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三月,山上的秋子梨開了花,一抹白色點(diǎn)綴在山間好似廣寒宮的仙女?dāng)y著玉兔下凡,我同著朱廣一道去山上挖人參,走到半山腰,眺見仙女正倚在秋子梨樹下,走近一看才知她在看書。
“郭家小妹,你咋在這兒?”朱廣背著背簍熟絡(luò)地搭起了話,我站在朱廣身后羨慕不已,村里還有這樣嬌俏的年輕女子,我偷瞥了一眼,只見兩扇濃密的睫毛上下?lián)鋭樱つw也極白皙,透著陽光像一副油畫,一時間忘了神,竟被她發(fā)現(xiàn),她只輕聲一笑,露出一顆虎牙來,我便紅了耳根,側(cè)著身子不敢看她。
她起身直直盯著我:“朱大哥,我到要問你帶著哪個上山來了?!?p> 朱廣如實(shí)告訴了她,又并不完全屬實(shí)的:“李叔的兒子,你不認(rèn)得,他大你幾歲?!?p> 我仍害羞著,也不知該說些什么,她只顧自開口:“莫不是那個小李叔,聽說醫(yī)術(shù)了得,俺家二嬸便是找他看好了?!?p> “對咯,你這算認(rèn)識他了?!敝鞆V從背簍拿出一只帶泥的野山參給她,“帶回去燉著老母雞吃,這參鮮著哩。”她接了參就哼著小曲兒下山了,我和朱廣還得再找找野山參,過了這幾日的雨季,便不好再尋了。
仿佛是看穿了我的心思,朱廣主動說起郭家小妹的事,才知是村里郭木匠的女兒,才四五歲時就頂漂亮,提親的門檻都快踏破了,只是她一心喜歡著劉家的獨(dú)子劉墨林,那小子幾年前城里讀書了,說過兩年就來娶她,今年都是第四年了還不來,怕是早就變心了。
“哎,可憐郭家妹子現(xiàn)在還死心塌地的等,”朱廣又惱又恨,啐了一口:“這負(fù)心漢,沒個好報?!?p> 我聽完也覺心涼了大半,既是替郭家小妹的遭遇憤恨,又可憐自己沒有早些遇見她,不見即罷,這一見便是這輩子也忘不了。
回去后,我翻了柜子,把家中為數(shù)不多的小說倒騰出來,挑了一本《邊城》,又去山上撿了好幾朵秋子梨的花瓣兒夾在扉頁里,思來想去,仍在空白處寫上:贈與郭家小妹,冬華留。
第二天一早便到郵局寄了去,那日正在看病,她倒是不知從何處找到我,“書我看完了,還有嗎?”我激動不已,卻故作嚴(yán)肅,讓她回家等著,明日便能收到,幾周過去,家中的小說也寄完了,我便把《黃帝內(nèi)經(jīng)》類的書也同她寄去,她說也能耐著性子看,只是不大理解。
又去了一年光景,期間我又向郵局定了年付的小說,每周都能寄給她,我每周便趕在寄出之前寫一些不沾邊的話,她也伶俐的很,每每看書極快,想必是讀到了高中的緣故。這日她紅著眼睛來找我,說是劉墨林那邊有了音信,我大概猜出二三,便安慰她天下好男人多了去,不要想不開,她也就聽了。
八九月時,秋子梨結(jié)果了,我倆自然而然地在一起了,擇了個合適的日子結(jié)了婚,她家里高興地很,在農(nóng)村大姑娘嫁不出去是要被笑話的,李叔也在這天喜極而泣,我抱著李叔很是不舍:這次是真的要自立門戶了。
我們在離她家和我家同樣近的地方蓋了新房子,這樣既方便她回娘家,也使我能時?;厝タ纯蠢钍澹钍瀹吘鼓昙o(jì)大了,需要人照顧,我時常是隔三差五去一回,心里也安穩(wě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