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會？”
吳冬臨如墜冰窟，一時手足無措。
冷靜，冷靜！
已經(jīng)聽到了鈴聲，曾經(jīng)遇到過的怪物必然在附近。
背靠冰冷墻壁，他深呼吸平復(fù)心情，神情復(fù)雜地望向延伸到視線外的漆黑盡頭。
唯一可做的，似乎只剩下繼續(xù)往小巷深處走。
抬頭只有七八米高的墻和暗灰天空，吳冬臨向前不知走了多遠，眼前所見卻只有不斷重復(fù)的墻壁。
注視看似永遠走不到頭的長巷，他逐漸放慢腳步。
“這里到底是夢境，還是現(xiàn)實？”
他喃喃出口，用手掌拍了下水泥墻壁，堅硬之余帶來手心被震麻的針扎感。
先前用過感知，但肉眼所見和感知內(nèi)容毫無區(qū)別。
他也嘗試通過回憶青茉靈異常的眼睛以擺脫處境，但不知為何失敗了，他的大腦似乎本能回避了這部分記憶對應(yīng)的畫面。
“現(xiàn)在又只能靠我自己?！?p> 吳冬臨聽著自己的聲音在墻壁間回蕩，各種念頭不斷涌出。
從17和81之前搪塞的話所述，自己是因被拖入夢境才遭遇未知襲擊，但從后續(xù)倪彤的敘述和組織反應(yīng)，小巷在現(xiàn)實也確實存在，甚至有調(diào)查員正在調(diào)查。
這里算是鬼境嗎？
上次還能把染血銘牌和尋人啟事帶進來，這次什么都沒有。
思考之時，他突然抽了抽鼻子，眉頭緊蹙。
有血腥味。
內(nèi)心糾結(jié)只有一瞬，他立刻加快腳步向前。
前方也許有危險，但自己更不愿被困死，變化也會是擺脫困境的方法！
再往前走過一長段，吳冬臨果然察覺小巷中出現(xiàn)了變化。
巷子的寬度變窄了，現(xiàn)在僅有兩肩寬，墻壁逐漸往中央傾斜擠壓，越往里走，傾斜角度越大，如同兩座高山般威壓而下。
墻壁有大量如蜘蛛網(wǎng)般的碎裂痕跡，部分灰色水泥碎塊剝落，露出墻面的深層底色。
在裂隙后是漆黑石塊，觸感像堅冰，他用力刮擦了幾下，沒能留下任何刮痕。
往前不遠，吳冬臨停住腳步。
地上平鋪一片黑紅的人形痕跡，它正位于通道正中央，能明確分辨出前伸的左臂、人頭和攤開的四肢，像是刑偵現(xiàn)場留下的受害者輪廓。
發(fā)黑的深紅色滲入地面，仿佛有人曾在此融化成一灘血水。
我不是第一個來這里的人。
吳冬臨臉色更差了些，他不知道對方遭遇了什么，但這人的遭遇很可能成為自己接下來的經(jīng)歷。
咔……咔咔……
晶塊摩擦發(fā)出的清脆聲擊破寂靜，他當(dāng)即警惕向后退，同時看向遠處聲音傳來的區(qū)域。
黯淡光照所能支持的視線盡頭處，一人形事物正靠墻而坐。
他側(cè)身繞過地面的黑紅人形，一點點挪向前方。
隨著距離接近，那東西也越發(fā)清晰。
是一個人，不過從它的狀況來看，是一具尸體。
外貌上是男性，短發(fā)，頭下垂，看不清面部。
它背靠墻壁癱坐，身上穿著休閑衣裝，雙腿無力外展，兩手攤開在身體兩側(cè)。
在它軀體邊緣有無數(shù)細密的黑紅塊狀物，似乎是凝固的血塊，但更接近一些后，他看到了鋒利且半透明的截面。
是黑紅色的結(jié)晶，他已經(jīng)見過多次的結(jié)晶，只是顏色更深，更偏向黑色。
晶石還在肉眼可見地增長，就在吳冬臨站在十米外端詳時，一塊手指長短的晶石從它臉上滑落，撞擊在地面，發(fā)出清脆“咔”的一聲。
他不由自主地抓向自己后背，感受到正常皮膚后才松了口氣，更加小心地接近那具尸體。
繞到正面，吳冬臨緩緩蹲下身，看到它面部時也不由抽了口冷氣。
尸體雙眼被挖去，對應(yīng)位置只有兩個漆黑空洞，表情卻平和安詳，嘴角上揚。
它在笑。
眼眶邊還附著有細密結(jié)晶，像玻璃上的冰霜般不斷擴散凝結(jié)。
視線逐漸下移，吳冬臨看到它身體另一側(cè)的手邊正好擺著本紙質(zhì)本子。
小心避免觸及尸體表面，他輕輕取過它身邊的筆記本。
沒有字跡的漆黑封面殘破不堪，破布狀勉強黏合在脆弱老舊的黃紙上。
很多頁數(shù)都被撕去，只剩下差不多十幾頁的單薄紙張，大部分內(nèi)容也全被涂黑。
第一行清晰字體讓他眼皮跳了跳：
“正常人誰寫日記??！”
“但我大概也不是正常人了吧哈哈哈哈哈哈哈”
那一串“哈哈哈”在顫動，像蛆一樣蠕動，晃得他眼睛疼，光是辨認都極其耗費精神。
果然不是正常人寫的，但為了線索必須讀。
吳冬臨頂著眩暈，硬著頭皮往下看。
“世界在重置，一切都不對勁，我看到了，我看到了?。。 ?p> “這里才是真確的道路，一切都是假的！”
“假的！”
“組織在操控，它們都在欺騙，世界是謊言！”
“睡覺的人才是清醒的人，我們才是先知！”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我想喝可樂”
“通往真實的道路”
吳冬臨皺眉看著最后占滿一整頁的字，以及畫在紙張最下方的一個示意翻頁的大箭頭。
啪！
他果斷合上筆記，閉眼驅(qū)除那些還在腦子中晃動的“哈哈哈”。
像是過了個理智檢查，思維尚存，這筆記太危險了。
和81一起審問時，處刑者36提到有人在巷子中失蹤。
“失蹤的人大概都在這里了吧。”
吳冬臨低聲自言自語，轉(zhuǎn)頭看向尸體時，眼神一凝。
那具長滿結(jié)晶的尸體正在從內(nèi)部液化成暗紅液體。
無數(shù)碎片和半透明晶石崩落在地，它眨眼間便崩塌溶解，在地面墻壁上留下一塊暗紅人形污跡。
現(xiàn)在唯一留下的，只有自己手中的瘋言瘋語。
一切都是假的，組織在操控，通往真實的道路……直接稱呼組織的很可能是特殊異常處理部門的同行，如今落得這個下場，而且書中直接提及欺騙。
他看著自己手中的筆記，陷入糾結(jié)。
自己已經(jīng)意識到了組織對自身的操控，如果再往下，就不一定能回頭了。
要不要繼續(xù)看？
手指撩過書頁，吳冬臨夾住最后一頁。
他一點點揭開單薄紙張，準備意識到不對就合上。
隨著他的動作，最后一頁的事物慢慢展現(xiàn)眼前。
兩面紙拼成的整頁上，只有一副圖案。
圖案很簡單，畫者的精神狀態(tài)導(dǎo)致它的線條格外凌亂潦草，但也能輕易看出這是什么。
一只簡筆畫的眼睛。
兩邊上翹，中央的瞳孔是像貓般的豎瞳。
它的輪廓邊緣在顫抖，凝視著那只眼睛，吳冬臨眼前的景象在如被石頭打破平靜的湖面般抖動。
一切都在變得虛無，除了紙上眼睛的圖案。
在記憶中上一次見到這圖案，還是在得知夢境教團的存在時。
夢境教團的標志是眼睛。
獨一無二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