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外,只要沈矜霜在奚音身旁,便總是以一副好奇的目光審視她。
為免被沈矜霜瞧出任何端倪,她還要時刻做好防備。
忙得團團轉(zhuǎn)時,奚音總是恨不得把自己掰成八瓣。
好幾日沒有團聚的一家三口湊在一起,氣氛格外壓抑,奚音卻是感覺不到,她的神思早就去和周公下棋了。
入了宮,白棠也沒理會秦氏和白涇,轉(zhuǎn)而挽著奚音走在后頭。
奚音很是感動,若是白棠不挽著她,她可能隨時要雙腿癱軟睡在地上。
春日宴為家宴級,宴小而精,非一般臣子皆可出席。
這次是在垂拱殿設宴,垂拱殿比百樂宮小許多。
正中央是一方臺,臺下圍了一圈圓桌。
“你緊張嗎?”奚音一面問,一面努力睜開眼。
相比于奚音的困頓,白棠反倒是精神抖擻,躍躍欲試。
能和時芥成為戀人,哪怕只是戲里演的,她都很是開心。
而且,此次,沈矜霜反串演了個富家少爺。
一想到戲中沈矜霜將會對自己窮追不舍,自己卻對沈矜霜愛答不理,白棠就更開心了。
“不緊張!那臺詞我都背得滾瓜爛熟了,你若是不信,你大可以抽我背給你聽?!?p> 有這份自信就是好的,奚音可沒什么精神頭聽她背臺詞,只道:“好!我相信你!”
進殿,寒暄,入座,赴宴流程還是與以往相同。
唯獨不同的是,奚音覺著,林祁看她的眼神愈加詭異了,好像在思量什么,籌劃什么,讓人不寒而栗。
但現(xiàn)下她顧不上林祁,只管先做自己的事。
宴至半程,大家都喝得暈乎乎的,臺上的歌舞輪番賞了一遍,有些年紀大的,開始絮叨慫恿年紀小的上臺舞劍助興。
正是好時候。
奚音與時芥隔了兩桌,他們遙遙地交換了個眼神。
時芥主動起身,朝著皇上拱手行禮:“圣上,這些時日,微臣研制出一種新的助樂法子,喚做幕戲,可否允微臣一演?”
角落里的戚平安陡然站起來,手在頭頂上一揮,大喊道:“皇上,允他!”
不必多思慮,奚音可以篤定:他又醉了。
醉了,就不知分寸。
他老爹戚鳴驚得起身連連請罪,“犬子不勝酒力,這是耍酒瘋了,還請皇上恕罪!”
旁邊的人更是直接捂住戚平安的嘴。
“嗚嗚嗚……”
皇上擺手,笑道:“無妨,都是小孩子。”
被戚平安打了個岔,岔開了話茬,時芥定住,仔細觀望著,準備再請求一遍。
卻有一道高呼劃破天際:“他們那幕戲有意思!”
還是戚平安,還是那般發(fā)號施令的語氣。
奚音:……這人原來是友軍。
鑒于戚平安的強烈推薦,皇上饒有興致地望向時芥:“眾愛卿恰都無趣,你有什么助興節(jié)目,盡管演,大家都等著瞧呢。”
話音落地,只見四個人一道起身上臺。
皇上略有訝異,但沒多言,因在人群中,他瞧見了奚音。
既然奚音在,那確實值得期待。
奚音舉著話本站在臺側,充當旁白,時芥、白棠和沈矜霜為三位主演走上了臺。
為了讓時芥和白棠看起來更有CP感,奚音連他們的衣裳都是精心定制的,同樣的青白色,做了些緋紅的點綴,款式上略有調(diào)整,只局限于男裝女裝的差別。
微瞇起眼睨著他們的裝扮,皇上隱約覺出三分意味,倒是沒拆穿,而覺得更有興致了。
想要看看他們打算做什么。
比起白棠和時芥,卻是沈矜霜的女扮男裝相更引人注目。
她一身湖藍,立在臺上,就如一個翩翩美少年。
雖不至于以假亂真,但那份清秀實在是叫人難以忽視。
不少人指著她,交頭接耳在問是哪家的小姐。
四人同時行禮,爾后,奚音拔高音量,喊道:“第——一——幕——戲——緣起!”
時芥與沈矜霜退至臺角,白棠站在中央。
“我是白英臺,京都白家大小姐,今日是我入學的日子……”
白棠或掐腰,或拍手,十分靈動。
她極有演藝天賦,不怯場,大大咧咧,排練時如何排的,她就如何演,一個字都沒忘。
眾人望著臺上的白棠,紛紛被她的表演吸引,全神貫注地望著,尤其是白涇和秦氏。
他們從未想過,自己的女兒除了會撒嬌、蠻橫,原來,還有這種本事。
“我是時山伯,我平時最愛讀書……”
時芥一登場,不知緣何,場下發(fā)出一陣爆笑。
還是戚平安,在角落里喊了聲:“小侯爺竟也能演個書生!”
南湘侯不甘示弱:“吾兒怎么不能演書生了?不是與我一般風流倜儻嗎?”
一聽自家父親這口出狂言,時芥差點沒忍住笑出來。
他竭盡全力摒棄雜念,念著臺詞。
臺下的哄笑聲掩蓋了時芥的聲音,他不得不提高音量,這就與書生的氣質(zhì)更是相去甚遠了。
垂拱殿鬧哄哄的,一下子失了觀戲的沉浸感。
奚音不禁蹙眉,這樣下去可不行!
驀地,有人從側面上了臺。
是林梧!
奚音震驚。
他的出現(xiàn),讓全場安靜了下來。
若說時芥是個別人見了就想調(diào)侃兩句的人,那林梧無疑是兜頭澆在觀眾頭上的冷水。
沒有人敢拿他逗悶子。
因他總是楷模,是優(yōu)者,是高高在上睥睨眾學子的人。
高處不勝寒,底下的人雖不能親身體驗高處的寒冷,卻在仰望間忘了多言。
所有人都在凝望著林梧。
林梧淡然接話:“時兄,先生喚我們?nèi)ド险n了?!?p> 他這一聲,將所有人拉回戲里。
時芥自然地進入下一情節(jié),開始與白棠共演初見。
而林梧,在念出承接的臺詞后,就退至角落,與沈矜霜并排站,就如提前安排好的一般。
奚音翹起嘴角,這兔子怪機靈的。
……
“第——二——幕——戲,情動?!?p> ……
“第——三——幕——戲,困境。”
……
“第——四——幕——戲,化蝶。”
……
四幕戲,演繹了時山伯與白英臺如何對抗階級,如何相愛而不得相守,又如何在強權之下,被迫殉情。
林梧的到來,令整出戲漸入佳境。
分明是只聽奚音說過一遍情節(jié)的人,卻能在危急時刻挺身而出。
奚音很是動容。
戲罷,所有人齊齊謝幕。
臺下是片刻的寂然。
奚音緊張地攥緊了拳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