的空間也意味著更多隱藏的危險，每一塊陰影斑痕都似乎趴著不明之物。
吳冬臨鼓起勇氣，緊張弓著背，快步穿過大廳，耳中卻鉆入一陣悠揚小聲的歌聲。
那聲音無視了他掏耳朵的動作，直直鉆入腦中，繼續(xù)輕聲哼唱：
“沿著校園熟悉的小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