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試試啊”,三兩個同學(xué)圍著苗淼,“咱們組你膽子比較大,你不上臺誰上去”,苗淼沒想到剛來這個班沒多久就要露臉演講,而且有這么多張上不了臺面嘴不停地想要說服她,
“這是很煩人的”,她回去的時候?qū)仔★w抱怨,“她們連材料都交給我自己準(zhǔn)備了”,苗淼見雷小飛沒有回應(yīng),徑直說下去:“現(xiàn)在我有點(diǎn)羨慕你總獨(dú)來獨(dú)往了,大家根本就不會把麻煩給你這樣的人”,她特意把“這樣的”三個字說的重,以還擊他冷淡的反應(yīng),
“你倒是說句話啊”,苗淼不開心地噘著嘴,“你當(dāng)我是老師,一遍又一遍地問你?我要是咋們老師早把說的威脅兌現(xiàn)了,非把你這個木頭腦袋敲開看看”,
雷小飛被她從胳膊上一推,意識到苗淼在和自己抱怨著什么
“你想怎么辦?”,這樣的對話他總能從喬橋身邊無縫跳脫出來,聽語氣也是不滿這不滿那,
“能怎么辦,和你說了更堵”,
“我又沒求你說”,雷小飛走快了幾步,把苗淼落在背后,
“對對對,你誰也不求!我回去就告訴家里你和胖子打架的事”,雷小飛更煩了,喬橋都說了自己是個聽一句想十句的人,不如少聽點(diǎn),沒走出兩步遠(yuǎn)他又站在原地不動了,樹葉的影子撒在他的身上,苗淼決定原諒這樣好看的背影了,可他一轉(zhuǎn)過來,苗淼不由得皺起了雙眉,
雷小飛說:“你居然還關(guān)心我和別人打架?看我流鼻血估計樂開花了”,他停了停又繼續(xù)說,“今晚他們男女混雙收拾我,夠你樂了,還有什么憂愁”,
“我可沒你那么壞,要不是我去叫老師,你的臉早掛彩了,再說你是咎由自取”,苗淼急了,她不明白,雷小飛為什么總把她想的那么壞。雷小飛笑了,爸爸說的是對的,苗淼這是得了便宜還賣乖,她搶走了姑姑,有了靠山,現(xiàn)在又來同情別人,總有人喜歡搶占圣母位置,用來逼別人做壞人。
晚飯時餐桌上氣氛冷淡,平日里嘰嘰喳喳的苗淼低著頭只顧吃飯,苗朗給兩個小孩頻頻夾菜,“你們不說話,一定有事”,雷鈺對苗朗這樣直來直去的問報以取笑:“他們有事也不可能直說啊,你看你簡單粗暴?!?,你看你,你看你吃個飯這了那了,你看你走個路怎么怎么,姑姑走的路,而且還是引路人,還有什么比提議和糾正更能表示否定的?
雷小飛晚上做噩夢醒來了,一直灰熊在草叢里盯著他,一直盯著,即便回家也是如此,雷小飛感覺到那股寒氣,他感覺自己起了一身雞皮疙瘩,他還不知道他爸爸,雷樂群就坐在他身邊,每當(dāng)有噩夢,雷小飛就會哭著問他的爸爸:“為什么留下他一個人離開?”,他記得爸爸說過,他之前離開了,但現(xiàn)在又回來了,從遙遠(yuǎn)的星球逃了回來。雷樂群也很急想像之前那樣安慰兒子,但他現(xiàn)在無法顯像,只能像空氣一般陪在雷小飛的身邊。為什么,怎么辦,他一個勁地問自己,他清楚記得,之前每次兒子難過哭鼻子,自己就可以被他看到啊,這一次為什么不行?
雷小飛早飯時打著哈欠坐到了餐桌前,雷鈺忙著煎餅,苗淼一邊喝粥一邊沒有記性地催促雷小飛:“你快點(diǎn),你不忙還有人忙呢”,雷小飛心下納悶,怎么有的人就是沒有腦子還是怎么回事,難道苗淼和胖子一樣,打一架對他們而言只是撓癢癢?衛(wèi)生間刮胡子的苗朗探出腦袋看了一眼,他總等不著雷小飛的下一句話,心下納悶以前那個活潑開朗的男孩子怎么這么快就青春期了,也很感恩他不管怎么不是自己的小孩,要不可是夠猜他的心思了。雷鈺邊放下手套邊收盤子,攆著兩個孩子出門了,一臉的笑憋不住了,剛把孩子們送走就走到衛(wèi)生間門口說了句:“這個月沒來事,不會懷孕了吧”,苗朗本打算提一下雷小飛寡言少語的表現(xiàn)時,又怕掃了雷鈺的興,畢竟自己也老大不小了,盼個自己的孩子也是人之常情。
雷小飛把書包摔在路邊,苗淼跟在后面不說話,她的每根神經(jīng)都緊繃,不過書上說這可能是家庭變故應(yīng)激綜合癥,她干脆又退后幾步,書上也不能全說,萬一他要找一個撒氣,自己總也得應(yīng)變不是?其實(shí)作為一個孩子,苗淼雖然給爸媽說的不多,但她察覺到的真是不少,“媽媽,你要不帶皮皮去醫(yī)院檢查一下,他偶爾一個人說話”,她小心翼翼地嘟囔,雷小飛總是給自己不經(jīng)意的驚嚇,那天雷小飛居然抱怨:“喬橋說你真該競選班長”,喬橋都轉(zhuǎn)學(xué)了,這事只是沒有來得及告訴雷小飛而已,電話是讓她碰巧接到了?!安灰拐f”,雷鈺一臉嫌棄,就差把心里想的話罵出口了,她很回避這樣不吉利的說法,就跟的了瘋病的是自己的媽媽而不是苗朗的媽媽。苗淼沒有再敢說出雷小飛罵他爸爸的話,以免惹禍上身。
雷樂群是看得到也聽得到的,可是他現(xiàn)不了形,他多想摸摸兒子的頭告訴他,不要這樣。他很急躁,從那個星球返回來時他就應(yīng)該明白,自己只能是一個人了,可以撓墻,可是連墻都不肯掉一片皮來回應(yīng),“這是懲罰,你離開的懲罰”,他們說的對,我的孩子,可是我能怎么辦!雷樂群想,如果不能有所動作,光看著有什么作用。一定得幫幫我這個寶貝兒子。
他摸著一無所知的皮皮的腦袋,平頭使得這個小伙子看起來更小,只是他的眼睛總是有一片陰云在里面漂浮。他不說話,“有什么了不起,我看他是什么都不會,沒法開口”,他前面的那幾個男孩子像女孩一樣八卦著,
苗淼擔(dān)憂地轉(zhuǎn)過頭去,她不能老是替他張口,要不你看他們自然這會兒就瞅著她,“聽說他們是超級組合家庭”,超級兩個字聲音壓的很低,但是起伏很明顯,陰陽怪氣的,生怕別人不多想的樣子,雷樂群過去拍了那個笑起來的男孩一巴掌,他使出很大得勁,但是沒有人知道,他們繼續(xù)說著,好在上課鈴響了。嘰嘰喳喳的聲音壓的極低,雷小飛很疲憊的看著老師和前面的同學(xué),不高的個子在最后面簡直看不見,這是那天他不打掃衛(wèi)生時,老師應(yīng)同學(xué)們的請求安排的,“你得懲罰他,要不大家都不會去那笤帚了,雷樂群真希望皮皮可以像苗淼那樣進(jìn)入狀態(tài),很快進(jìn)入,不過她沒有失去過,如果一直沒有,算什么失去,不是嗎,可憐的皮皮,爸爸真是對不起你。
雷樂群還在絞盡腦汁尋找顯形的辦法,除了偶爾去皮皮的睡夢中客串他還沒有其他辦法,
“雷小飛現(xiàn)在青春期到了,連句話都搭不上了”,他聽見妹妹這樣和苗朗抱怨。妹妹是可以理解的,畢竟她有了自己的孩子,三個月就開始折騰上她了,這讓他更難過,皮皮媽媽懷孕的情形會偶爾出現(xiàn)。他暗暗地想:要是沒有這么深的羈絆,興許自己也會在那個星球快樂的生活,那里的人的笑臉是這沒有的,“你為什么總是皺著眉頭”,他們問他這個陌生人一個無法回答的問題。雷樂群在那個光明溫暖如果子醬的星球存在了七天,他是一個人特殊存在的,早晨在微醺清爽中醒來,他推開窗戶,人們不時跑過,孩子前竄后竄地在嘻嘻玩耍,“早安,來點(diǎn)有氧運(yùn)動!”,一個陌生女人朝他親切地招呼……這一切“爸爸,爸爸”:雷小飛也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