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太子爺,怎么著,咱們反哪?
不能,當(dāng)然不能。
當(dāng)今的父皇陛下,對太后的畏,遠(yuǎn)超了敬。
去歲父皇陛下拜訪李太后。
李太后問他為什么不立自己為太子。
朱翊鈞回答;“都人之子?!?p> 翻譯成白話兒就是宮女的孩子。
李太后蹦起來就是一句:
“你也是宮女兒的孩子!”
搞得父皇陛下狼狽極了,也最終促成了自己被立為太子。
雖說李太后對自己很好,但得了太后心,就會失了皇帝心啊。
肩輿之上,低頭思考的朱常洛頭昏腦沉,
皇帝住的啟祥宮西暖閣距離慈寧宮不遠(yuǎn),都是在皇城西北角。
但東宮慈慶宮,別看只差了一個字兒,距離可就遠(yuǎn)了。
大致在皇城東部,偏中南的一個位置,幾乎要東西穿越紫禁城,方能到達(dá)。
……
慈慶宮
朱常洛上下打量著這座屬于自己的宮殿,分明離去了不到半天,但由于經(jīng)歷過一次二十一世紀(jì)的人生,卻有恍若隔世之感。
“太子爺,您回來啦,我按您吩咐,把人都聚起來了。”
大伴王安看太子爺車架到了,急忙小跑上前,又湊近了低聲說,
“我讓他們都帶了家伙,賞錢也都帶來了,您看是您現(xiàn)在發(fā)還是……”
“做的好啊,大伴?!敝斐B咫m是疑惑,宮禁森嚴(yán),這王安能找來什么家伙,但還是笑著夸了句,
“帶我去看看,順便把賞錢發(fā)了?!?p> “是?!?p> 大伴王安引著朱常洛走向一座偏殿,殿內(nèi)果真聚集了三四十個年輕太監(jiān),個個手上都拿著家伙。
有拿刀的——膳房的菜刀,有拿槍的——木頭槍尖兒的把式玩意兒。
給朱常洛直接看懵了。
王安走上前去,把一旁箱子打開,給各位太監(jiān)分錢,一邊兒分還一邊兒問:
“太子爺對咱們好不好?”
“好!”
是,有錢拿,誰不喊好?。?p> “你們拿的是誰的錢?”
“拿的是太子爺?shù)腻X。”
“那你們給太子爺辦事兒用不用心?”
“自然用心!”
“等等等等,王安,你這是在干什么?”朱常洛連忙打斷,把王安招呼到一邊兒,問道。
“太子爺,我是聽您的吩咐啊。”王安老老實(shí)實(shí)。
“我吩咐你干什么了?”
“太子爺您不是說……有用嗎?”
“是有用,但也不是這么用啊?!?p> “您不是用來……進(jìn)位嗎?”
“什……什么?進(jìn)位?當(dāng)今天子龍體康健,進(jìn)什么位?
你這是造反?!
再說了,就算要是造反,就面前著三四十個人兒???
拿刀的是菜刀,拿槍的沒有槍尖兒,最靠譜的武器居然是跟木棍。
就這?你還要造反吶?”
朱常洛剛做了半天兒肩輿,頭腦昏沉,再被這王安一氣,更是眼冒金星。
他剛才看王安突然吃了興奮藥似的小跑離開,當(dāng)時就有預(yù)感不對勁,但也沒想到能這么離譜。
他之前不是這個樣子的?。克跉v史上的記載也不是這樣的???
這是,哪錯了?
朱常洛開始懷疑起了人生,想他自二十一世紀(jì)“游學(xué)”歸來,胸中有青史,正要大展手腳,卻先被自家的豬隊(duì)友當(dāng)頭棒喝。
自己本身就不受父皇陛下待見,鄭妃和三皇子一旁虎視眈眈,就等著自己犯錯誤,好奪自己屁股下的太子之位。
在這種情況下“造反”,恐太子之位不保?。?p> 不過等等……萬歷爺既然還能活崩亂跳二十年,太子之位,真的……重要嗎?
他用力搖了搖頭,試圖把腦子里的金星搖出去。
是啊,自己之前被局限了。
畢竟要是給二十一世紀(jì)網(wǎng)友們來,二十年都殖民美洲了嘛。
嘿!我有個好點(diǎn)子!
我不做太子辣!
突然想通了的朱常洛轉(zhuǎn)頭看向大伴王安。
這王安剛聽說自己理解錯了太子爺?shù)囊馑?,早嚇得體如篩糠。
要知道,這“謀逆”大罪,太子爺可能頂多是個奪位加閉門反思套餐,可他是要掉腦袋甚至被剮了的啊!
“太子爺,這兒的事兒,我做的很小心,沒人知道的?!蓖醢策B忙道。
“很好,你做的很好。誰教你的?。俊敝斐B逍χ牧伺拇蟀橥醢驳募?,意有所指。
“沒人教,這事兒是奴婢沖動做出來的?!蓖醢策B忙跪倒。
“哦,這樣啊,原來是陳矩教你這么做的?!敝斐B謇浜咭宦暋?p> 陳矩即是當(dāng)今司禮監(jiān)秉筆太監(jiān)掌管東廠的大太監(jiān),王安就是他七八年前給送來的。
要說這萬歷年間的大太監(jiān)們也是怪,田義、陳矩、包括后來的王安,本該和外朝的文官水火不容,但史料上留下的評價卻是出奇的好。
雖說我為了侄子的仕途逼迫未來首輔三十歲退休、一掌權(quán)就讓二十年沒考上的弟弟中了進(jìn)士、脾氣怪苛責(zé)人,但我依舊是一個好太監(jiān)。
“萬萬沒有?!蓖醢材樕话?,叩頭如搗蒜,心說這太子爺怎么耳朵聾了。
“王安!”朱常洛神色一肅。
“奴婢在。”
“本宮……平日對你如何?”
“好,太子爺您對我太好了?!蓖醢仓Z諾。
“那好?!敝斐B蹇绮綇南渥永锬贸隽藥讐K兒銀子,放在了王安手中,
“你拿的是誰的錢?!?p> “拿的是太子爺?shù)腻X?!?p> “不是你干爹陳矩的錢?”朱常洛盯著王安的眼睛,似笑非笑地道。
“當(dāng)然是太子爺?shù)腻X,奴婢要是吃里爬外,不得好死!”
王安似乎感覺是這樣發(fā)誓還不夠用心,
“若是吃里扒外,下輩子還凈身進(jìn)宮當(dāng)奴婢?!?p> “那好,以后用心辦事就好,說什么做什么,沒說的不要做?!?p> 朱常洛又展顏笑道,
“這次你做的就很好嘛,我說讓你把咱們東宮年輕力壯的,都集中約束一下,做的不錯,賞!”
朱常洛說著,又從箱子里拿出幾塊銀子,堆在王安手里。
王安臉色一苦,但還是低聲說道:
“咱東宮的銀子,剩下不多了,您這次給我這么多……”
“叫你拿著你就拿著,哪那么多廢話?!?p> 朱常洛心里也是一苦,堂堂大明朝的太子爺,居然會沒錢!
這就是個笑話!滿朝眾正,誰家里不是金山銀海?
改天得想個法子把他們兜里的錢掏出來。
“王安,去見一下你干爹,
請個會用棍的錦衣力士,再請個懂軍陣的,請他們每日抽一個時辰來教導(dǎo)他們?!?p> 朱常洛指了指這三十個太監(jiān),
“消息不用刻意隱瞞,尤其是對父皇和鄭妃那邊兒。
太為難就不用回來了。對了,請錦衣力士要拿銀子去請。”
朱常洛絮絮叨叨地吩咐下去,王安苦著臉應(yīng)下。
朱常洛看著王安離去的背影,直至消失不見。
還好,這次沒有突然變小跑。
其實(shí),自小從深宮中長大,又去二十一世紀(jì)進(jìn)修過的朱常洛,對太監(jiān)有著自己的看法。
宮中特殊,自幼熟識的,除了宮女就是太監(jiān),從感情上自然是親密。
但自明初太祖?zhèn)飨伦嬗?xùn),不許太監(jiān)識字參政,直發(fā)展到本朝的大太監(jiān)都自幼識字,熟讀孔孟,可謂是長出了自己的腦子。
再到后朝魏忠賢,竟成了朝中一黨!
這言官和太監(jiān),儼然成了明末兩個最畸形的制度,從理性上自然是厭惡。
于情于理,朱常洛自然是期望陪著自己長大的大伴王安能在自己身邊為己所用。
而不是像之前自己那樣,身邊兒的大小事都由王安處理,甚至登基繼位,朝中事務(wù)還交給王安決斷,成為實(shí)質(zhì)上王安的傀儡。
江無跡
說道王安我就想到了劉安,說到劉安我就想到了劉羅鍋。