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了眼被劃花的鐵質(zhì)門牌，吳冬臨還是按下了門鈴。
影子城市內(nèi)的建筑，亦或應(yīng)該說這棟“90”建筑的隔音異常好，從門外聽不到里面的任何響動。
如果沒有手機和門鈴，只有別人主動出門才可能會面。
黑貓不知為何沒選擇跟上，而是跑進了自己臥室，怎么叫也不出來。
他耐心在門外等待，直到門板被推開，短發(fā)少女的半個身體從縫隙中露出，略顯疲憊的聲音頓了下：
“你脖子怎么了？”
“出了點小意外，是我自己不小心劃傷的?！?p> 吳冬臨恰到時候地停下，換了個話題：
“倪彤怎么樣了？她回來的一路上都魂不守舍的?！?p> “我……我用異能讓她暫時睡著了?！?p> 隨著“嘩啦”一聲，青茉靈撤下門后繃直的防盜鏈條，徹底敞開房門。
她沒換衣服，還是在任務(wù)中的穿著，一頭漆黑短發(fā)凌亂了很多，眸中也不見凌冽，只有深沉的疲倦：
“她的狀態(tài)很不對勁，我試了很多次，最多只能讓她睡著，不清楚到底發(fā)生了什么?！?p> “這次任務(wù)涉及的東西實在太多?！?p> 吳冬臨看向她纏在門把上的鐵鏈，又看向她背在身后的右手：
“你回來后沒休息嗎？狀態(tài)看著不太好。”
“不，我試過了?！?p> 青茉靈松開門把，抬手捂住額頭：“我沒法入睡，總之，一言難盡?！?p> “我覺察到了一些東西，而且你應(yīng)該比我更早覺察，對吧？”
她頓了下，肩膀微動，抽出的右手中寒光閃動，在走廊的白光下展露出一柄鋒利菜刀。
一手拂過額前劉海，她讓菜刀在手中消散，苦澀一笑：
“還好來的是你，不然我也不確定會做出什么?！?p> 她的儲物空間安在了額頭上，應(yīng)該是存進了儲物空間。
還好，至少她還相信我。
吳冬臨點了點頭，摸過口袋中的藍盒，感受著手指上傳來的冰冷觸感：
“能來我房間一下嗎？”
……
咔咚！
房間門在背后合攏，他迅速把門反鎖上，見青茉靈神情有些不對，他趕忙解釋：“這是為了斷絕他們的監(jiān)視?！?p> 他離開后沒拉開窗簾，就是為了現(xiàn)在的方便。
即使隔絕了所有光源，臥室依然處于昏暗且能勉強視物的狀態(tài)，和上次在這里交談時一樣。
“喵嗚~”
昏暗之中躥出了一個毛團，翡翠色的豎瞳瑩瑩亮起，黑貓從紙箱堆一躍而出，蹦上了他的床。
“小黑？”
青茉靈疲憊的聲音中透著欣喜，她快步走到窗前，俯身搓揉起床上的黑貓，轉(zhuǎn)身對他笑道：
“我差點忘了小黑在你這，還好你們都沒事?！?p> “喵喵！喵嗚！”
黑貓揚起尾巴，呼嚕呼嚕地蹭起她的手臂，貓嘴上揚了四分弧度，似是在對自己炫耀。
吳冬臨扯了扯嘴角，上前雙手抱起黑貓，把它放到了枕頭旁：
“它在這也是有原因的，暫時是和我們一伙的好咪咪?！?p> 兩人在床上坐下，黑貓盤踞在枕頭上，他深呼吸以平復(fù)心情，看著對面被深藍窗簾遮掩的窗戶，對她問道：
“現(xiàn)在是兩側(cè)墻壁上有‘窗戶’，你能看到嗎？”
“不能?！?p> 青茉靈搖了搖頭：“我記得你第一次叫我來的時候也提到過，所以什么是窗戶？”
“模樣是帶著藍色窗簾的落地窗，‘窗戶’是特殊異常處理部門用于監(jiān)視的鏡頭，和手機有類似作用，拉上窗簾能阻斷監(jiān)視，但只有能看到窗戶的人才能這樣操作。”
吳冬臨從口袋中掏出藍盒，在手里掂了下。
果然，是因為自己處于“清醒”才能覺察，而不是單純因為污染帶來的提升。
藍盒輕飄飄的，重量和空塑料袋差不多，他按開盒口，繼續(xù)道：
“這房間我處理過了，我們在這的交談不會被組織發(fā)現(xiàn)，你現(xiàn)在想問什么？”
“上一次在這里和你交談后，我是不是忘了什么？”
“嗯？”
吳冬臨看向身旁少女，見她托著下巴，似乎在思索著什么，他提醒了一句：
“你不是還記得我們交談過一次嗎，養(yǎng)老院那次之后，你也還記得夢境教團的事?！?p> “嘖，不是這個，我是在這次任務(wù)感覺到了一些東西。”
青茉靈的身體抖了下，下意識捏緊了拳頭。
她還記得那次交流，但在之后忘了關(guān)于“自制小監(jiān)控”的事，似乎是因為引起了她對虛擬世界懷疑，才導(dǎo)致這部分記憶被消除。
不能告訴她正處在虛擬世界。
“你比我更早察覺到了異樣，特殊異常處理部門直接對你的記憶下手了?！?p> 他斟酌的話未講完，卻見青茉靈突然扭頭望向自己，語氣柔和起來：
“我們過了多少次‘重置’？”
“這次任務(wù)里只有一次，但不是第一次，我沒有計算過去的次數(shù)?！?p> 他看著那雙如黑洞般漆黑的眼睛，根本無法移開視線：
“特殊異常處理部門應(yīng)該是在劇情發(fā)展到無法挽回時，才會用這樣的手段。”
“為什么？他們又是如何做到的？”
“因為這里是……”
“喵喵喵！”
黑貓的叫聲引走了她的視線，吳冬臨全身一抖，猛然伸手抓住了青茉靈的肩膀，把她撲倒在床上，對著她無措的表情嘶吼出聲：
“我說過多少次，別亂對我用異能！”
“你身上的根本不是什么異能，而是‘污染’！”
“只要對他人使用就會帶來污染，才會表現(xiàn)出類似異能的效果啊！”
“你是污染的容器，正常情況下自己不會受影響，但如果你失控的話，所有人全會死！包括你自己！”
不對！不能告訴她這里是“真實之夢”！
他全身一抖，立即舉起手中的藍盒，仰頭朝自己嘴中倒去。
隨著清甜味道在口中彌漫，他看著被自己按在床上的青茉靈，意識到自己剛才到底做了什么傻事。
“這……抱歉，我剛才……”
吳冬臨匆忙松開她的肩膀，從她身上移開，有些缺氧地大口吸氣，又仰頭猛關(guān)了口藍盒中的液體。
“不，你剛才是怎么了，我知道你剛才說的話是真情實感。”
青茉靈翻身坐起，并未出言責(zé)怪或惱怒，而是嚴肅凝視著他的雙眼。
這次她沒用異能，清澈靈動的眸子中滿是認真。
“呼……”
手旁有毛茸茸的一團東西蹭了蹭，他看到黑貓也蹭了過來，低下身把頭塞到自己手下。
吳冬臨深呼吸五六次，總算徹底冷靜下來，搓著貓頭向她解釋：
“無論是你的身份還是‘污染’本身，組織從一開始就沒打算告訴我們真相?！?p> “我對他們而言稍微特殊點，我是第一個在志和山被你污染的人，估計是早就沒救了，加上關(guān)系比較近，直接被當(dāng)作用來穩(wěn)定你的棄子?！?p> 他拿起手中藍盒，苦笑了聲：
“進入污染階段五之后得越頻繁地靠這東西維持自我，不然可能性情大變，而且做出一些無法預(yù)料的舉動，傷害不了他人就可能傷害自己?！?p> “媽的，我就知道！我是一切的原因！”
青茉靈咬緊牙，床單在她的抓握下團成一團。
“你別把原因歸在自己身上，先不說你完全不知情，而且本身作為隨時可能被引爆的污染容器，更容易陷入危險的人是你！?！?p> 他說出來后才意識到有些不對，但一只蒼白冰冷的手搭在了他的肩膀上。
“沒事，我接受能力沒那么差，而且也意識到一些了?！?p> 青茉靈勉強笑了笑，松開緊攥他衣服的手，指了指腦袋：
“你說的一切，像污染容器什么的，可能都和我小時候丟失的記憶有關(guān)?！?p> “你說過，人要往前走，我也想知道未來會是什么樣?！?p> 她抓過吳冬臨的手，疲憊臉上展露出笑意：“你愿意跟我說，而不是欺騙我，對嗎？”
雖然她的手如死人般冰涼僵硬，但只是看著她的笑容，吳冬臨心中一切繁雜與負面情感似乎都隨之消散。
他果斷點頭：“肯定，信任是相互的！”
“那應(yīng)該到我說些情況了?！?p> 青茉靈緩緩抽出手，將左手手心朝上，聲音微微顫抖：
“我在任務(wù)中看到了這個圖案，回想起來了一些小時候的事，或許你知道它是什么意思？”
她手心的蒼白皮膚上正刻著一只眼睛，仿佛瓷器上精雕細琢的花紋。
兩側(cè)上翹，中央是尖銳豎瞳。
它在吳冬臨的注視下眨了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